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一时不知道怎么作答,憋了老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要是想跳房子,我可以陪你跳。”
路迎酒一下子笑了:“想啥呢,我又不是小孩了。”他拍拍小李的肩,“走,回去了。明天是鬼节,你们肯定要加班。”
一阵风吹来,远chu橙红色的夕阳正在坠落。
六小时后,23:50分。
地平线吞噬了天光,整个城市被夜幕笼罩,车辆的尾灯划过道路,行人寥寥。许多人已经入眠,熄灯,拉上窗帘,远chu大楼只剩星星点点的光。
路迎酒热了一杯牛奶喝,正在看书,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快到了,等会车停在你说的路口】
他起身披上薄外套。
今晚格外冷,寒意都能透过窗玻璃传来。他锁好门,坐电梯下楼,刚出去风就灌满了衣袖。楼下那段路的路灯坏了,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路迎酒独身走在黑暗中。
直到手机的钟表,悄无声息地指向了【00:00】
席卷而来的风呼呼作响,阴气在躁动,气温跌了好几度,他的口中吐出白气。
鬼节到了。
百妖横行,众鬼狂欢。
实际上前几年的鬼节,他还在想,他那便宜冥婚对象会不会出现。但过了那么久,年年鬼节半点动静都没有,于是就不记着这事了。
没想到,他今年又会开始等鬼——等那个附身他的厉鬼露面。
路迎酒就这样走着,走进了一条小巷子。
身后的黑暗中,无声地多了几个同行者。
鬼怪又盯上他了,阴森森地笑着。
但这次,直到鬼怪们扑上来,附身他的厉鬼都没有半点反应。
路迎酒点燃了一张符纸,光落在他的眼中像极了迸发的烟花,鬼怪在那光辉中化作飞灰。
符纸熄灭,他继续赶路。
本以为今天他能和那厉鬼沟通一下,结果它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哪怕是鬼节,它也没留下半点气息,离开得很突然,也很彻底。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他不知道它从哪里来,要做什么,又是为何离开了。从始至终,都是谜团。
从理性来讲,是个极大的隐患,从感性来说,这大概又成了他人生里的一个未解之谜——就好比他没办法想象一个正常的童年,就好比直到今天,他都不知道跳房子好不好玩。他永远没法知道它的故事了。
或许,和冥婚那事情也很像。一时的兴趣过去,人鬼终归殊途。
越来越冷了,路迎酒把外套的拉链拉上。
到了街口,不过两分钟后,明黄色的灯光射穿黑暗。
黑车有些诡异——但路迎酒一时没察觉哪里诡异。
它一路开来,稳稳停在他身前。
后座的门打开,有人出来了,在暗淡的光里路迎酒看不大清,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很高。
比他还要高大半个脑袋。
远chu微弱的灯光勾勒出那人英俊的轮廓,薄唇,鼻梁高挺,鬓若刀裁,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眉目间是一种邪性而优雅的气质。那双眼眸是独特的、深邃的黑,似有千言万语藏在其中。
路迎酒说:“好久不见……嗯?”
他被整个抱住了,闻到了一股清冽的香。
“好久不见。”敬闲在他耳边说,“我来找你了。”
第11章初见
这个拥抱不长也不短。
敬闲收回手时,路迎酒身上也沾了那淡香,很好闻。
路迎酒抬头,看了看身边人。
他说他叫敬闲。
这名字听得耳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而且,路迎酒总感觉大狗不长这样——大狗傻头傻脑的,看起来就是有勇无谋的那一挂,和面前之人,眉目与气质都相差甚远。敬闲长得比模特还帅,丢出去逛几圈都能被星探拉走,就是相貌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和侵略性,哪怕是他一直笑着,也半点掩盖不住。
不是能让人亲近的那款。
再仔细一看,敬闲穿着一件白衬衣,袖口松松挽起,配一条黑色修身裤,把那双长腿勾勒得淋漓尽致,简单、养眼且得体,半点赶路的仓促都看不出来。
路迎酒心说,他简直像是来见相亲对象的。
……不过敬闲看起来是真的开心,笑起来眼睛都是亮亮的。
敬闲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侧头问:“怎么?”
路迎酒笑了笑:“没什么。你有行李吗,我帮你搬。”
他没过多纠结。那段记忆实在太遥远,再怎么回忆,大狗的面容都像是隔了一层雾。况且那么多年过去,有改变不是很正常么?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目光落在了出租车的后视镜。
一只灰白色的眼睛正看着他。
是那个司机。
在他们对视的瞬间,眼睛疯狂地转动!两只虫子从眼白钻了出来,在空中舞动着。路迎酒反应极快,捏了个诀,却见司机回头冲他森森一笑。
他说:“路迎酒,你的时辰到了。”
这句话熟悉无比,路迎酒一惊!
在他能反应的最后半秒,他猛推了一把敬闲,把对方推离身边。路灯闪烁一下,接着海潮般的黑暗吞没了他,世界无光,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隐约间,路迎酒又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小鬼扯尖嗓子喊:“时辰已到——”
他再伸出手,摸到的已是棺材的内壁。
噩梦重演。
他本来忘了这梦,却在这个瞬间全部想起来了!
和上次一样,棺材怎么也打不开,被人抬了起来,摇摇晃晃向前。他第一反应是:敬闲没被他连累着带到这里吧?然后才开始思考,要怎么挣脱。
上一次,他就根本没能挣脱。
路迎酒再次伸手去摸棺材的上方——
可是这次他摸到的,却不是冰冷的棺材壁。
是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
他被那只手猛地一拉,眼前一花,又已经站在了街道上。
敬闲扯着他的手,问:“你怎么了?我刚给你讲话,你也不回答。”
路迎酒立马头去看司机。
街道上空荡荡的,哪里有出租车?
“……没事。”路迎酒回答。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他心里很乱。
什么时辰到了,梦里的那场冥婚是怎么回事,那个假新郎又是什么人?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和在一起,而且……为什么敬闲能把他拉出来?
是巧合,运气好,还是说……
路迎酒心中升起几分狐疑,却见敬闲把什么东西递了过来。
路迎酒下意识接住,手上一重,沉甸甸的。借着路灯一看,是一个保温杯。
路迎酒:?
他一时没想明白,敬闲怎么会带着这东西旅行,还要塞他怀里。他迟疑道:“这是给我的?”
“对。”敬闲说,“你不是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吗,也不怕饿出毛病。”他满脸期待,“这是我做的海鲜粥。”
路迎酒和小李他们去吃饭的时候,确实没吃多少,现在有点饿了。但他从来没食欲,吃东西胃口小得跟猫一样,没几口就不想吃了。
路迎酒捧着保温杯,微微抬头,看向敬闲:“你怎么知道我晚上没吃什么?”
敬闲:“……”
敬闲咳嗽一声:“你不是胃口一贯不好吗,我就是猜快回家趁热吃了吧。”
路迎酒就这样捧着一个大保温杯,和敬闲走在午夜的街头。
他还是在意刚才的事情:“你刚刚,有没有留意什么?”
“没有,就看你站在原地不动了。”敬闲顺势搂上路迎酒的肩,“快走吧,这里风刮得真大。”
路迎酒心思不在这里,没注意到,敬闲眼里似有几分戾气。
那近乎是冷酷的杀意。
如果从旁人角度看,会发现这一搂不是寻常的勾肩搭背,而近乎是个保护性的动作,像是猛兽圈住领地或者配偶,任谁敢过来就会露出獠牙。
敬闲略一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