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这才放开母鸡,滚到箱子的另一边,两条触手满意地摸了摸自己微凸的小肚皮。
陆逢灯看着不对,上前两步,抓过母鸡,拨开脖子上的羽毛一看,两个小小的窟窿,没流血。
小怪物是把这只母鸡的生命力给女干走了。
他把手里的凉拌三丝和毛豆花生往电视柜上一放,从箱子里把小怪物抓起来,认真道:“以后不可以这么做。”
小怪物睁着红色大眼珠子望着他。
陆逢灯又补充道:“不可以对人类这么做,不可以对别人的宠物这么做,不可以对别人养的一切有生命的东西这么做。”
这是实验室教他的规矩,现在轮到他来教小怪物了。
小怪物很委屈。
它才没有!
它一直都很乖!
今天只是帮忙杀鸡!
正当一大一小对视的时候,老陶终于听见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了。
他浑身上下都还带着厨房里那股油脂的香气和调料的芬芳,一见陆逢灯教育小朋友的姿态,连忙道:“唉,放下放下。害,孩子懂事,帮忙杀只鸡怎么了,厨房里那只公的就是它杀的,现在正在灶上烧着呢。放心吧,我已经教育过它了,你看它也从来没对别的东西干过这事儿,对吧?”
陆逢灯想了想,伸手摸了摸小怪物的头,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放进小怪物身前的兜兜里:“是我错怪你了。”
他对人类世界的很多东西都非常好奇,因此时不时地就去超市逛一逛,对什么感兴趣就会买一些回来。
大白兔奶糖就是陆逢灯最近发现的一种很奇妙的糖果。
甜甜的,奶味十足,容易消化,能量充沛,但是不具有饱腹感。
比较适合补充能量。
最重要的是,人类的小孩子大多都喜欢吃。
只要给上几颗,他们就会渐渐停止哭泣,然后含着两泡眼泪吃起糖来。
这是陆逢灯从人类那里学到的朴素的安慰手段。
果然,小怪物一见到大白兔奶糖就很开心,瞬间将之前的委屈忘得一干二净。
它两条触手灵活地从兜兜里摸出糖果,剥干净糖纸,嗷呜一口含.住奶糖,两只大红眼珠子兴奋地放光,身后的小肉翅抖动着,像是要幸福地飞天。
老陶眼看家庭危急顺利解决,立刻眉开眼笑:“行了行了,吃饭吧。今天晚上又是烧鸡公,又是卤菜,好酒好菜,可美得我,小黑肯定也早就馋了。”
小黑是老陶给小怪物的称呼。
纯洁的小怪物听到这朴素的称呼毫无不满,甚至兴奋地“嘤嘤嘤”了一声,以示附和。
老陶边把饭菜摆上桌边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陆逢灯:“你明天是不是休息?”
陆逢灯点点头。
老陶笑道:“那正好!明天跟着我去趟医院,给老杨头送个病号饭。”
陆逢灯问:“他怎么了?”
老陶已经洗干净手坐到桌边,给自己斟了一小杯香气四溢的白酒:“害,今天下午我们几个一起去农贸市场挑鸡,老杨头转到一家农户摊子,好家伙,都是两年份左右的鸡,散养的。他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回来一路上都在吹嘘自己的眼光。”
“结果晚上吃饭多喝了几杯,不等我们哥几个就自己跑出去耍酒疯,这不,乐极生悲,刚在马路牙子上被电瓶车给撞了。”
陆逢灯给小怪物的小饭碗里夹了一块油滋滋的鸡胸.脯,道:“很严重吗?”
都进医院了。
老陶摇摇头:“严重个啥啊,他突然从人行道上冲下来高歌一曲,喊着要打鬼子,差点把人家刚下班骑着电瓶车的小姑娘给吓出心脏病。要我说,人小姑娘还没找他扯皮呢,他倒是先喊自己这疼那痒的,被人往医院一送,啥事儿没有。”
“刚好他今年还没体检,干脆直接住院体检,还能提高医保报销比例。就这他还不嫌丢人,给我们哥几个发微信,要我们带好吃的去看他。”
陆逢灯点点头,想起那只暴毙的母鸡:“所以那只母鸡明天要送进医院吗?”
