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礼跟在微胖中年男人身边,和他聊天,他有点担忧地看了一眼身后那几个想跟又不敢跟上的乘客,幽幽叹口气,还是没有劝说。
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够不够替我挡死劫?
放在别人眼里,就是他虽有善心,却又不敢做什么的表现。
不少人对此有些不屑。
能从各种恐怖灵异事件中活到现在的,早就舍弃了所谓的同情心和善良。要不是任务必须要陆言礼提供线索,恐怕他也会是一个下场。
地铁沉默地往前行驶,窗外漆黑一片,浓重的夜色将地铁完全包裹,而内部车厢的空气,也愈发冰冷、阴森。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啊!!!”
尖叫声打破寂静,方才还压低声音小声交谈的几人陡然一惊。
“出事了!”
“快走!”
他们极为灵敏地往车厢后跑,有意无意地将陆言礼夹在中间,凶悍大个子垫后,陆言礼跟着跑,边跑边回头看。
本以为看不到什么,陆言礼还是从大个子的肩头上方,看到了高高跃起的一个乘客。
他脸色发青,脖子被什么东西咬去了一大半,露出碗口大发黑的伤口,剩余一点皮肉包着骨架,让人很担心那颗表情僵柔的头颅会不会掉下来。
由于身后男人太高,陆言礼只能望到一颗脑袋。他匆匆看了一眼,立刻露出惊恐的表情,转过身去继续跟着跑。
凌乱脚步声中,还能听到掺杂的“咚、咚、咚”,什么东西跳起、落下。
他身后的大个子一见陆言礼这样,立刻明白自己身后肯定有什么东西,但他不敢回头,只能跟着拼命跑。
陆言礼边跑边琢磨。
地铁内部不大,他们一路往前冲也没有见到其他乘客,不知这些人去了哪里。
还有,刚刚那个乘客……身后大个子绝对是这群人中最高的,而他刚刚竟然还能从大块头身后见到它的脑袋。再一联想到听见的有规律的咚咚咚声响,陆言礼猜测或许是僵尸一类的东西,再不然,就是对方只剩下一颗头,只好跳着走。
可惜,六个人顶多拖了些时间,却一个都不剩。
想到这儿,陆言礼边跑边喊:“大家再快一点!后面有东西跟上来了!”
目前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所以这帮人会努力保护自己,等他把信息全说出来了,那么,像今天这种逃跑,垫后的绝对会变成他。
但现在,大家还没有撕破脸,必要的提醒是应该的,要是前面那群人以为没事停下来了,他也讨不了好。
闻言,逃跑大队立刻提高了速度。
不知为什么,这条地铁特别长,他们已经跑了很久很久,却感觉怎么也到不了尽头,他们跑了很久,地铁也没有停下的迹象。
一时间,只有凌乱的脚步声,和粗重喘气。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越往后跑,车厢陈设越陈旧。
陆言礼躲开破旧车顶上掉下的几块碎屑,再看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老上海的电车样式的周围布景,心下笃定。
他再度回头看,一直跟着的东西不见了,身后车厢灯光全部暗下,一片漆黑。唯有他们所在的车厢和前方未跑去的区域亮堂堂一片。
“可……可以了……没东西了。”
身后大块头还跟着,他不得不先把人叫停,而后自己也慢慢停下脚步。他瞥一眼因为自己喊话慢慢停下来的众人,在他们面前慢慢平复呼女干。
口罩早就在逃跑中摘下半截,只遮住下巴。跑了这么久,如果依旧面不改色,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
而当他们停下以后,“地铁”同样放慢了速度。
车厢实在太过老旧,因此光是放慢速度,就已经让它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的声响。但大家伙儿听上去,这声音并不像木质建筑老化,反而更多给人一种……拉伸时骨骼发出的脆响。
就好像,这条地铁是什么活物似的……
地铁越来越慢,最后发出不堪重负的一声长长的声响,下一瞬,原本漆黑一片的窗外骤然亮起,所有车门自动向两边打开。
陆言礼向门外望去,瞳孔一缩。
即便他们跑了这么远,门外不远chu的广告墙上,依旧贴着那个女明星的巨幅广告。虽然妆容更加复古,还穿着旗袍,但很明显,这就是同一个人。
“这是哪里?我们要不要出去?”
“跑了这么久,现在总算停下来了。”
“小黎,记下跑了多远吗?”
黎芳芷举起手机:“计步显示跑了近四千米,用了26分钟。”她的打扮带着中性风格,看上去相当酷,回答问题却一板一眼。
贺楼点点头,问:“大家体力怎么样?能不能继续?”
人群中,年龄最大的无疑是那个名叫余高义的微胖中年人,他满头大汗,率先说:“我要休息一下。”
其他人有的还行,有的同样累坏了,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喘气,平复呼女干。
陆言礼看他们没有一个人提起,他让自己的神色立刻充满了恐惧感,然后打着哆嗦,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一直关注他的黎芳菀立刻柔声问:“你怎么了?”
陆言礼摇摇头,声音压得很低:“你们没有发现吗?”他垂下的手隐秘地指了指门外。
其他人往门外看,不解。
“怎么了?”
“有什么异常吗?”
真要说起来,他们今晚遇到的异常不少了,然而广告画这样明显,他们怎么可能一个个都不当做“异常”?
“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哪个?”贺楼立刻警醒过来,“你描述一下。”
“我……就是广告牌上的女人……”陆言礼额头渗出汗水,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就是我们出发前的,广告牌上的女人,她还在……她在盯着我看。”
什么?!
其他人立刻警觉地转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黎芳菀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一片漆黑。”
其余人点点头。
这下陆言礼的脸色彻底白了。
就算他戴着口罩帽子,他们也能看出对方神色不太对,他喃喃道:“她还在盯着我看,她在笑……”
“既然这样,我们要出去吗?”黄毛青年问。
贺楼说:“再等等。”他看一眼陆言礼,“有什么变化及时说。”
陆言礼还没来得及答应,他视线中的女人又变了,面色逐渐发青,原本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神狰狞怨毒,满面森冷。
“她……”
陆言礼张张口:“她,她消失了……”
他刚想开口,门外的一切就已消失不见,只有如深渊巨口般的漆黑。
“咔嗒。”
类似留声机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隐隐约约的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开始很轻,声音极低,到后面越来越响,简直像有个女人轻轻柔柔地站在你耳边歌唱。
歌词不知是哪里的方言,总之他们都听不出唱的是什么,只觉得曲调还不错,一时有些沉迷进去,想要多听一会儿。
好想一直听下去啊……
多么美妙的歌声,实在太动人了……
伴随着逐渐响亮的歌声,门外的漆黑同样慢慢地明亮起来。待歌声越来越大,原本轻柔的女音也变得尖锐,门外亦彻底变成了白日。然而众人依旧沉浸在歌声中,如痴如醉。
渐渐的,他们的耳朵里涌出鲜血来。
他们的手也开始不自然颤动,脑袋歪了歪,互相搭上了距离自己最近一人的脖子。就这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快乐的笑容,伸出手,掐住另一人的脖子——而后,慢慢用力。
尽管手背上用力到爆出青筋,每个人脸色也都因缺氧开始涨红,舌头不受控制地伸出来……但他们依旧带着快乐又沉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