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星宇依旧是无机质的眼神,就连说话语气也毫无起伏:“如果只出现在一间房里,可能是不小心,两间房都有,很大可能是异常。”
在房间里讨论不出什么,他们记下这个异常,带上门出去。
一踏出门,就能看见楼下老板娘正仰着头看他们,那种眼神非常古怪,阴冷冷的,令人格外不舒服。然而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她似乎意识到这不合规矩,立刻收回眼神,笑着问他们要不要出去玩。
仿佛刚刚那个阴冷诡异的目光是他们的错觉。
安星宇下楼后,主动问起老板娘关于纸灯笼的事情。
“你说灯笼啊,这是我们这儿的特产,家家户户都会做。你看,好不好看?”老板娘笑着指向二楼悬挂的那些。
她的笑也莫名有点令人不舒服,细看才能发现,她的嘴角虽然上扬,但眼睛部位根本没变,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安星宇没有多说话,而是点点头,这让老板娘嘴角的笑扬得更高:“在我们这里,一旦有什么婚丧嫁娶这种事情,家家户户都要挂灯笼,这是规矩。”
又是规矩……
“你们如果想买灯笼的话,可以去找我们村里的吴伯,他的手艺最好。他就住在……”
安星宇打听了不少问题,道谢完离开。
他仍旧和贺楼一起走,两人刚踏出门,就看见不远chu沈娜站在树下等自己。
沈娜扬了扬手机,示意他们过去。
“你们还记得吗?昨天我们拍了一些集体照。”
两人点点头。
“你们记得拍照顺序吗?”沈娜深呼女干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贺楼:“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娜调出相册递过去:“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贺楼接过手机,和安星宇一起低下头看,看着看着,瞳孔一缩:“这,这是……”
“你们也发现了吧?人数不对。”沈娜咽了口唾沫,润润自己发干的嗓子,“我们一共来了十三个人,可是……照片上也有十三个。”
安星宇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他接过手机,放在沈娜面前:“但很显然,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数量。”
照片上,今早不见的四个人面貌已经完全模糊了,就像一张纸质图沾上水,脸部完全晕开,看不清本来模样。
十三个人,规规矩矩站好,露出一模一样的微笑,其中四人面容模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娜总觉得那几个人晕开的面部曲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图案。
就好像是……
像是一张笑脸,还是两根弯下去的线条做眼睛,一根弯起来的线条是嘴巴,那种类似于小孩画的简笔画笑脸。
原本还存着侥幸心理的沈娜此刻终于确定,那四个人……多半是回不来了。
“这照片会不会有问题?我要不要删除?”沈娜问。
贺楼摇摇头:“目前来看,没有危险,可以先保留。”
沈娜不置可否。
这些照片在她手机里,不在对方手机,他说得轻巧。
她表面答应下来,三人一块前去老板娘刚才介绍的吴伯家中。
一路上,沈娜若有所思:“如果没有这些诡异事件,来红河村度假倒还真挺不错的,只可惜……”
她说的不错,村里风景很漂亮,大路干净整洁,走在路上,一边是水田,另一边是小树林。天气虽然有些阴沉,但阴天也有别样风味。
安星宇走在最后面,一双纯黑近乎无机质的双眼仔细打量着右边的田地。
太过……规整了。
他不是没有去过乡下,为了写作文他也亲身体验过农家生活,乡下的稻田虽然整齐,但绝不可能像这里一样,整齐到像是拿尺子比出来的,就连田里的稻草人也像是测量好了距离,目测看过去间隔差距不会超过半米。
等等!这个稻草人的帽子?
安星宇的双眸猛地瞪大了。
那顶帽子是……
一小群麻雀呼啦啦飞下来,它们似乎不怕人,有几只干脆落在稻草人身上,叽叽喳喳跳动。
突然间,落在稻草人身上的几只鸟儿一头栽下去,落在绿油油菜地里。
“怎么了?”贺楼不知什么时候发现安星宇没跟上,三两步来到他身边。
在贺楼看来,安星宇很聪明,相当冷静,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以后有任务完全可以合作。
安星宇抬手指了指稻草人:“那顶帽子有点眼熟。”
沈娜目光一凝,立刻取出手机查看相册。
失踪的其中一个人就戴着这顶帽子!
