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了许久,终是问道:“谁?”
“廉贞星君,白耀。”
第066章
白耀……?
“你这话是何用意?!”我顿时怒不可遏,搂着师尊的双臂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你将才灭了白耀的分身,此刻却又同我说世间能救我师尊者唯白耀一人,这般反复,难道是存心要让我师尊永睡不醒么!”
男人抿着唇,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俊美的面孔因为这个表情变得妖异起来:“分身不行,只有他的原身能办得到。”
我听完却更觉可笑。
这座地宫布满阵法,固若金汤,白耀的分身本就和原身失去了感应,今连分身被撕得粉碎,如何还能再唤来原身。
他见我不说话,只恨恨看着自己,低垂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丝异样光色,我看得微怔,竟觉得他的神态……有一丝和缓的温柔。
“小华,你未免太低估白耀了。他是九重天上唯一一个将元神修炼至化境的神,即便是天君太承,在元神的精准操控上亦不如他。这里的法阵是我亲手布下,莫说是一个神仙的元神,便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虫子也飞不出去,否则这十多万年来,四荒为何无一人发现此地?白耀若不先将自己的分身碎成粉末,如何能骗过阵法,从这里出去呢?”
我将他的话仔细一想,再回忆起之前白耀分身散灭时的场景,发觉的确有许多蹊跷之chu,但转念一想,此中仍有个巨大的漏洞,我问:“既然你有意要救我师尊,为何不干脆打开阵法,放白耀出去!”
他顿了一顿,接着竟伸手捏了捏我脸颊,用一种对待无知孩童似的语气叹道:“小华,我现在是魔,此chu,是我的藏身之所啊……”
……我有些无言可对。
正思索着他话里究竟有几分可信,他却趁着我愣神之际将我怀中之人抱起。
“你做什么?!”我马上挡住了他。
因着浑身只着了一件黑袍,抱着人起身幅度略大,“曲幽”的胸口大片苍白的肌肤都袒露了出来。我慌忙别开了眼,他却趁机抱着我师尊朝那寒潭上的浮桥走去。
不知他到底打什么主意,我只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他回头望了望我,说:“其实原本白耀用不着这么做,但本君从前教授你的解阵、破阵和散阵之法,你似乎……都已经忘了。”
话音一落,我脚步止住,整个人僵怔在了原地。
而他已步至浮桥中央,抱住我师尊的双臂却向桥外伸出,接着松开。
男人从他怀中坠下,像一尾失去了生机的鱼,安静无声地沉入了寒潭。
我眼睁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耳畔他的话却如闷雷轰隆作响、回荡不止——
解阵、破阵都是阵修普遍修习的东西,唯有散阵是曲幽亲手写入《阵书》中的不传之秘,这天底下除了看过阵书的我以外,只有曲幽本人才知晓这个说法、通晓这个奥秘。
可是这个人……他怎么可能会是曲幽呢……!
“景文仙官最好清净,暂时就让他在潭中继续沉睡罢,我们谁都不要搅扰他,”男人重新走到我跟前,撩起我垂在胸前的一缕白发,发丝自他如玉般莹洁的指尖滑过,“在廉贞星君回来这里之前,你就像从前一样陪在我身边,好么?”
他凝目注视了我片刻,然后缓缓将我带进怀里:“小华,我这些年,很想你……”
略有些冰凉的气息呵在我的颈侧,我终于从失神中清醒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语带哽咽地喝道:“我不信你!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
他的身体分明半点温度也没有,可我与他碰触的每个地方都像被烙铁烫过一样,我盯着他鲜红的眼睛,用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血腥和疼痛带给我清醒,告诫我不要被一个魔哄骗,不要受一个魔蛊惑:“星君他……恨透了魔,他宁可死也绝不会堕入魔道!你休想欺我!”
