这里位于北区居住区的末端,环境恶劣,生活也不便利。破旧的转头垒砌的房子连烧柴的壁炉都没有。
但这里,也是北区最自由,最荒唐的地方之一。
北区的贫民区是流氓和难民的聚集地。这里街道脏乱,污水和油腻的被子搭在冰冷的砖房外面。太阳一落山,这里的人就如同见了飓风的虫子,纷纷躲进洞穴。
寒冷和饥饿会带走一个又一个的生命。这里偶尔会出现小型瘟疫,也只有这时,才会有医生带着尖嘴面具前来诊治。
这里,是北区的垃圾场。也是罪犯的游乐园。
难民难以教化,也难以融入,所以慢慢地被割离开来。一如南区割离北区一样。
安德烈换下了平日穿的礼服,金色的头发被煤炭抹的脏兮兮的,脸颊也带着两道煤灰。看起来像落魄的公子。
贫民区的人一辈子难见到一个女人。男人们对柔弱和美很是敏感。
因此即使棕灰的麻布掩盖了大半面庞,那些穿着短胖棉服,手里举着带啤酒的男人依旧会盯着安德烈看个不停。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旁边那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男人一看就不懂得怜爰好东西。
甚至有人花重金,要拿三桶带麦壳的啤酒换这个从外面来得可怜公子哥。
安德烈手心攥着几枚金币,很想把眼前和莱恩斯谈条件的男人们脑壳钻个洞出来。
莱恩斯撩起麻布袍子,腰间别着的银枪明晃晃的,瞬间吓跑了这些色欲熏心的男人。
“魅力依旧。”莱恩斯说。
安德烈的确好看极了。哪怕抹了煤灰,也只像上好的玛瑙蒙尘,是个人都想低价购入,然后亲自为他擦拭干净。
“不想死的话,”安德烈从莱恩斯包袱里抽出一只柔邦邦的黑面包和一块肉干,扔在猎人身上:“吃你的饭。”
莱恩斯升起火堆,在面包和肉干上抹了水,架起烤架。
这里的东西不太能入口。面包里的麦子没有剥壳,肉块也是大块的肥肉风干,除了咸和油腻以外,没有别的味道。
老管家一番苦心被莱恩斯背了一路,总算有了用chu。
在刚才一番应付中,除了打消男人们对安德烈的念头,莱恩斯也问了不少和黑市有关的消息。
黑市在这里不叫黑市,反而是居民进行交易的唯一方式。
普通人只有些干粮啤酒,就在最外层换换货物,或者换来一个女人过一把瘾。
更多的交易在更里面,光是要进去就要交点过路费。
可以是钱,也可以是物,更可以是人。
一群男人一面说着这些话,一面可惜地瞧着安德烈,似乎把他看作了被拐卖的可怜人。
黑市每天太阳落山前一个小时开,从黄昏降临到黑市闭市是一天里这里最热闹几个小时。
贫民区的人不知道黑市从何chu来,也不会去叨扰他们进不去的地方。市场后方犹如封闭的池塘,孕育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人和事。
但最贴近居民的这篇市场,依旧很有烟火气。
粮食,烟酒,以及女人,是外层最火爆的商品。
莱恩斯抓住其中一个趴在砖头房外偷看的乞丐,那乞丐正满面潮红,口水打湿因为尘土粘在一起的络腮胡子,滴落在窗沿。
被柴火烧得暖热的砖头房内一片活色生香,。突然被打扰了兴致,横了一眼莱恩斯,轰着人说:“要找女人去那边交钱去。别在这蹲着蹭。”
一片撒着上好粗盐粒的肉干落在他鼻尖。比屋里头黏腻香甜的劣质女人香和男人体液的腥气好闻太多了。
重点是,zuo//爰填不饱肚子,肉干可以。
盐在贫民区极度匮乏,莱恩斯拿出的这片肉干,可以买一车劣质酒桶。
“问你点事,这东西就是你的。”
乞丐一把抓过肉干,把屋子里忙活的男人女人抛在了脑后。他嘿嘿笑着:“您问,您问。”
“我听说你们这儿的黑市有些稀奇东西。”莱恩斯打量四周,对那些推着东西的,表现肉体的不屑一顾,“在哪能找到?”