老陶已经喝起了酒,听到这儿,道:“送个屁!我们吃肉,他喝汤!最多给他分点鸡脖子,鸡肋,顶破天了一根翅膀腿。”
他说到这儿,忽然露出一副长者的姿态,一双小眼睛透过松弛的眼皮子望着他,循循善诱道:“小陆啊,你得多懂点人情世故,多交几个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才有人帮你。老陶我也没别的愿望,就希望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陆逢灯看着桌对面的人。
眼神迷蒙,两颊酡红,絮絮叨叨,体表温度升高了一点,心跳加快了些许,身上还发了汗。
是喝醉了。
陆逢灯眼中的红光退去,下了定论。
他听着老陶说了会儿话,在对方酒醉后把人扛到床上。老陶的酒品还行,醉了也只呼呼大睡。
陆逢灯观察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要吐的迹象,就折回去把餐桌给收拾了,然后和小怪物一起洗了个澡,一起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陶就爬起来炖了鸡汤。
他昨晚嘴上嫌弃住院的老杨头,但今早炖鸡汤的时候还是往汤里加了点党参,黄芪和当归,炖出来的汤一股药膳的香。
老陶捡了块鸡胸.脯,两根翅膀腿,两块鸡脖子和好几颗鸡肚子里的蛋,不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跟昨晚所说的不相符。
陆逢灯看着被一起倒进保温桶里热气腾腾的浓郁的鸡汤,心想人类真是奇怪。
喜欢口是心非。
两人留下穿着女仆装的小怪物一个怪在家,老陶特意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在家乖乖等我们回来,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陆逢灯也往小怪物的口袋里多放了几颗大白兔奶糖。
小怪物两只触手抱住自己身前鼓鼓的兜兜,一根触手拖着旧毛巾,兴奋地睁大了眼珠子,乖乖点头,还挥舞着一根触手跟他们再见。
两人一路坐车去了医院。
老杨头住的医院是一家军医院,平常看病的人相对而言比较少,住院部的人不多。
陆逢灯和老陶提着鸡汤去看对方的时候,老杨头正精神矍铄地跟旁边病床的小伙子侃天侃地,俨然一副知交病友的模样。
老陶一到场,保温桶的盖子一打开,老杨头顿时就说不动话了。
鸡汤的香气飘了一整个病房,旁边断了一条腿的年轻小伙子鼻尖都跟着翕动:“哇,好香啊!”
老杨头拍了拍老陶,感动道:“老陶啊,还是你对我好!”
老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快吃吧你,下次可别再发酒疯了。”
老杨头嘿嘿笑了一声。
老陶招呼隔壁床的小伙子:“你要来点吗?我汤装的还挺多的,你要有饭盒我给你盛点。”
断腿小伙子虽然馋得慌,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不用,谢谢叔。我这儿没饭盒,装不了。我点了外卖,应该快送到了。”
他正说着,手机上就响起来电铃声。小伙子连忙接起来:“诶,诶是的,那个你能送上来吗?我腿断了,哦,谢谢,谢谢啊。”
小伙子接完电话,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精.气神陡然一震:“我外卖来了!”
活似他点的是救命仙丹。
很快,走廊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跟其他病人,医生和护士的脚步声都不太一样。
病房门是开着的,众人转身望去,就见戴着袋鼠耳朵头盔的外卖小哥提着饭盒进来了。
这外卖小哥身形高大,面色冷峻,刚一跟病房里的陆逢灯对上眼,神色就由冷淡迅速转变为惊喜:“陆哥!你怎么在这儿?”
是顾雪中。
对方说完这话,视线和一旁站着的老陶交汇。
两人的视线匆匆碰撞又匆匆挪开,彼此都带着一股相逢不相识的心照不宣。
陆逢灯捕捉到了两人的目光,但是他不懂得人类的微妙情绪,因此并没有在意。
他道:“我陪老陶来探病。”
顾雪中笑起来:“真巧,我来送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