男人被我推开后退了几步,红眸中血色逐渐褪去,连一直挂在脸上的邪佞与轻屑也在消融。我看到他忽然松懈下绷得笔直的身体,单手撑在浮桥的雕栏上,竟露出了一身疲惫与无奈。
黑丝如墨般从他肩头倾泄而下,浮桥下漫溢出的袅袅冰雾隔在我二人中间。许久后他才终于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眸子不知何时已变回了和从前一样柔和纯净的霞色。
他站在我三步chu,却用一种仿佛望尽重山的神色看向我,昆山玉碎的音色几近嘶哑:“我只是在那时候想起了你……就在我进入归墟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你的眼睛,看到你对我说‘星君,保重’……小华,那一刻我后悔了,我想活下去,哪怕不能再以从前的身份,但只要能让我再看到你,再和你说句话……”
……什么?
……他在说什么?
我空洞地望着他,连自己是何时又被他抱进怀中也一无所觉,只有耳边那拼命压抑着的悲凉的低诉还在继续:“小华,我终于还能活着看到你,我终于可以,抱一抱你了……”
第067章
如果要问我,昔年在曲幽座下任副官那些年,我有没有对他动过心,我会答,动过的。
我的确,是喜欢过这个人的。
那时的曲幽是其他神仙口中的“神族砥柱”、“天庭战神”,我起初甚至有一些畏惧他。毕竟,只要对他当年纵横六界的事迹稍有些了解,都会清楚他这具病躯之下是怎样一个心思周密又杀伐果决的灵魂。
然而接触之后,我所见更多的却是他支着病骨独坐高chu,静静眺望殿外无垠云海,而我在座下遥遥看他,看魔息一日日地侵蚀他的身体,却侵蚀不了他无瑕的神魂。
我想,也唯有他这样高洁又贵重的人,才当得上是风华绝代四字罢。
许多次我想问他,星君总是独坐,是否在守候故友归来?若是一人太过孤寂,小华陪你可好?
但我不可能问出口。
他的故友被他亲手诛杀,他恪守了身为神的使命,却永远失去了珍视的东西。
我曾幻想,若是我能为他解忧,甚至成为他在乎的人,那么他是否能高兴一些,能再坚持得久一些。可我也很清楚,我没有这个资格。
于是,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绮念,在他踏往归墟那日终化作成明日黄花。
“星君此言……何意……?”
我闭上眼睛,竭力想抒出压在胸口那股沉重气息,但他却紧紧拥着我,几乎要将我嵌进他的身体。
“小华,你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感情,更不擅长撒谎。所以,那些年间,你看我时的眼神,同我说话时的表情,无一不是在告诉我你喜欢我……小华,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我没有,你休要信口开河!”我仓惶地捏紧了拳头,指尖阵阵发冷,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像沸腾了一样全部涌上心口。
昏暗的荧光照不亮这座幽深的地宫,我努力抬头去看他,发现除了那抹温柔的霞色外,我已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急切又无力地反驳他:“我、我的确敬重你、仰慕你,可我绝没有……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
柔软的唇从上覆下,还未说完的句子被他全部吞入腹中。他宽大的手掌不容反抗地压着我的后脑,将我仅剩的呼女干全部掠夺。
他的身体是冰凉的,怀抱是冰冷的,唇也是冰凉的,可为何与他相拥相吻的我会觉得浑身烧起来一样的炙热。
我惊恐地闭紧了眼睛,打着颤的齿关却抵不住他失而复得的热情,他撬开我的退缩,就势闯进我的领地,像入水的蛇一样搅弄我偏居一隅安稳,我被迫迎接他的主动和激烈,在他的征伐下节节败退,最后被彻底攻占。
近乎窒息的一吻让我头晕目眩,双腿发软连站都有些站不稳,扶在他后肩的十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却不小心将他的黑袍扯下一半。
雪色的肩头露了出来,我脸红得发烫,赶紧替他拉上衣袍,他却浑不在意,只用指腹替我擦去残留在嘴角的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