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抛给了楚公子。
沈承鹤被甩了上去,糊里糊涂跌进楚晗怀里。捆他腰上那条长绢散开了,他再回头已经找不见人。
出乎所有人意料,凤飞鸾一撒手,直接将自己抛下悬崖,径直往崖底深谷之中坠去!
那是他们刚刚费了吃奶力气,爬一整天爬上来的路。
凤大人原本就不愿重回世上。
他暗自早就猜想到,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人。
万丈金光的云端突然降下两道铁索,直奔凤飞鸾而去。铁索像一双活物,像顶端长了眼睛,绕过凸出的岩石袭向崖下悬空的人。
两条矫健身影从云端跃下,如履平地,肩头肌肉笼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看起来很不真实。
那两个年轻男子脸型较一般人瘦长,眼角斜飞入鬓,上身粉白赤裸,裙摆随着坠云的姿态在空中展开,一双颀长的手臂拖住铁索。
楚晗恍然就明白了。
他怀里抱着承鹤,突然很难过和心疼。
沈公子无助地喊:“……为什么啊!!”
假若阴间来的鬼差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青面獠牙的丑怪,那么他面前两位大长脸的帅哥,就是天界过来的“天差”吧,果然气质和档次截然不同,浑身透一股子仙气儿。
其中一个男子半边脸覆着一层靛青色纹面,纹面难掩英俊本色,却出手凌厉。男子猛然拽动手中铁索,声音低沉醇厚如响雷:“凤大人休走。”
另个男子一头火红长发,发梢束在脑后,红铜色的面颊俊朗端庄,威严地说:“凤大人,同我们回去,有要事问你。”
凤飞鸾那时一声不吭,眼神决绝,并不准备束手就擒。这人在峭壁上来回躲闪翻飞,躲着对方从不同方向射来的两条降灵索。铁索头一击即能洞穿石壁,砸出一个深邃的坑,比老七打出来的狙击子弹可厉害得多了。
铁索甩动如一条长龙,却在半空遭遇一记猛击,被真龙撞飞了。
楚晗吃惊地看到,方才还淡然闲坐观山景的房千岁,踩着云大步流星飞向山谷,就在那条铁索袭向凤大人时,横身撞飞了锁链!
房千岁一眼便知天外来客是什么人。那确是往来两界之间履职的天差,靛青纹面者名青猺,红发红唇者名赤猸,都是老熟人了。
没有人想到,房千岁会在这时出手相助昔日仇敌,而且丝毫就没犹豫,仿佛理所当然,心中已有决断。
青猺吃惊叫道:“三太子你?!”
一切只在一念之间,房千岁在空中抓住青脸男子的铁索另一头,姿势像以五指捏住晃动的蛇头,掼入一侧石壁,一掌狠狠将铁索拍进了石缝。青猺大人的铁索子被楔进石头缝了。
神狩界之内,不惧天差的威严,而且有本事能弹开降灵铁索的,也没有几人了,眼前却一下子就有两个,且都是一身反骨,桀骜不驯。
第八十二章立地成佛\?旷野上摆开阵势的水族军团,那时全部呈跪拜姿势,抬眼看天,个个伸着脖子都看呆了。
灵界的小鱼小虾们,见着天外来使,按规矩都要磕头下拜,以示对天威的敬意。左使禺疆一手持杖单膝跪倒。这汉子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见到天差肯定是要跪的。他们随即就眼瞅着三殿下飞上了悬崖峭壁,扯住赤猸大人的铁索,两相对峙起来。左使与公子全部看得目瞪口呆!
两位天差行走江湖多年,拿个人从来不费吹灰之力,一条降灵索甩出去,就如同给钦犯下了降头,让对方立刻跪倒受降。二人也没料到今天遇到棘手的麻烦。
赤猸大人摆动手中铁索,横着抽向悬崖上的人。
房千岁飞起来一脚蹬开灵索。那条灵索有千钧之重,对普通凡人而言不可掂量,然而落在房千岁脚边,像随意踢开一条小蛇一样容易。
房千岁一脸冷峻,在峭壁上反转翻飞,嘴角浮出一丝看淡百年尘世的沧桑与决绝。
红发长脸的赤猸大人,认识房千岁也八百年了,打从这货钻出娘胎、满池子打滚掀起滔天巨浪随即从池底一飞冲天直入云霄之时,就领教过小妖龙的乖张。
赤猸大人无奈地蹙眉:“三太子你休要嚣张多管闲事!”