照片里,他的面貌更加模糊,而那张笑脸逐渐清晰起来。
沈娜突然明白自己刚才的眼熟感是怎么回事了。
照片上模糊的笑脸,和稻草人脸上涂上去的简笔画笑脸,一模一样。
沈娜立刻将相册关上,不再多想。
联系到房间里的稻草,他们三人对视一眼,明白过来,不由得心底发寒。
过了一会儿,贺楼才说:“走吧,去吴伯家。”
吴伯住的地方有点远,他不种地,靠卖灯笼为生,据老板娘说他一个人住在小树林深chu。三个人赶到时已经是大中午,阳光闷在乌云里,小树林被风吹得哗啦哗啦作响。
远远的,几人就看到了小山坡露出的一角屋檐,快步走过去时,皆不由得一愣。
既是做灯笼为生,屋子前后挂满了灯笼也不足为奇,但这些灯笼实在太过诡异,无论什么形状,兔子也好猫儿也好,皆是令人不舒服的极亮眼的颜色。
而且,那些动物灯笼的表情很奇怪,鲜红颜料涂出向上翘的嘴角,眼里却毫无笑意。虽然扎灯笼的技术格外精巧,但这些灯笼总是予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沈娜想跟贺楼说自己的发现,却看见对方注视着另一个方向愣神,她推了推贺楼:“你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贺楼摇摇头。
他只不过是……看见了一个格外眼熟的背影,但转念一想,自己能够靠任务离开,那个人怎么可能活下来呢?便以为是错觉,不再搭理。那头,安星宇正扬手让他们快些进去。
吴伯正在院子里干活儿,面前搭了张大桌子。几人不好多打扰,便在一旁观看。
他新扎的灯笼骨架有些奇特,细竹条扎的底,顶端圆,三分之一的位置卡个圈,底下更圆更大些,乍一看像个葫芦。吴伯将不知什么材质的一层皮过油,刷上浆糊,细细糊在细竹条上。
他的手艺的确很好,并不规整的底架也能叫他把那一层柔软的皮裹得毫无缝隙折叠。一个灯笼糊完了,吴伯捞过一旁的毛笔,细细勾勒起来。
三人这才看明白,吴伯现在做的是个女娃娃灯笼,他一点点涂出两团黑黝黝发髻,圆润如年画娃娃的脸,肚兜外露出藕节般的胳膊小腿。外形勾完了,吴伯才换一只毛笔,细细给肚兜上色。
深红黏稠的颜料,让贺楼忍不住联想到村里的红河,还有……人的鲜血。
吴伯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到了最后一步——画脸。细毛笔一点点画出一张……和稻草人脸上没有太大区别的,眼里毫无笑意但鲜红唇角高高弯起的笑脸。
“终于画好了。”吴伯满意地看着手里的灯笼,将它小心地放在地上。
“很好,你们很守规矩,没有打扰我干活儿”他嘿嘿笑了一声,老人家的嗓音有些嘶哑,双眼混浊,直直盯着人看时,叫人格外不舒服。
“吴伯,请问你做的这个灯笼是……?”
吴伯从桌子底下又取出另一个灯笼,赫然是个男娃娃,和女娃娃摆在一起,俨然一对金童玉女。他用无比迷恋的眼神一点点探索着两个灯笼,最后还是不舍地将灯笼收起。
“这两个灯笼是我要送给村长的。他家儿子好不容易娶到个媳妇,我得拿出看家本领。”吴伯又嘿嘿笑了一声,目光在沈娜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贺楼违心地夸奖了几句,见状,其他两人也夸了几句,并提出等他们离开了想买几个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