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了明灯一眼:“他若敢动我,我就喊我师尊来给我找场子。”
明灯:“……”
除了靠爹,还能靠师尊。
两人闲谈的功夫,荒洲殿尊主已经出现,利用修为将躁动的众多大魔强行压制,只说了一句:“老规矩。”
大魔顿时扬声大喊数字,嗓门震天,为了一个明修诣争得脸红脖子粗。
宫梧桐起先不太懂这个“老规矩”是什么规矩,但见这些大魔喊的数字一个比一个大,隐约猜到这是正道贩卖稀罕灵药灵器时的规矩——价高者得。
“一万灵石!”
“一万五!”
“滚犊子!谁他娘的和我竞价?!”
“两万!外加一颗灵髓珠!”
宫梧桐看得目瞪口呆:“这价也……”
明灯心想这价也太高了!
“太低了吧?”宫梧桐一副“长见识了”的神情,“我往常打赏说书先生都不止这个价格,魔族过云江竟然这般穷吗,他们若是去修鬼道,肯定一个个觉行圆满原地飞升。”
明灯:“……”
您直接骂出来得了。
所有穷鬼……所有魔修争得几乎都要打起来了,价格也一路攀升到了七万灵石。
明修诣漠然站在最中央,仿佛对旁边能定他生死的声音漠不关心,那双眸子残存下来的光芒如同干涸多年的河床,龟裂又破碎。
争到最后,只有两个大魔在那一千一千的加价,看样子小库房应该所剩不多了。
价格最终攀升到了八万九千玉石,其中一个大魔狠狠一咬牙,终于将手放下,无价能叫了。
价格最高者恰好是方才找宫梧桐茬的大魔,见无人要价,终于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
八万九买一个上等的炉鼎,不亏。
只是他这口气还没松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幽幽传来。
“九万。”
大魔:“……”
大魔认出了那个欠揍的声音,怒目而视,咬牙道:“你……”
宫梧桐从腰间摸出巴掌大的金丝小竹扇,唰地展开,露出一朵金色昙花扇面,骚气又不失风雅。
“不才别的没有,就是玉石多。”他笑眯眯地给自己扇了两下,彬彬有礼道,“尊者请继续叫价吧。”
大魔死死咬着牙,血都要崩出来了,他深女干一口气,沉声道:“多加一颗灵髓珠。”
宫梧桐:“我多加十颗灵髓珠。”
大魔:“……”
大魔要被他气吐血了,终于不再打着要挟宫梧桐同他双修的主意,冷笑一声:“你一介道修混入魔族来已是荒唐,现在还有胆子来争夺炉鼎?难道背后指使你混入魔族之人,就是想让你用这种愚蠢的法子将明修诣带走吗?”
此言一出,荒洲殿皆惊。
道修混入魔族?
整个三界都知道,过云江魔尊此生最厌恶道修——哪怕有道修靠近过云江边界他都要凶狠地将人挫骨扬灰。
嫌明魔尊凶名遍布三界,怎么可能有道修会专门混入过云江来送死?
众人看了看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明修诣。
不过……若是为了救此人,或许值得冒这个险。
诸魔已然全信了大魔的话,有些魔修已经不耐烦地招出了法器。
抢不到明修诣,其他道修倒也能勉强啃一啃。
大魔感觉到荒洲殿中沸腾的魔息和杀气,眸中有些得意。
却见宫梧桐将扇子一阖,扇穗子一晃,修长白皙的手指着他,一副不可置信备受诬陷的模样。
“你……你怎可平白污人清白?!”宫梧桐捂住心口,怒道,“难道仅是因我比你貌美有钱,你就能随意诬陷我是那道貌岸然的愚钝道修吗?!”
大魔:“……”
明灯:“……”
小圣尊,您……好像也是道修。
小圣尊狠起来连自己都骂:“方才尊主明明说了按规矩办事,你玉石比不上竟然、就使出这般下作手段?!你若这么想要这个炉鼎,直接高喊一声你是个穷鬼,我大方直接让给你便是,用得着这么chu心积虑算计我吗?”