房千岁倏然止步,悬于峭壁之上:“我管了闲事又怎样?”
赤猸威严地说:“此事与你毫无干系,你速速让路!”
房千岁却并不胡搅蛮缠,清楚地说道:“你放他平安离去,我就让开。”
虽然陷入危急困境,三殿下今天却无比畅快,有些事骤然想通了,内心也从未如此通达和敞亮。他乐意相帮指挥使大人,君子有所为时自当出手,又怎会受制于天规强权?
沈公子呆坐悬崖边,眼前是百丈深谷:“那些人为什么抓他啊?因为他说他要跟我回去吗?因为他以后不做神都的大官了吗?!”
“因为他喜欢了你。”楚晗很难过:“他可能以后再也做不成大官了,也不能跟你回去……”
他不知如何对承鹤解释,很不忍心。这个一腔热情天真的脑袋瓜子,还什么都不知道。
沈公子也并不笨,自己开窍明白了,木然呆住,眼眶迅速积蓄两汪泪花。
隐在斜下方岩壁之后的凤飞鸾,抬头深深看了一眼房千岁,默不吭声地垂下眼睫,眼底含了一片复杂深刻的彷徨。指挥使大人眼前浮光掠影,晃过数十载的孤寒春秋。富贵荣华终成一江流水,恩怨情仇皆成过眼云烟,只遗憾三天三夜的枕边恩爰,终归是一场镜花水月,不可能绵延成三世三生……
两名天差面露难色。赤猸大人瞄一眼房千岁,叹口气,手掌突然一抖。一道火红的烈焰自掌心射出,跨江而过,竟然在峡谷之上架起一道半弧形的虹!
楚晗撇下承鹤冲向崖边。
他辨得出那是一道灵火,烈焰气息可闻。
灵火焰虹直奔房千岁而去。房千岁吃惊地跳开,跃出数丈躲避。
焰虹迅速将他与凤飞鸾隔开。
房千岁被隔在这边,而凤飞鸾在远端那一边。
赤猸大人并不意欲伤到真龙太子,只以灵火为墙挡住这条怕火的小水龙。他手中的铁索倏然穿越灵火焰墙,索头径直袭向凤飞鸾。
降灵索划过峭壁上一排凸起的岩石。石屑崩飞,烟尘四起。
凤大人之前与沈承鹤在悬崖上野合,本来就消耗大量真气,又登高爬梯爬了很远一段路,体力已是强弩之末。凤飞鸾精疲力竭之时躲避不及,长了眼的蛇状灵索一头贯穿他的右肩,从锁骨chu穿过去,打了个环。
斑驳的血迹染红白色亵衣。
赤猸大人声音沉静端然:“不要无谓挣扎,你上来吧。”
凤飞鸾长发拂面,一手扯住灵索一头,挂在石壁上喘息,但就是不动。
凤大人做了这么多年指挥使,位高权重,金贵之躯,在灵界万人之上,是掌握旁人生杀大权的人物,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一贯要强的性格,就没做过乞降求饶的事,内心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不如死战到底。
沈承鹤跪地嚎啕大哭。
他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少爷,没遭遇过这样挫折,没经受过这种生离死别的心痛。这一役会令他记忆终生,无论将来他与凤美男能否再走到一起,他一辈子不会忘掉这个人,他终于明白人生在世,守卫的应是怎样的一种两情相悦,怎样的一种长相厮守。他也悔悟了过去许多年的虚度,后悔没有早一天明白这样的道理,没有早一天遇到值得珍视的人。
他抹着大红脸失声哽咽,对那两名悬在云端的天差说:“你们别打他,别欺负他!你们要是不准他跟我离开这地方,那我们不走了、都不走了!我留下来陪着他,成吗,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