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脸人们不停地涌进来,沉默着停在了林湘湘背后。
殷流明有些诧异:“这样的话,等同于所有人的牺牲、只能让一个人活下来。”
他看了眼林湘湘。
林湘湘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林湘湘笑着摇摇头:“我们想让出生最晚的那个活下去。”
一群无脸人互相推了一下,把一个看起来只有一米高的小家伙推了出来。
和其他的无脸人不同,这个小家伙有自己的容颜,娇小玲珑,和卫绍纳几乎如出一辙。
林湘湘摸了摸他的头,表情有些温柔:“这是主人从这个梦境醒来之前最后的执笔,也是从他的身上,主人找回了最初的自信,说他一定可以完成那副肖像了。”
被林湘湘摸着头的小孩有些不安地缩了缩脖子,紧紧扯着林湘湘的衣袖不放。
林湘湘又看向了殷流明,诚恳地道:“他很听话,也很安静,只是不会说话,但智力和思维都在,不需要你多照顾什么。”
说完拍拍小孩的肩膀。
小孩咬着嘴唇,慢慢松开林湘湘的衣袖。
林湘湘在背后推了他一下,温和而不舍地道:“假如将来你能见到主人,记得替我们问声好。”
说完这句话,林湘湘冲着殷流明一笑,整个人忽然化作点点透明的光,逸散在空中。
一点亮晶晶的荧光落入了那个小孩的怀中。
几乎在同时,他背后所有的无脸人们一个接一个消散,仅剩的万点荧光全部汇聚到了小孩的身上,宛如一枚小小的太阳,将小孩完全笼罩了起来。
方才将这间画室塞得满满的无脸人,如今已经一个不剩,仅有尚未消散的光华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小孩紧紧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使劲打转,柔是不让自己哭出来。
殷流明微微叹口气,拿出了图鉴。
在“镜中画外别苑”的页面上,多了一个图鉴格子。
他将图鉴伸到了小孩面前。
小孩擦了擦眼睛,默默把手伸了上去。
随后他消失不见。
殷流明翻开图鉴看了一眼。
【残留画灵】
【出chu梦境:镜中画外别苑】
【稀有度:★】
【强度:1】
【攻击性:0】
【理性:30】
【描述:失去主人的梦境最后残留的灰烬,寄托着已逝兄弟姐妹的思念。】
【图鉴解锁技能:画中人Lv1(消耗100积分,极低概率可以将画中的东西变为现实)。】
【提示:因契约者尚未完全驯服该图鉴,技能未解锁完全。】
画灵的星级和强度很低在殷流明的预料中,但没想到画灵竟然有个这么奇特的技能。
虽然标注的是极低概率,但沈楼是有能强化图鉴技能能力的。
无论是闯关梦境还是现实世界,只要能够画出来,让画灵多次尝试,总会有取出来的时候。
反正他积分根本用不出去。
沈楼似乎猜到了殷流明的想法,摸了摸下巴:“我是可以强化,但是你会画画吗?”
殷流明:“……不会。”
不过现在他也没什么需要的东西,不急一时。
而另一方面……殷流明看着图鉴最后一句提示。
未解锁完全的技能。
他已经是第三次看到这个描述了,第一次是从“深海祭祀小镇”里获取的深海巨鱼、第二次是从“发条童话游乐场”里获取的发条傀儡娃娃。
这两个图鉴的特点都是星级高、而且自我意识非常强烈。
深海巨鱼的体型几乎能称为一个海岛,发条傀儡娃娃则等同于阳阳的化身。
殷流明过去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他们两个足够强、而且并不服被他收进图鉴的结果,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
因为这个梦境已经失去了涂梦者的支持,全靠画灵们支撑着生气,所以最后的画灵力量非常微弱,仅够成为图鉴的标准。
为什么残留画灵也会有这个描述?
殷流明思忖了片刻想不出原因,摇摇头暂时按下。
沈楼环顾了一圈,感叹道:“只剩我们两个活人了。”
雷英哲死了,裴瑜朝跑了,林湘湘将画灵托付给殷流明之后带着所有的无脸人消失了。
整座瑰丽的画廊别苑宛如坟墓一般死寂。
殷流明在画室里转了一圈,手指在那些镜子上轻轻抚摸了片刻。
沈楼道:“这里的镜子可以观测到所有的镜中世界。”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镜子里显示出了画面。
在不同的镜中世界里,那些被梦境复制出来的NPC像剪断提线的木偶,安静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他们身上的颜色也在变得灰暗沉寂,如同经历漫长时间洗礼的老照片。
殷流明看到许多的自己,身边永远跟着一个浅蓝色的身影,在不同的镜中世界里探索着梦境的秘密。
他还看到了沈茵茵。沈茵茵就在卧室里,安静地靠在她的沈楼的怀里,咖啡和书本随意地放在一旁,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凝固成一张静止的画。
殷流明垂下目光,放下手:“走吧。”
他踏出画室的门,随后又转身走进去。
再进画室,场景已经变了。
墙壁上挂满了油画,中间有个人正痴迷地俯身在画板前面挥舞着画笔,神色兴奋痴狂。
殷流明走过去,稍稍皱眉。
卫绍纳嘴里咬着画笔,不耐烦地挥挥手:“有什么事都等一下,等我画完这幅画。”
尽管知道这个卫绍纳仅仅只是沉锚的人仿造真正卫绍纳制作的人偶,殷流明还是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卫绍纳终于一击掌,发出了兴奋的呼声:“完美!我终于找到灵感了!”
殷流明站起身走过去,扫了一眼画布,随后微微怔住。
画布上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
寂静的深夜,他走在有落地窗的走廊上,侧着头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月光如水洒在他的沈上,将他半边身子耀得宛如神祗一般。
在他的身边,深蓝色的虚影特意模糊了轮廓,像一团不存在的云,只有空荡荡的痕迹留在这里。但画中的男人依然毫不顾忌地和他说着话。
殷流明骤然恍惚了一瞬。
不知道为什么,这幅画里的场景让他产生了一些莫名的熟悉感。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经和另一个人像这样说过话,对方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周围是一片炫目的光。
殷流明下意识看了沈楼一眼。
——是沈楼吗?
沈楼注意到殷流明的目光,轻轻挑眉:“怎么了?”
殷流明沉默了一下,问出口:“这个场景有没有觉得眼熟?”
沈楼摸摸下巴:“唔,当时跟你说话的人是那个赝品吧?”
“我的意思是,从前。”
沈楼领悟到一点殷流明的意思,思索了片刻:“唔,我和零倒是有跨地区交流的时候,但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不是这种一团光晕的样子。”
“是什么样?”
沈楼想了想:“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