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林境大概猜出来他要说什么了,一把捂住他的嘴,一字一顿道:“师兄,该修炼了。”
宫梧桐:“……”
宫梧桐瞥他一眼,只好不说了。
好在他口中的清心咒还没碎,否则肯定跌回娃娃。
宫梧桐跑到禅室去参禅念佛。
果然如他所料,他只是静心念了一晚上的佛经,原本十岁的身体便慢慢长大了些,宫梧桐满意地点点头,觉得他爹还是很好懂的。
宫梧桐看了看外面初升的朝阳,伸了个懒腰将手中青玉佛珠随手挽到手腕上,打算休息休息再继续修行。
红尘苑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宫梧桐瞥了一眼,发现一大清早的,那日理万机的秋却蝉到了。
他应该是刚出远门回来,风尘仆仆,手中还有一个储物袋。
“师兄。”
宫梧桐朝他招招手,示意他来禅室。
秋却蝉眉目间有些疲色,但依然精神十足,刚一坐下就喋喋不休:“师兄这是又被圣尊罚了?哈哈哈我刚来九方宗时师兄应该也是这么大,脸还胖乎乎的……”
宫梧桐瞥他:“小时候脸胖一点怎么了,长大后身段样貌能勾魂儿不就成了?你小时候瘦成竹竿,现在不照样丑得没有女修愿意嫁与你?”
在宫梧桐心中,除他一家三口之外,三界其他人都丑得人神共愤。
并不丑的秋却蝉为自己辩白:“女修不愿和我结为道侣是因为我是剑修,并不是我丑。”
宫梧桐懒得理会他这种废话,道:“我要的药找齐了吗?”
“哦哦哦,差不多了吧。”秋却蝉将储物袋递给他,道,“你要的十七种药,我只找到了十五种。「秋月鳞」小师弟那儿有,过几日会从莲画道送来。还有一样「昭阳髓」,唔,我最近探到莲画道五日后会有拍卖,但价太高,恐怕抢不到。”
宫梧桐拿出小扇唰地展开给自己扇了扇,懒洋洋道:“还没有我买不到的东西。”
秋却蝉却皱眉:“但这要价未免太贵了些,且一滴昭阳髓只能入药一次,您用了一次后下次怎么办,师兄要不换种好找的药?”
宫梧桐摇扇子的手一顿。
千仞学府的钟声响起,红尘苑偏院,三个徒儿又急急忙忙叽叽喳喳冲出红尘苑,越既望嘴里骂骂咧咧,大概是在斥责明修诣没叫他早起。
宫梧桐看着三人离去,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在天机中,能医治宫梧桐最好的药,便是这三人的魔息。
天机不可违,宫梧桐就算再想活,也必须等到十年后。
就在宫梧桐沉思的时候,秋却蝉已经叨叨叨开始其他的话题了,他那张嘴根本闲不下来,叨逼叨逼像是蝉鸣似的十分聒噪。
“师兄您这副尊容到底要怎么办才能恢复啊,要不您去求求圣尊大发慈悲呗。我方才过来时瞧见圣尊了,他似乎打算要离开九方宗,要是你永远这样那可怎么办啊?”
宫梧桐将小扇一阖,冲秋却蝉一点,秋却蝉立刻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鹦鹉,嘎嘎两声,说不出话了。
“废话少数。”宫梧桐懒懒道,“让小师弟别费心送秋月鳞了,我五日后亲自过去莲画道,到时候一起拿来。”
秋却蝉劈手夺过他的扇子,注入一道神识。
小扇苦不堪言地又明明灭灭好一会,才显示出密密麻麻的一堆字。
宫梧桐看都不看,打了他脑袋一下,没好气道:“碎嘴子,以后少和你二师兄一起玩,把他带得越发唠叨了。”
秋却蝉冤得死去活来,云林境的唠叨和他可没关系。
宫梧桐又修行了半日,身子终于勉强变回二十多岁的样子。
宫确已经办完了事,缓步来到红尘苑。
宫梧桐见状连忙乖巧地道:“爹爹晨安。”
宫确淡淡道:“以后还胡思乱想吗?”