众魔:“……”
大魔:“……”
大魔都被骂懵了,差点被他牵着鼻子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怒道:“方才是你亲口承认的,你就是道修无疑!”
宫梧桐心想魔修果然还是没几个有脑子的,他面纱上的珠子相撞,微微挑眉,倨傲道:“我若不是道修,你要如何?”
大魔也来了脾气,想也不想道:“我任你chu置!”
明灯见越闹越大,眉头轻皱,正要劝阻宫梧桐,却听宫梧桐从鼻音里露出一个欠揍的笑音来。
宫梧桐隐在面纱的唇角轻轻勾了勾,当着所有人的面抬手扯下貂裘披风,随手撩开背后泼墨似的长发,紫色外袍微微一扯,露出左肩上一抹如同昙花纹的魅魔纹。
那纹路艳红,顺着肩膀蔓延到后颈,随后一路往下,隐入雪白的后背。
大魔愣住了。
此人……竟然真是魅魔?!
身上的魔息能够隐藏变幻,可那魅魔纹却是做不得半分假的。
众魔陆陆续续将魔息杀意收回,面面相觑。
连荒洲殿尊主也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若是被嫌明魔尊知晓有道修混入荒洲殿,那他八成要被抽掉一层皮。
宫梧桐示完魅魔纹,将衣服随手一拢,瞥了那哑口无言的大魔一眼:“如何?我到底是道修,还是你魅魔祖宗,你可看清了?”
大魔:“……你!我——”
明灯上前为宫梧桐披上貂裘披风,遮挡住那后颈住的魅魔纹。
披风一拢上,那艳红的纹路仿佛褪色似的,悄然散去,像一条鲜红细长的蛇钻入后颈骨中。
墨发间的昙花似乎又盛开了些。
宫梧桐一歪头,挑眉道:“你什么我?嘴不好使还是眼不好使啊?愿赌服输的道理懂不懂?”
大魔:“……”
魔修惯会看热闹,见误会解开全都起哄。
“愿赌服输!”
“赔礼道歉!”
“快啊!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大魔骑虎难下,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好半天才咬着牙,吞咽下喉中涌上来的老血,艰难低头:“是我……的过错。”
宫梧桐矜贵地仰着头,露出毛茸茸的披风下那交缠在脖颈的红绳:“好吧,那你赔罪吧。”
大魔愣了下:“如……如何赔罪?”
明灯在一旁冷汗都要下来了,唯恐宫梧桐再说出什么折辱人的话来,让这大魔恼羞成怒。
好在宫梧桐还记着正事:“把那炉鼎买了送我,我要尝尝他的滋味。”
大魔:“……”
大魔恨得眼睛都要充血了,但荒洲殿尊主就在旁边看着,他无法拒绝——毕竟说魔修是道修这种污蔑之词不亚于骂人全家挖人祖坟。
魔族平日里若是在切磋交手中输了,想要活命,也是得要赠人灵器灵兽啃一啃的。
大魔咽下一口血,低头道:“好……”
大魔和宫梧桐是出价最高的,大殿无人再继续叫价,那明修诣也自然归了宫梧桐。
大魔步履踉跄地去付玉石,他迷迷瞪瞪的,一时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落到这等地步。
宫梧桐用一场戏白捡一炉鼎,漂亮的紫眸轻轻一眨,给明灯传音。
“我就说只要我勾勾手指,自然会有人为我亲自奉上的吧。”
明灯:“……”
宫梧桐闪着小扇子,优哉游哉朝着大殿最中央的明修诣走去。
众魔只能看不能吃,急得眼睛都在冒光,却因荒洲殿的规矩不敢轻举妄动。
方才那场闹剧都没能让明修诣有半分动静,宫梧桐慢条斯理地站在三步之外打量着属于他的炉鼎,还饶有兴致地转了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