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得不说,他的确找了两个最可靠的帮手。
第085章
幽淡的荧光通过窗棂的格子淌了进来,流经两具依偎在一起的身体后,洒在了白玉铺成的地面上,泛起碎星般的光。
我翻了个身,与鹤怜面对着面,男人眼睫纤长,却并不卷曲,展开时柔软得像一把黑羽扇。我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有些意外,并下意识地眨眼,眸底闪过一星水泽,温柔到了极致。
我叹了一声,对他说道:“其实,那个人并不是我的上君。”
他身子僵了僵,却没有开口,我便继续问:“他是何时来的具区泽?”
“是七百年前。”这回他答得十分肯定。
那便是曲幽去往归墟的那一年。
我点了点头,又问:“那他可有同你说过此chu的具体方位?”
鹤怜道:“并未,我只知道这里与原本的具区泽同在一chu,但具体是怎样并不清楚。”
我说:“你说得基本不错,这里其实是具区泽的另一个位域,本身并不存在,只是借助了一种名为水镜的阵法,才得以出现在这个世界。两chu具区泽借助水镜的镜面相连,而这个镜面就是具区泽的湖面,同时也是这个这里唯一的入口。人一旦通过镜面进入水镜中的世界,则无法再借由镜面离开。”
既然这座地宫是当年曲幽与蒲牢所建,那么这块水镜之阵的诞生则应该更早于地宫建成的时间。能构筑如此庞大复杂的天阶阵法,必然是曲幽本人亲自施为,但这个假“曲幽”竟也能将它找到并重新开启,看来他不仅同曲幽有旧,还十分熟悉曲幽,甚至……在他夺舍了曲幽的神体后,还得到了曲幽的部分记忆。
到底,会是谁……
——轰!!
陡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由远及近,响彻地宫,整座宫殿都在这一瞬猛震了一下,墙上明珠滚落,殿外玉树崩碎,仿佛有一头远古凶兽从地脉下苏醒,将这座建于其上的地宫震了个七零八落。
我与鹤怜几乎是瞬间坐了起来,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猝愕与惊疑。
“怎么回事?!是他出关的动静?”
鹤怜立即否定:“不是!……是有人闯进来了!”
我第一反应便是白耀,但又觉得以他的性子应当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但不论是谁,有人替我制造出如此巨大的动静,我怎能不抓住机会!我立刻奔至殿外,踩着碎了一地的玉树与萤石朝传送阵跑去,鹤怜也紧随其后。
一路上,地宫的震颤并未停止,巨大的轰鸣仍在嗡嗡作响,越来越多的夜光珠从四周落下,古老的岩石裂出一条条手臂粗的缝隙,连宫殿上刻满的神文也越来越暗淡。我啧了一声,对方极有可能在剥离神文的神性,难道他准备让“曲幽”和这座地宫一同葬身于此么?
想到这里,我立刻捏诀,施展瞬影步疾速赶到了阵法中心,在这座地宫坍塌之前,我得先去救出师尊。
可没想到我这想法正中某人下怀,早就等在了这里,我刚一踏入阵法便觉自己身体被控,一动也动不了了!
侧目一看,自己身后正赫然站着一个黑袍人影,全身都被遮蔽,只有一截苍白的脖颈勉强可见。
是“曲幽”的魔息分身,鸤枭。
“放开隐华!”
鹤怜也紧跟着我到了,只是他还尚未踏入阵法,见鸤枭用魔息将我控制,立刻在周身化出无数黑色光羽,直指“曲幽”。
这是他修习魔道之后的改进的术法,黑羽乃魔息所化,锋锐堪比削铁如泥的玄铁神兵。
但鸤枭并不在意鹤怜,他知道对方此刻投鼠忌器,不会真的冲他动手,只掰过我的脸对我森森地笑。那张与曲幽一般无二的面孔上挂着阴鸷又轻蔑的表情,一如半月前我在这座地宫与他见的第一面。
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廉贞星君来了,贪狼星君也一起来了,再加上眼前这一位……小华,你的相好还真是多,也不知本君在你心里能排第几?”冰凉的手指一点点划过我的脸颊,然后从罅开的领口一直向下,最后逡巡在我胸前的那点凸起上,不轻不重地扭捏起来,“这皮囊真是细腻如水、光嫩胜丝,看来这几日鹤怜代替本君将你里里外外都仔细疼爰过了,小华对他可还满意?”