乞丐见过的人形形色色,一眼看出莱恩斯算不得穷人,眼珠子一转,说:“那得看您是来这儿求什么的。别看我穿的破,这里卖什么东西,有什么人我都清楚。”
“被跟我来这些有的没的。”莱恩斯打量乞丐,似乎在估量他是否靠得住,“我来这儿找命。你有吗?”
乞丐愣了半晌,嘿嘿一笑:“您是要活得久啊,还是要救命啊?”
这个回答足够聪明,莱恩斯知道他那一片肉干至少没白费。
“我像是要救命的人吗?”
乞丐打着算盘,瞧见一旁的男人,麻布兜帽下有着罕见的金色长发,鼻梁高挺,看起来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顿时把莱恩斯当成了带着金丝雀来这儿逃亡的什么贵族人士。
“黑市分着级呢,这外面都是些烂货色。”乞丐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鎏金的名片,“您往里走,有人拦着了就把这个给他。”
一旁做皮肉生意的老妇人耳朵灵敏,听见了他的话立马淬了一口:“我呸,死红毛,你就往里面坑人吧。哎那边的,你就是有钱,往里走了也是没命回来,还不如多掏几个银币,在我们的姑娘这睡上一晚呢!”
“滚你个老//婊//子!”红毛乞丐不甘示弱,同样骂了回去,转头对莱恩斯又笑起来,“您可别听那老娼//妓瞎讲,我知道您要找什么,长生嘛!咱们这就一种药,喝了能长生,和女干血鬼有关的。我猜的对不对?”
安德烈闻言,多看了这红毛乞丐一眼。莱恩斯扔给乞丐一个金币,在红毛乞丐慷慨激昂的“先生,会有天使保佑你的”祝福下离开。
安德烈藏在金发后的耳朵动了动,听见歪头用牙齿咬金币的乞丐嘿嘿笑着,嘟囔:“又是两头肥羊,真赚。”
黑市没有弯弯绕绕的小路。就这么笔直一条线。
除了做皮肉生意的会在后方花大价钱布置一间带着炭火的屋子外,剩下的都是裹着棉服,在寒风里吆喝。
外层和里层境界分明,不需要人来命名,就如同这条街市的隐藏规则一般,印在每一个人的骨子里。
过了某个地点,“商人”们一哄而散,就连酒鬼都要选择在别chu躺下。
这里只有一间哨所样的塔防,里面窝着个烤火的男人。看见莱恩斯和安德烈来,推开门问:“哎,干嘛的?”
莱恩斯将名片在男人面前一晃,丢下一小袋金币,“有事做。”
在这种荒郊野岭瞧见金灿灿的金币可不容易,男人看见那名片,身子顿了一下,挥挥手说:“进去进去。一直往里走,往前走,有牌子,只要不瞎就行。找见有光的地方你就知道了。拿着明天去里头问。”
随后揣着金子躲回了他的塔房。
名片整体成黑色,白色烟状的雾气绕成一朵花,印在卡片上。没有字。
莱恩斯看不出什么名堂,就依照男人说的一直往里走。路边钉着几块指示牌,字迹丑陋,大喇喇地用墨水泼在木板上。
声音比光先到达感官。这后面的街市和前面的截然不同,暖和且明亮。
莱恩斯和安德烈到的时候,夜已经来了。
街市不仅有过夜的旅馆,还有酒馆,赌场。甚至在空地上还有个简陋的斗兽场。此时正燃着火把,不少人围在四周嚎叫着。
安德烈偏头看了一眼,舞台上站着个只穿着下衣的男人,浑身都是伤。他对面则是一只张这嘴巴,满口腥臊的豹子。
安德烈回过头时,正听见一声惨叫和一声满足的野兽的嚎叫。鲜血的味道远远飘到了他鼻尖。
莱恩斯找了家酒馆,定了住chu。端了两杯高至鼻尖的啤酒,拉过安德烈找地方坐下。
正是夜晚热闹的时候,但这里的热闹和北区街市的热闹不一样。这里多了野蛮,多了暴力,多了生命流逝的残忍。
安德烈喜爰优雅的残酷,讨厌粗鲁地破坏。这里对他来说简直是糟糕透顶。
更不合时宜的是,莱恩斯推过来一杯啤酒,问他:“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