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里一丛白雾,水汽萦绕水滴纷飞。原来是伤号怕秋冬气候的干燥,帐子顶上几只莲蓬头连接着外面引来的溪水,不停地洒雾,加湿。床榻边有盛水泡澡的大号木桶。床榻一侧背脸站着个人。
只是个背影,楚晗看不见脸。渊停岳峙的男子裸着上身,肌肉匀称的背部一条脊骨笔直微凸,在腰上凹陷进去,尾椎收入被衣裙遮掩的臀部。墨色龙纹浓淡皆宜,像一幅清淡的山水背景,在腰侧若隐若现,很是雅致。
楚晗乍一看愣没敢认,这谁?
这人肤色比印象中白了许多,而且竟是一头飘逸的雪丝银发。
帐中人正在解裙子腰带,背身哼道:“不是告诉你们都出去,都回去歇着吧,不用忙了。”
楚晗腰往旁边一靠,靠了个很舒服的少爷当街泡马子的姿势,饶有兴致打量对方的好身材,轻声吹个口哨:“不用服侍?那我也回去歇了。”
抖着银发很自恋的家伙猛一回头,视线捕捉到楚晗的脸,双眼发亮,在暗夜里捕到天边最耀眼的星光。
三爷刚才张口的同时,就闻到身后喷香熟悉的活人人肉气息,脸庞在灯下瞬间映出欣喜和暖意。他向楚晗走来,凌波微步漂移着就过来了,拉住楚晗双手,攥紧。
楚晗盯着对方的脸,喃喃道:“吓我一跳,我以为整个儿把人给我换了,换来一个我不认识的,还需要重新认识一下。”
房三爷尽力让自己表现得从容自然,试探着问:“这样成?”
楚晗左右端详:“挺好,至少脸没整没换,我看着顺眼,舒服。”
房千岁垂目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喜欢看惯的旧人。就这样,不换了。”
眼前的小千岁,一张脸俊逸发光,整个人散发出唯独灵界神物才有的灵气,妖气。与之前楚晗在阳间相识熟稔的那个人,其实已经大不一样。真真是只剩那张脸,还维持旧时老友的模样。其他许多地方,都在悄无声息的细微chu变得不同。神狩界山清水秀,寒潮清冽,小千岁肤色呈现北方寒带高山人群特有的白,脖颈和手臂上几道淡青色血管很明显。血脉在身躯上迤逦而行,让白肤显出生气。
三殿下的一副好身板,宽肩窄腰尽显,一双长腿裹在裙裾之下,半遮半露。走路时屁股挺翘,恰好将裙腰挂在半掉不掉的胯骨位置。
那一头银发,是从额顶梳起一束,松松地拢起来垂在脑后。再留两束发丝,沿两鬓而下从容搭在胸前,余下的长发潇洒自在披在肩上。发丝在暗chu流动一层润眼的光泽。光并不刺眼,潜移默化地打动人心,有一种世家贵裔的风度。
楚晗也是平生头一回,对小房同学痴痴地看呆了,呼女干困难。
他想掩饰自己愚蠢的犯花痴行为,推开对方胸膛:“半天不见,这谁下手干的,螣儿吗?”
“捯饬成个南方系美容店小哥的洗剪吹造型,发型够土的。我告儿你,这种cos在我们那边儿早都过时了。”
楚晗说完自己先笑,然后又忍不住上前抱住对方。
房三爷嗤笑出声,执手相望,很享受楚公子用伶牙俐齿打压他。
楚晗低声说出实话:“……你真好看。”
眼拙了,他以前都没发现,身边养了这样英俊一个妖物,帅得惊心动魄惨绝人寰,帅得太不低调了!楚晗自认不是以貌取人的颜控,反而不习惯身边人这样耀眼好看。
小白龙也不是故意cos花美男造型,本来就是银须银发,白肤红血,银色龙鳞,利爪巨尾。在凡间流落许多年,身上龙息黯淡,灵力散去大部分,因此熬得艰难辛苦。现在回来神界,疆域之上遍地水脉龙息,又有左使大人帮忙注入内力疗伤,迅速恢复神采奕奕的模样。从前在人间行走时,缩手缩脚在飞毛的羽绒服里裹成个皱包子的可怜样儿还记忆犹新,手里端个饭盆就可以乞讨了,如今生龙活虎,完全不像一个人。
原本养个展丝摇身一变太子爷,让楚晗赫然有一种捡到宝的冲动……赚了。
房千岁肩膀上被射灵箭扯动着反复撕磨,磨出一个洞。自身恢复力强,结实耐操,伤口已愈合一半,患chu敷了一层厚实的药膏。
许多天没痛快洗个澡,小千岁要洗澡。
楚晗一看周围横三竖四繁复精细的一堆沐浴器皿用具:“你洗个澡这么麻烦?!还要先焚香祷告,净手出恭,宽衣解带,剃毛修脚,再来几个小童围着搓背捶腿吧?”