我被他这番下流行径弄得难堪不已,但暗中却不断运功尝试冲破他的禁制,只是没想到我已是合体境圆满的修为,竟依然不是他一个分身的对手。
对面的鹤怜见此情状更是怒不可遏,清然的脸上已目色狰狞,几乎透出一股有形的杀气,控制着黑羽的手青筋暴起,若不是因为我被顶在前头,怕是恨不得直接将那人打成筛子。
然而混沌的魔息将我与鸤枭围在其中,已逐渐形成了一个黑色旋涡,脚下阵纹变幻不停,竟从之前的四象阵图变成了更为玄奥的八门阵图。
我心道一声不妙,他这是要将我带去何chu,难道是打算将我当作人质威胁白耀和浚霆?
“你要带我去哪?!”我喝问道。
鸤枭正要说话,忽然眉心一皱,口中溢出一缕黑血。这一瞬身体的禁锢有了松动,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挣脱了鸤枭的控制,在遁离之际飞速转头往后看了一眼,竟是数十枚黑羽从背后扎透了他的身躯,最后堪堪停在了胸膛。
鸤枭身后,黑色的魔息旋涡如海啸翻覆般汹涌,一身白衣的鹤怜不知是何时潜了进来,鸦云之下,他阔袖鼓动,衣袍猎猎,宛如谪仙临世。
第086章
我已奔至魔息旋涡的边缘,又听鹤怜急促地喊了句“速走”,当即也无暇他顾,正要撕开魔息冲出去,可下一刹身后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却让我生生停住了动作。
我知晓这短暂的一息是鹤怜舍命为我争取的,我绝不该在这个时候优柔寡断,但是鹤怜……
鹤怜他……!
“隐华……走……!”
脚步犹如千斤沉重,最后那一步我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停住身,转回头,然后我看见旋涡的中心鹤怜被鸤枭徒手穿腹而过,喷溅出的鲜血几乎将他半身白衣染红。
刺目的颜色灼痛了我的眼睛,竟有一个霎那我完全呆怔在了那里。须臾中,我好似看到了那一年少庭山济水畔清冷又艳丽的白雪红梅,那棵最大的梅树下,有个谪仙一样的人永远都在等着我。我喊他哥哥,冲他跑过去,然后被深过足踝的积雪绊倒在地,他笑得无奈又纵容,伸手将年幼的我从雪地里抱起来,掸去我衣衫上沾到的雪花,呵着我的小手问,冷不冷……
脚下阵纹变幻不停的光芒隔开了我与鹤怜相望的目光,我看不清他的决绝,他亦看不清我的凛然,而最终,我还是朝他走了回去。
我很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憎恨、怨怼、迁怒……但我也清楚,我绝不希望他死去,更不希望他因我而死去。我是他从少庭山的绝渊底下衔回来的,又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扔下他一走了之!
“不是致命伤,你出去后别想着来救我,立刻替自己疗伤,”我抱住鹤怜挣脱了鸤枭的锐爪,用最快的速度给他施了个止血术,接着一掌将半他推了出去,“你对他已经没用了,但我还有用,你赶紧走听见没有?”
鹤怜被我推出去后踉跄了两步跌倒在地,半身白衣鲜红,炽盛的阵纹光芒将他血色褪尽的容颜映得憔悴不堪,我盯着他的眼睛嘶声道:“——鹤怜你听见没有!”
他强撑着支起身体,开口时声音未出,唇上的血却已经顺着下颚一直流到了脖颈:“隐华……!”
脚下阵纹重新刻画完毕,我闭上眼睛,与鸤枭一起坠入虚空,无尽的黑暗瞬间将我吞没。
***
鸤枭将我送到了一chu幽深的天然洞穴,这里应该没有受到之前震荡的影响,虽然镶嵌在四周上的寥寥几颗夜光珠十分黯淡,但石壁却完好无损。
鸤枭借助魔息将刺入胸口的黑羽同化并慢慢女干收,伤势复原得极快。见我在观察他伤势,便有些轻佻地朝我勾了勾唇,然后示意我跟着他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