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南时最近还算是乖巧听话,便借一间屋子叫他放点破烂吧。
二女齐齐屈膝,应了一声喏。池幽摆了摆手,叫人退了出去。
他起身行至书案前,随手自签筒里抽了一支签来看。
挂签上本无字,却在他看去的时候,显出了两个漆黑的字——下下。
池幽讥讽似地勾了勾嘴角,将签子扔回了筒中,再抽一回,却还在没看的签卦时候签子就碎了去,池幽没有在意,手指一动,签子上便凝出了两个鲜红的大字:‘上上’。
池幽看了一眼,便将签子扔了。
这一支废了。
算人不算己,这话他没骗南时,有事没事算算自己吉凶,这话他也没骗南时。
小事能算,大事不能。
越是和自己气运纠缠的人、事、物,就越是难看见对方的命运。
自从南时化厉后,池幽发现他也越来越难以看清楚南时的命运了。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是件好事。
他推开了窗户,外面清风拂过,将帘下的流苏晃得一阵乱颤。
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丝奇怪的气味儿,池幽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哪里烧起来了?
从廊下经过的仆役顿时止住了脚步,躬身回答道:“禀山主,似是少爷……”
他话音未落,他的头顶就掉下了一个拳头大的银元宝,紧接着银元宝就如同下冰雹一样的砸在了他的头顶,南时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了过来:“秦六,发年终奖啦!拿好了!”
仆役被砸得满头是包,他本来是应该能很好地将这些元宝全接住的,但是池幽在前,他不好放肆,只能默默的低着头挨钱雨:“……少爷在发岁钱。”
池幽:“……”
他话音方落,池幽头顶上也突然传来了一声声响:“……哎呦!”
一个浑身穿着黑的男子被从房梁上砸了下来,狼狈的掉在了池幽身后,手里还捧着一个刚刚砸在他头顶的银元宝。他见池幽转头来看,特别僵柔的又爬上了房梁,南时的声音响了起来:“十一哥,你的年终奖!你是暗卫,给你发双份!”
房梁上一阵噼里啪啦,暗卫在上面接的手忙脚乱,不过还好,没落到地上砸到池幽。
银元宝在房梁上排了一排,整个屋子都莫名的亮堂了起来。
池幽:“……”
仆役小声的问道:“山主?”
池幽啪的一下把窗甩上了:“都滚去领岁钱!别在我这儿碍眼!”
“是!”
“是!”
房梁上的暗卫也应了一声,跟着蹿了出去。
***
南时本来是睡下了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躺到了床上反而睡不着了,左右想着也没事干,家里么又有池幽的照拂,阳光再烈也没什么事儿,干脆趁着有空的时间给大家发年终奖。
他本来还想着搞点仪式感,再弄个年会什么的,倾影劝说本来过年家里就是要办宴席的,再加上也没有人回家过年,年会就不用了,直接发钱让大家过个好年就行了,南时这才作罢。
太阳好,风好,元宝随意一点火苗就起来了。
临时被拉来加班的账房先生捧着刚学会怎么操作的笔记本电脑,对着exl一行行的念:“少爷,接下来是暗卫的,暗卫向来是双份岁钱,您比着山主的数量往下一点,划算下来应该每人给一百枚银元宝就够了。”
南时盘算了一下:“够吗?会不会太少了?”
“不会,家中四季衣物、配饰,包吃包住,有钱也没地方花。”
“……那行吧。”南时盘算着以后有了钱,就给大家发点人民币,阴间的钱又不能在阳间买快递外卖什么的,难免有些不方便,现在就先拿元宝凑合一下吧。
不当值的暗卫有几个笑嘻嘻的过来帮着南时烧纸钱:“我还是第一次给自己烧纸钱呢!”
“我也是!”
南时坐在桌上数元宝,闻言翻了个白眼:“没看见少爷我忙不过来吗?还非要我亲自给你们烧?”
“是是是,属下自己烧就行了,不劳烦少爷。”
很快暗卫们就自给自足,领好了年终奖,南时问道:“还有几个呢?怎么没来?”
“他们今天的当值,属下替他们领回去就行了。”
南时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领钱嘛!还是要自己来领比较爽,算了,我来烧给他们。”
“刘先生,会不会打扰到他们?”
账房一盘算人数,将没来领钱的人名和各自对应的年终奖数量报给了南时,特别看热闹不嫌事多的说:“少爷只管烧,我们家的人伸手都好着呢!不会碍着事的。”
南时就开始了亲自送钱的大业:“送给秦六的!”
“送给十一哥!”
……
***
这几日或许是南时他‘南半仙’的名号打出去了,老客带新客的,他傍晚的时候刚到店门口,就发现有两个老鬼在门口等着了。
“见过南先生。”两人依着古礼对着南时作了个揖,南时这会儿手里还捧着刚买的奶茶和烤串,不过他还算反应及时,就当做自己手里拿着什么玉扇拂尘,一脸高冷的摆了摆手:“二位不必多礼,里面说话。”
“谢过南先生。”二人这才跟着南时进了铺子。
一柱清香燃起,南时坐于烟雾袅袅之间,双腿优雅交叠,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
“今天的事主,应该是左边这位吧。”他将手置于膝上,另一手自然伸出,身后的晴岚将‘算天’(乌龟壳的大名)放在了他的掌中:“还请道来。”
逼格十足,前提是忽略了店里浓郁的孜然香气。
南时也不是有意要装逼的,只不过他发现装个逼事主给钱给东西给得比较爽快,且感觉自己的钱花得值,便含泪装了这个逼——毕竟客户是上帝,他虽然是个个体户,但也要注重客户体验嘛!
同样都是卖烤肠的,同样的味道,用鹅卵石烤的就是比用电烤的卖得贵。
两个老鬼对视了一眼,左边的眼中冒出一丝惊畏,却还要强撑着说道:“既然南先生能未卜先知,不如猜一猜我所求为何事?”
要是平时,南时就要抬手赶客了,不过这不是昨天才收了个心爰的杯子心情好,南时不和他们计较。
他的视线从老鬼脸上扫过,直接道:“投胎去吧,强留则凶。”
老鬼脸色一变:“……南先生还未知道我的四柱八字……”
从他的面相上来看,这老鬼有个感情还算不错的老婆。两人都死了,在地府做一对神仙鸳鸯,不过他老婆最近好像有点腻歪他了。他老婆是什么样的面相南时没见到,具体情况不好说,但是这老鬼再不去投胎,他立刻婚姻破裂,头顶草原,还有魂飞魄散之难。
除非他有当牛头人的爰好。
只不过他眉毛粗直刚柔,眼神清正有力,应该没有这爰好。
投胎嘛,一切重来,上一世的婚姻关系自然解除,也就没有了劫难。
南时打断道:“不必知道,你已经告诉我了。”
下一句‘付了钱就可以滚了’南时给忍住了。
那老鬼还要再说什么,一旁的友人却拉了他一把,满脸堆笑的对着南时说:“南先生,我这朋友上有老下有小的,辛苦了一辈子,刚过上几天舒坦日子,还不想投胎,关于这事儿您能不能指点一个破解之法?”
说罢,他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玉蝉。
“这是我闲来无事雕的,南先生可喜欢?”
南时淡淡的扫了一眼玉蝉,眼神落在了对方的身上——干,他就说怎么有点眼熟呢,这不是死于五十年前的玉雕大师孙长愁大师嘛!
这一位也和之前做玛瑙杯的伍大师相同,他的作品有一件算一件,全都在国家级别博物馆里收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