“那肯定不了。”宫梧桐能屈能伸,在宫确面前毫无尊严,什么话好听说什么,“我以后肯定心如止水,摒弃所有世俗欲望,一心参禅礼佛,不给爹丢人。”
宫确心想你给我丢的人还少吗?
但自己儿子的本性宫确还是最清楚的,他无声叹了一口气,道:“你若长此以往这般惫懒,心魔易生,难道你真的要随嫌明修魔去不成?那苦你能吃得了吗?”
宫梧桐也知道自己修魔后肯定没好日子过,垂着脑袋蔫哒哒的:“不能。”
宫确:“那你还……”
宫梧桐指天,满脸认真:“我以后肯定好好清修,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宫确看了他许久,轻轻移开视线,随意一抬手,一抹流光从他袖中窜出,接着整个红尘苑被震得轰然一声。
宫梧桐抬头望去,发现玄斋门口的那块石头正立在他院中,上面宫梧桐写的「天道聒噪,既容又则」八个字龙飞凤舞,肆意不羁。
这本该是一桩要挨打的事,宫梧桐却一反常态半分心虚都没有,他跪得直直的,认真道:“我又没说错。”
他说完这句要挨揍的话后,面上不显,心里却怂得要命,唯恐宫确又给他来个什么稀奇古怪的符。
不过宫确根本没看他,微微仰着头看着那桀骜张狂的八个字,沉默了半天,才轻声道:“或许吧。”
宫梧桐一怔,茫然看他。
或许吧?
或许什么……
或许,这八个字是对的?
宫确没有再多言,走到宫梧桐面前伸出手抚着宫梧桐的头,轻声道:“你确定不要用控梦入睡?”
知道宫确要走,宫梧桐也有些不舍,他张开手抱住宫确的腰,感觉鼻息那清冽的檀香,闷声道:“那对神魂有损。”
宫确的手更轻柔了:“你不想安稳睡个觉吗?”
宫梧桐没说话。
他想的。
宫确心尖一软,将他扶起来,温声说:“你那小徒儿身负寒冰灵种,你若是将其引导结婴,试试看让他入你的梦。”
宫梧桐愣了一下,回想起自己梦中那自导自演的三个徒儿争抢师尊的羞耻戏码,立刻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他在徒弟面前还没那么放得开,暂时还是要脸的。
宫确淡淡道:“又没让他入你的美梦。寒冰灵种融于内丹,若是修为到达至臻之境,甚至连时间都能冻住。”
宫梧桐还在想梦中的事,在宫确和他说正事的时候,竟然又变小了两三岁。
宫确:“……”
宫确眼底的柔情顿时冻成碎渣,他冷冷道:“梧桐。”
宫梧桐立刻回神:“啊?梧桐,梧桐在呢。”
宫确看起来又想给他画符,但瞧见他苍白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好好修行。”宫确道,“我下次过来之前不会提前告知你了。”
宫梧桐吓得脸更白了,那他哪来的时间去消灭罪证?
宫确转身便要离开,宫梧桐心有不舍,可怜兮兮拽住他的袖子:“那爹下回过来之前,也让娘亲一起过来吧,我想她了。”
他心中盘算着呢,若是纵雪青过来,自己哭一哭闹一闹,宫确肯定不会罚他,甚至圣尊大人还有可能被护犊子的纵雪青骂一顿。
宫梧桐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眼睛却依依不舍看着宫确。
宫确的心又软了,轻轻点头:“好。”
宫梧桐这才露出一个笑,乖乖将宫确送走了。
神识外放三百里,直到确认宫确真的彻底离开九方宗后,宫梧桐方才还有些伤感的脸瞬间变得喜气洋洋,将身上的白袍随手一扔,“哈”的一声冲回了房间。
他将华丽奢靡的紫袍换回来,腰上绑着绣着金线和海棠花的腰封,香囊吊坠五花八门全往身上挂,最后美滋滋地将昙花插在脑袋上,像是一只开屏的花孔雀,风骚万千地拎着酒坛打算出门去喝酒。
只是刚一出门,宫确圣尊一瞬千里,又因重要之事转道回来叮嘱宫梧桐。
“明修诣那寒冰灵种极难修炼,结婴时恐怕会有九道天雷,到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