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周末嘛,我在家里待着没意思,就自己出来逛一逛,我爸妈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怎么说话都不理我,不就是我之前考试名次下降了嘛!他们当爸妈的,居然还跟我玩起冷暴力来了!”
陶雨诗越说越气愤,女干了女干鼻子,居然委屈地哭了起来,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滑落,看着格外恐怖。
乐安却觉得心疼,她和陶雨诗是好朋友,她以为自己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没想到再见却是这种情况。
“去带她洗个澡。”折阳突然说道。
乐安用力点头,领着陶雨诗往浴室走,路过镜子的时候,她发现镜子根本照不出陶雨诗的样子,可陶雨诗却像是某个地方坏掉了,压根注意不到这些。
布偶猫回来的时候,两个小姑娘正凑在一起聊天,嘻嘻哈哈的,别提多开心了。
见到陶雨诗的第一眼,布偶猫就知道那是个死人。
可它这次居然没多嘴,默默地走进去,陶雨诗一见到布偶猫就喜欢得不得了,立刻走过来把它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布偶猫顺滑的背毛。
布偶猫在陶雨诗见不到的地方,狠狠瞪了眼乐安。
乐安冲布偶猫吐了吐舌头,双手搓了搓,一副讨好的模样。
当夜,两个小姑娘一起睡在了外室乐安的小床上。
临睡前,陶雨诗还不忘跟乐安借了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照旧是没人接,她只能留言,说自己跟乐安在一起,要爸妈不要担心。
挂了电话,陶雨诗皱紧眉头,不停抱怨着:
“我爸妈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也不管我出去玩了,饭都不管我,害我吃了好几天的剩菜。”
“而且啊,我总觉得我被孤立了,上学的时候,他们都不跟我说话了,就连我举手回答问题,老师都不叫我了。”
陶雨诗愁苦着一张脸,说着说着又想要哭。
乐安嘴角的笑容逐渐僵柔,她看着浑身泛着黑气的陶雨诗,话到嘴边几次都说不出口。
她要怎么跟她的好朋友说你已经死了,你不再是一个活人了,所以你爸妈才不理你,因为他们根本看不见你。
当夜,伞铺的人并没有睡好觉。
半夜陶雨诗突然尖叫起来,她到底是个鬼,尖叫起来又凄厉又可怕。
折阳睡眼惺忪地从卧室出来,身后跟着一脸低气压的荆悬,乐安正抱着陶雨诗,不停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诗诗,没事了,诗诗,只是个噩梦,没事了。”
折阳抱臂向后,本想靠在墙上,没想到荆悬一步走到他身后,就那么抱住了他,折阳顿了顿,双手落在了荆悬环在他身前的手臂上,几次想要扯开他,最终还是卸下了力道。
荆悬的胸膛很厚实,肌理柔韧,不是夸张的那种厚实,覆盖的一层肌肉恰到好chu,垫在身后还挺舒服。
折阳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到底是放任了自己,顺便不忘给自己找借口,他实在是太困了,没睡醒,偶尔靠一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陶雨诗在乐安的安抚下好半晌才停下了哭泣,抽抽噎噎地说道: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安安,我梦到……梦到我死了……被埋进了土里,手脚都被打断了……”
乐安浑身一僵,紧接着更紧地抱住了陶雨诗,轻声问她:
“诗诗,别怕,只是噩梦而已,你……还记得在梦里,你被埋在了哪里吗?”
陶雨诗回想着,身体瑟瑟发抖,周身的黑气越来越浓郁,她已经开始向厄转变。
“我不知道……太黑了,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很冷……太冷了……还很疼,好像、好像有水的声音……”
乐安轻轻拍抚着陶雨诗的后背,哄着她:
“不疼了,不疼了,只是个梦而已,我们继续睡,我在你身边呢,保证不会再做噩梦了。”
乐安说着,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折阳。
她知道她的好朋友正在向厄转变,可她还是说不出口,她要怎么才能狠心跟她说你死了,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陶雨诗跟她同岁,她们也才十七岁而已。
十七岁,本该有无限的可能。
折阳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小女孩,到底没说什么,只是转身重新回到了卧室。
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荆悬悄悄探进来一只手臂,慢吞吞地一点一点往里面挤,刚挤进来一半,折阳突然转身,将额头抵在了荆悬的胸口。
“怀着恨意死去的人,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死时的痛苦,要么解决了她的遗愿送她离开,要么……任由她转变成厄,沾染杀戮,最终走向地狱。”
“荆悬,你说我该插手吗?”
荆悬没有回答,他只是拉过被子,双手双脚一起缠上折阳,虽然他的怀抱是冰凉的,可被窝里是温暖的。
其实折阳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是一个非常讨厌沾染因果的人,如果他太过多管闲事,可能根本撑不到复活荆悬的这一天就疯了,可说到底……他不是一个真正狠心的人。
有些人看起来越冷漠、越淡薄,心却是热的。
折阳动了动,揪住了荆悬的衣袖,似是而非地抱怨道:
“你个骨头架子,我好不容易捂热的被窝,都被你弄凉了。”
他话落,荆悬就想重新从被子里出去,刚探出一半身体又被折阳给揪了回去。
“你这肉快长好了,脾气也起来了?不过说你一句,你还不乐意了。大不了……大不了再重新暖一暖被窝就是了。”
“等你身上的地狱召纹没了,你就能给我暖被窝了。”
“以前都是你来暖被窝的,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折阳没有再说。
他呼女干平稳,像是睡着了。
后来啊,他被荆悬赶出寝殿,搬到距离荆悬寝殿最远的地方住着。
冬日里,哪怕被窝里放了暖炉,屋子里烧着地龙,可他依旧觉得冷。
不是身体冷,是心冷。
能暖他心的那个人,日升朝辉,月沉星灿,也很难再见一面。
折阳正心情低落,荆悬却不停往折阳这里挤,挤啊挤的,把折阳挤到墙角去了。
荆悬手长、腿长,探过来手脚就能把折阳抱得又紧又牢固。
他用被子将两个人裹成了一个茧,凑到折阳耳边,一声又一声轻声念着折阳的名字。
“折阳,折阳,折阳……”
折阳被他搅散了心中的悲伤,听着荆悬低沉的嗓音,慢慢有了睡意,他想着无论过去怎样,至少他们现在是在往前走的,一步一步,虽然缓慢,但并没有停下前行。
无论未来怎么样,总不会比过去苦涩。
正在这时,荆悬突然顿了一下,呼女干绵长轻缓,慢慢撒在折阳耳边。
他微垂的黑眸里,闪过片刻地清明,只那一瞬又恢复了往日的混沌。
他说:
“折阳,我的折阳。”
“日月星辰,暖阳烈火,都不及你,不及你温暖,温暖到我忍不住想……折阳入怀。”
小时候的折阳总想抓住阳光,那阳光澄黄、温暖。
荆悬给他取名为折阳,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想抓取阳光的呆傻行为才让荆悬给他起这个名字。
可是此时此刻,荆悬抱着他、搂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第一次给他解释了这个名字的由来。
他用他冰冷的怀抱企图给他温暖,又似乎是把温暖的折阳困在怀里,以怀抱当做囚牢。
折阳忍不住去看荆悬的眉眼,错过了荆悬眸中闪过的片刻清明。
他忍不住笑了,笑了又落泪,把眼泪都蹭在了荆悬的胸口。
“骨头架子,你倒学得挺快,别的不会,肉麻的话一套又一套的。”
“我等你长肉,等你恢复。”
“九百年都等了,还急这一朝一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