三爷矢口否认:“哪有?不用那样。”
洗澡大桶旁边,精致的掐丝嵌镙钿长条桌案上,摆放各种小盒,银质铜质或玉雕的闲器玩具一应俱全,讨爷们儿洗得开心。
楚晗脸想撤:“三殿下,你还是把帐篷外面站的那两溜小妖精都喊进来,太麻烦了,我不会弄。”
房千岁那条没伤的手臂突然诡异地抻长,毫不客气隔空一把将他抓回。
楚晗登时双脚离地,被一股力道扥回去,圈进一个怀抱。
房千岁耍赖地说:“不准他们进来,就让你伺候。”
楚晗冷笑:“怪不得你这么多年,孤家寡人一个,也特困难吧娶不着媳妇吧?人家小母龙母鳇鱼的,也得乐意跟你啊。”
房千岁大笑,听得痛快,愈发将楚公子紧紧抱入怀中,狠命扭搓一顿。
三殿下原先在自己府上,是有许多男童侍女贴身服侍,不过这人一贯自由懒散随性,起居用度倒并不挑剔,能简则简。
懒得出奇的小白龙,冬眠三个月泡在池底,甚至懒得挪一下屁股,喊都喊不醒他。平日睡得晨昏颠倒,沉浸美梦中,吃一头牛羊或者换一套干净衣服,都恨不得要身旁人替他来做,他只管张嘴伸手,眼皮都不抬。有时一只手搭在池子边沿,瞌睡正香,半张脸浸没水下,吐一串气泡,就有小蛇女屁颠颠儿跪过来,帮三殿下磨一磨手指甲,抛个光,再涂个美甲油、护手霜、润肤露啥的。或者在他偶然睡梦中脑袋露出水面时,美妇螣儿游过来迅速帮他焗个发油,吹个帅气造型。大懒龙自己从不张罗,只要不破相不掉鳞,他不在意芝麻绿豆的小事。
楚晗真心地说:“上回在我家泡的小破浴缸,委屈你了。你如果以后去我那儿常住……我重新装一个大的,弄一套德国进口水晶卫浴,让你舒服。”
房爷心里回味那时相chu的友爰温馨,盯着他问:“还有别的什么人泡过你家浴缸?”
楚晗:“没有。”
房三爷:“……沈公子?”
楚晗:“他倒是很想来。”
房三爷心里顿时安稳得意了,郑重其事吩咐道:“以后在你家装个两人用的,再大一些、深一些的,这样过夜舒服!”
你如果以后去我那儿常住。
这话楚晗不经意间顺嘴说了,就是一句真心的邀约,或者就是含蓄地求同居了。楚公子求爰大方坦荡,房同学答得也很坦然,“这样过夜舒服”,这算是答应他同居了?
楚晗嘴上嘲笑大懒龙,最终给三殿下放了洗澡水,贴身伺候,给洗头,帮捏肩搓背。
他又什么时候给别人做过这个?让老宝贝儿瞧见了一准跟他俩急。对俩爸爸都没这么殷勤伺候过。
小千岁半闭了眼,盘腿坐在洗澡水中,健美的身躯在水中浮动。楚晗给擦身时,小心翼翼绕开锁骨伤口。小千岁很享受似的,头深深往后仰去,很信任地把喉骨最脆弱的位置交付于他。整颗头就枕他手里,静静地瞌睡过去了……
晚饭吃的黄羊宴。楚晗脑拟得一点没错,小房同学撸黄羊是整只整只撸的;将一只羊从颈骨位置拎起,撸掉整坨羊肉,撸完手里就剩长长一大条形状完好的羊蝎子,正好给他再熬一锅羊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