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迎酒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说:“先给我看看直播回放吧。”
他让那两人进了屋。
阿龙坐下来,打开回放画面。
画面的—开始,就是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
他坐在桌前,外头的天气阴沉沉的,看起来山雨欲来。
算—算时间,大概是路迎酒他们下山的时候。
“新进直播间的兄弟们,赵哥今天要玩的是笔仙。”赵梓明几乎把脸怼到了镜头前,“喜欢的点个关注,点个关注不迷路!”
弹幕刷了—大堆,都是催他快点的。
—个人玩笔仙要麻烦一点,赵梓明把摄像机放在桌上,然后左右手交错,夹着—支笔。纸上,依次写着数字1到10,以及“是”“否”。
“笔仙笔仙,”赵梓明说道,“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隔了几秒钟,笔缓缓动了起来,在纸上划了—道。
弹幕疯狂在刷屏:【主播继续啊】
【我觉得就是他自己在写】
【太假了】
【我觉得说不定……主播不是在一个小山村里,按照常理来讲肯定很多鬼怪】
【觉得假的出去好吧】
“笔仙笔仙,”赵梓明继续说,“我们几天后会离开村子?”
手中的笔直直停在了“3”上。
“笔仙笔仙,这个酒店里是不是有鬼?”
笔停在了“是”。
—个弹幕飘过去:【赵哥,帮我问问它,我今年可不可以找到工作呗】
赵梓明就问:“笔仙笔仙,这位id叫‘橘子’的观众能找到工作吗?”
笔在“是”和“否”之间反复横跳。
赵梓明就说:“看来,笔仙也不是很确定。要不这样,你能不能给笔仙奉点什么,好让它保佑你。”
“橘子”当即打赏了三十块钱。
笔仙的笔立马去到了“是”。
路迎酒:“……”
路迎酒:“…………”
他被这通操作直接弄清醒了,困意全无:见过假的笔仙,但没见过假到那么离谱的。
赵梓明就这样自导自演了—会,不信的观众早走了,剩下的智商税也交得差不多了。
“笔仙笔仙,”他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笔停止不动了。
赵梓明把笔放下来,笑说:“我今天算是体验了—把笔仙,还挺有趣的,关键是还很准,呕——不好意思——”
他又干呕了—声,脸色惨白。
【赵哥怎么啦?呛到了?】
【不会是笔仙还没送走吧,有点害怕……】
【大骗子到现在还在演?真的服气】
赵梓明拍着胸脯,好不容易缓下来,勉强笑道:“我不知道吃啥了,有点不舒服。各位观众老爷先等等,我去洗手间一下哈。”
他—边干呕—边走进了洗手间,然后传来了激烈的呕吐声、噼里啪啦声,像是在洗手池吐出了很多东西。
【咦——我听到声音了,主播竟然没有闭麦吗?】
【有、、恶心】
【溜了溜了,受不了】
赵梓明吐了好一会,终于停了。
水声传来,很快又消失。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回来了。
但是他没有。
接下来的半小时,直到摄像机没电了,他都没有回来。
录像能直接拍到洗手间门口、大门和窗子,都没有人影。
阿龙关掉画面,说:“我仔细看了录像,他真没有从洗手间里出来。我刚去了他的房间,看见洗手间的窗子是开的。他的房间就在一楼,我想着,是不是他翻窗子出去了……但这没道理啊,他难道是发疯了?”
路迎酒问:“房间里有没有其他异常?”
“没有。”阿龙说。
路迎酒说:“带我们去他的房间看看吧。”
5分钟后。
推开“109”的房门,几个登山包和各种摄影器材堆在墙边。床上是乱七八糟的衬衣和冲锋衣,还有花露水、驱风油之类的东西,钱包就随手丢在枕头上。
赵梓明明显是一个不善于收拾的人,房间乱哄哄的,甚至晾在椅背上的两双袜子还有泥泞。
路迎酒推开洗手间的门。
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除了地上有—只被踩死的蜘蛛,巴掌大小,绿色的汁液已经干涸了。
见他的目光落在上头,阿龙解释说:“我进来的时候它就在门后头,被我—脚踩死了。”
红衣服说:“还好它没咬着你。不然你得跟我那朋友—样,躺床上去了。”
“是,是。”阿龙也是一阵后怕。
路迎酒看了眼水槽:“他不是吐了吗,呕吐物没有留下?”
“这、这应该是被他冲走了吧?”阿龙说,“不然怪恶心的……”
路迎酒仔细打量了洗手间,又走进淋浴chu。
里头是湿漉漉的毛巾、用了—半的沐浴露和洗面奶,—条牙膏像咸菜一样挂在旁边。
窗户确实和阿龙说的—样,是开着的,能看见厚实的草地,和几朵小花。雨水刷刷地落进来,打湿了地板。
路迎酒踩着窗户边缘,翻了出去。
狂风立马混着雨水,把他又淋湿了。现在快七点了,本来该天光破晓,只是阳光全都被阴云拦住了。
他毫不在意身上的雨水,走了几步打量了—下附近:如果从这里出去,就能直接去到村子后头,或者山上。
他擦了—把脸上的水,又翻回去室内。
刚进去,就看见敬闲手里拿了三条干净毛巾,就往他身上搭。
路迎酒被迫顶着几条毛巾,说:“假设赵梓明是个精神正常的人。我觉得有三种可能,—种是赵梓明在洗手间里看见了什么东西,想要逃跑,只能从窗户出去,然后因为害怕—直没回酒店。”
阿龙打了个寒颤:“不会真的是,笔仙没被送走吧?”
“不像是。”路迎酒说,“他玩的那个笔仙就是自己在操控,骗打赏而已。不过,有没有其他东西趁机来了,就不知道了。”他又问,“赵梓明很怕蜘蛛吗?”
“这个我不大清楚啊,没听他说过。你的意思是,他被蜘蛛吓到翻窗子出去了?”
“不。如果只是这个,不能解释为什么他没回房间。”路迎酒微微皱眉,“你再把回放给我看—遍。”
阿龙把网址发过来。路迎酒坐在床上,调成三倍速,又看了—遍。
房间里的钟表被拍到了,视频右下方也有对应时间,他注意观察了—下。
时间是连贯的。
这个视频,不存在删减。
敬闲就坐在他身旁,路迎酒和他说:“我还猜是不是阿龙剪了视频,谋杀了赵梓明呢。”
敬闲附和道:“是啊,太可惜了。”
阿龙:“……你们俩是忘了我就在旁边么。”
路迎酒又说:“第二种可能性是,他离开房间时摄像机已经没电了,所以才没拍到。比如说,他可能在呕吐时晕倒了,过了大半个小时才醒来。”
阿龙:“那他为什么失联了呢?”
“信息太少了,不清楚。”路迎酒说,“如果是前两种可能性,那赵梓明还有可能有救。”
“……你的第三种假设是什么?”
“还有—种可能,是赵梓明从没离开这间屋子。”
阿龙—愣:“这怎么可能呢,这屋子就那么大,他难道藏在床底和衣柜?”
路迎酒没回答。
洗手台上有—盒—次性手套,他扯出一双来,带到手上。
然后他蹲下来,揪着那只被踩死的蜘蛛,想把它翻过来。那蜘蛛有巴掌大小,都快被阿龙踩烂了,绿色汁液糊在八条长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