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时觉得自己之前也是傻乎乎的,有元松泉这尊大佛在这里,他干嘛要费心费力,如元松泉所说,有事完全可以交给他去办。
元松泉在心下皱眉,南时自己不惜化作北鸣道长四chu算命只为了周仁能飞黄腾达,如今按理说应该叫周仁去寻‘北道长’才对,为什么要找其他的算命先生来?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元松泉的眼神说的很明白——你怎么不自己去?
南时轻笑了一声,动了动因为姿势关系而有点酸痛的脖子,坦白的说:“我等的就是给周仁算命的先生,他与周仁有缘,却与我无缘,我若是想找他,便只有通过周仁。”
“原来如此。”怪不得南时对周仁总是看起来既上心又冷漠的很,原来目标根本就不是周仁。
元松泉颔首,算是应下了:“既然南先生来了,要不要留下用个便饭?”
南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算了,和你这种人吃饭我胃疼。”
元松泉闻言便是一笑,他难得的放松了背脊,叫自己陷入了沙发里:“南先生今日和以往看着不太一样。”
南时有一种奇妙的让元松泉觉得能够坦然相对的魅力——两人几乎没有利益纠葛,周仁只不过算是他强行想要将南时这种不可控因素变得可控的棋子罢了。
“我这人天生就爰轻松些……今天管家婆没有跟着我来,当然能放肆一点。”南时托着腮也笑,他来元公馆之前让晴岚去隔壁买酒酿去了,难得身边没跟人,自然舒服多了。
南时突然想到了池幽。
元松泉和池幽有点像,却又不那么像。
他师兄虽然也很冷静自持,却像是一位已经历尽千帆的老者,虽然行走坐卧皆有章法,却还是紧着自己舒服来,不过有些规则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不是那么容易就改变的——他师兄四舍五入一千多岁,这么一说也没毛病。
元松泉明显要比池幽嫩得多,虽说也是那一挂的,却对自己甚是严厉,就像是有一把尺子横在那儿,做什么都要丈量着来。
他们两给南时的感觉是非常相近的,有时候看见元松泉,南时都会冒出一点‘或许池幽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的心思来。
南时陡然起了一点好奇心:“元松泉,我想问问你……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说。”
元松泉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却不算是不悦或者其他,更类似于那种不想做任何表情的疲倦之色:“说说。”
“我看你家累世清贵,规矩上很严苛吧?不过我看有些世家出生的人做事不羁放肆的很,你是天生就这样还是不这么做不行?天天绷着会不会很累?”
南时这话问的有些出格,元松泉也不生气,还认认真真的想了想:“天生如此,习惯了就不是很累。”
“那如果你是长辈,你更喜欢看家中晚辈沉稳一些还是跳脱一些?”
“分情况。”元松泉答道:“如果是传承家业,自然是沉稳一些更好,如果只是普通晚辈,肆意张狂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原来是这样。”南时心里也门清——池幽找他当师弟,又不是钱多的没地方纯心给自己找事儿,就当养只狗逗乐子的,池幽找他是为了传承招摇山一门香火不灭,将他当继承人来养的。
自然是沉稳可靠一点,更加令池幽觉得满意。
南时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一段时间他装得也算是有模有样,或许和元松泉说的一样,习惯了也就好了。等到回去后他只要跟池幽装出一副突缝巨变而性格大改,私下里稍微再克制一点,也能装成那么一回事,叫池幽安心一些。
其实早该这么做的,只是有些……意难平而已。
任谁习惯了自由自在的过日子,突然被紧紧的捏在掌心里都会不习惯,但南时也不是什么没心没肺的,池幽如何待他是个人不瞎都看得出来,从吃穿用度到教习经典,无一不是精之又精,细之又细。
当时也是他擅闯池幽陵墓,如果不是池幽及时救他,那么高,摔都能摔死他,更别提活蹦乱跳有吃有喝了。
在这个条件下,给池幽当弟子,也不是那么叫他不情愿。
池幽如此对他,他也想让池幽感受到一点回报,而不是天天被他气得跳脚,变着法子揍他出气。
南时不知不觉中看痴了去。
元松泉毫不掩饰的皱了皱眉,南时看着他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舒服,就像是在通过他看另外一个人一样:“你在想谁?”
“想我师兄。”南时扯了扯嘴角:“我师兄跟你有点像。”
“我和他长得相似?”
“不怎么像,主要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要叫人进来把人拖出去杀了的气质很像。”南时开了玩笑道:“今天打扰你了,我先走了……如果明天顺利,等你死后或许我们还有机会相见。”
“临走前我冒着挨……送你一句。”南时伸手替他拂了拂肩头的阳火,元松泉只觉得一股热意从肩头传来,南时的身形一下子就变得模糊了起来:“以后少他妈见人就拉,耍流氓倒是其次,遇上我这种厉鬼把你阳火都给浇弱了,你一身贵气,吃了你就是大补,亏得我心善才没有动你。”
“还有……小心48岁那一年。”南时说罢,身形便彻底不见了。
元松泉怔怔的看着南时消失的方向,良久才喃喃了一句:“吃我?你居然是个艳鬼?”
他话音未落,只见桌上的南时留下的话本子突然飞了起来,狠狠地往他头上敲了一下,南时的声音传来:“放屁!说我坏话至少等我走了再说吧?吃你是说把你当唐僧的那种吃法!元先生,你的下属知道你天天板着脸实则满脑子都是黄色思想吗?”
元松泉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解释。他向南时的方向摆了摆手,权作是告别,随即便躺在了沙发上,阖目睡去了。
习惯是习惯,但是忙了一天,是真的很累。
就睡十分钟。
***
周仁回了公馆,见到侍人们还在忙碌的收拾东西,他连续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是明天要走,没有其他消息。
他不敢去问元松泉,只能静静地等待着北道长所说的转机的到来。
翌日一大早,他便等到了元松泉的召唤。
“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元松泉仍是那样冷淡的、高高在上的:“听说,你名声不好。”
“是的,先生。”周仁低着头,冷汗从额角渗了下来,正当他以为元松泉要如何chu置他的时候,就听他淡淡的说:“既然名声不好,那就去让它变好。”
“今日我要启程回京。”元松泉打量着周仁,他其实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因缘能绊住南时,却又理智上知道不要多去打探:“给你一日chu置私事,随后跟上。”
周仁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过惊喜之色,他大声道:“是,先生!”
“去吧。”元松泉摆了摆手,只有助理上前带着周仁出去,他与周仁之前不必阴谋,阳谋便是。
杨助理领着周仁出去,小声提示道:“先生替你寻了不少有名望的先生,今日上午九点钟你去天兴书院,先生名位不好叫这些……先生上门,你去那边等他们。你放心,那些先生神通广大,定然会为你解决名声上的事情。”
说罢,还拍了拍周仁的肩膀:“我跟了先生十一年,从未见过先生如此看重一个人,周助,你不要让先生失望。”
“先生对我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周仁道。
“很好。”杨助理笑了笑,旋身回了办公室。
***
天兴书院中,今日坐了不少道士和尚,还有几个穿得很乍一看朴素仔细一看却样样都是精品的老妇人。
“奇了怪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二暗自道了一声,被掌柜的一喝,又连忙去端茶倒水。
上面的评弹很快就开了场,如珠玉落盘的琵琶声一响起,往日里都能赢个满堂彩,今日下头却静悄悄的,连个叫好的都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