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让你们逃走的,不会的……”
蒋夙手握上刀柄,噗嗤一下拔出刀,在向导母亲身上擦拭几下。似乎觉得不够,他又去到水池前,踮起脚将刀锋上的残留的血迹冲洗干净,用手拂掉上面残留的水珠。
宋袭看了眼女人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对蒋夙近乎狠辣的行为没有表态,拿起一张抹布将女人的嘴堵上,把她拖到角落里,用一个大水缸挡住。
“走吧。”蒋夙把刀还给宋袭,怕他觉得脏,小声补充道,“我洗得很干净。”
宋袭接过来,伸手替他理了理刘海,“小孩子不要沾血,这种事情应该让大人来做。”
他是个成年人,可以将恐怖世界的恐惧、仇恨与现实世界区分开。可蒋夙还小,他不希望小孩心还没长大,脑子里就装下太多阴暗的东西。
小朋友嘛,就应该开开心心的长大。
哪怕蒋夙这个小朋友并不普通。
两人离开厨房,经过向导父母的屋子时发现门没锁,便推门进去看了一眼。
中年男人蹲在墙角,弯腰在一个箱子里翻找什么。宋袭与蒋夙对视一眼,抬脚往里迈了一步,又尽力将身体往前探了探。
这下子看清了,向导父亲的手里拿着几个面具。宋袭一数,正好是四个,向导家一人一个。
他拿面具做什么?宋袭短暂的疑惑了下,退回门外,在对方没发现之前带着蒋夙匆匆离开。
隔壁的白家画馆内,李钟跟洪娜两人把馆内检查了个遍,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见洪娜在花坛边坐下,双马尾立刻靠了过去,“洪娜姐,还是没有发现吗?”
自从进到这个地方,她就浑身不舒服。明明身上很干爽,也没有起疹子,却总觉得黏糊糊的,时不时有点发痒。
这让她想起了络腮胡死前的状态,越发惶恐,根本不敢伸手去抓挠。
“没有。”洪娜略疲惫地捏着眉心扭按,抬眼扫向前方,那个哑巴姑娘拎着大包小包的香蜡纸钱从外面走进来。
跟在她身后一起进来的,还有宋袭和蒋夙。
“起了?”李钟走上前,低声问,“有进展了?”
从第一天开始,他就知道,宋袭跟某些想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不一样。他会一反常态的留下来睡回笼觉,一定有其他用意。
宋袭将人拉到一边,转头看向大门正对着的那堵墙,对李钟说:“那面墙的另一面有血,而且很多。”
李钟半晌才反应过来,“另一面不就是你跟蒋夙房间?”
“嗯。”宋袭说,“腻子和水泥之间有一张塑料薄膜,就是那层塑料挡住了血液渗出墙壁。”顿了两秒,继续道,“向导的母亲在我知道墙体秘密后,试图杀了我。”
李钟还没说话,坐在那头的洪娜疾步走来,一把抓住青年的胳膊,“你房间里的那面墙会不会就是出口!”
宋袭心里有别的看法,“可以这么说,但不完全对。我觉得……”
话到一半,他拽上李钟和蒋夙往后退了一步,大白天的,那间有浴桶的房间溢出了暗红色的鲜血。
鲜血翻过门槛,迅速朝几人本来。
洪娜朝双马尾高喊一声:“过来!”
双马尾吓傻了眼,错愕地僵坐在原地。黑血倒映在她的眼底,以极快的速度爬上花坛,蔓延到她面前。
“你还坐在那里等死吗!”洪娜又气又急,干脆冲上前去将人拽了起来。
双马尾猛地回过神,推开洪娜,在原地跺着脚用力甩动手指。
莹白的指尖沾上了黑血,那黑血能吞肉蚀骨,好好的小拇指在眨眼之间生生少了两根指节。
“我的手指……”双马尾似乎才感知道疼痛,弯着身子咬紧腮帮子直女干气。
“让你走你不走,活该!”洪娜的嘴一向不饶人,用力将双马尾推了出去。
宋袭三人在画馆外焦急的等待,见一个人影踉跄地扑出来,李钟上前把人接住。来不及多说半句废话,黑血已经朝门口过来了。
就在此时,天上轰然一声巨响,大雨倾盆而下。
“带蒋夙先走,我马上就来!”宋袭的手挡在眼睛上方,把蒋夙塞给李钟,冲进了韩家小院。
雨下得实在太大了,遮盖住了一切声响。
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向导父母的房间门口一字排开,摆放着四个正面朝上的白色面具。
面具被雨水打湿,软软的塌在地上,五官挤在一起,从宋袭的角度看过去,它们的眼睛仿佛眯成了一条条缝,正在对着他狞笑。
宋袭的脚踩过面具前往厨房,女人不知何时已经将水缸撞开,一边挣扎嘴里一边发出呜呜的声音。冷静地将女人推进墙角重新藏好,径直越过,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大铁锤。
豆大的雨滴打在瓦片上,哗啦个不停。
宋袭走着走着瞥见什么停了下来,左右两侧一扇扇紧闭的房门自动打开,本该挂在门后的纸面具一一滚下街沿,落入暴雨的怀抱。
纸张被水湿透,化成柔软的一滩融入于水中。
它们被这场大雨赋予了更强大的生命,蚯蚓似的顺着地面的青石板上的水往宋袭靠近。
天上的乌云过于厚重了,整座小镇被包裹在阴暗中。密不透风的雨幕模糊了人的视野,宋袭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拼命地往前跑。
他没有往后看过,却知道那些白色的纸浆一直死死跟着他。
可是镇上的岔路实在太多,面对着通往四个方向的十字路,他必须停下。一路忙着逃命,他根本没有记过路,也就无法确定自己现在的位置,更加不知道李钟带着蒋夙他们逃去哪里。
宋袭心里发慌,忍不住回头。
不远chu,面具化成的纸浆水蜿蜒着淌过来,如果没看错的话,两只白色的没有瞳孔的眼睛正黏在纸浆上,与他对视着。
宋袭慌了神,随意选了一个方向。
刚抬脚,背后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宋袭没有去辨别,当即变换方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李钟死死揪着蒋夙的衣服,生怕小孩跑过去添乱,他努力地朝宋袭挥着手,示意青年快点,再快一点。
“你怎么样!”李钟着急问道。
宋袭太累了,没力气说话,快速摇了摇头,一把抱住扎进怀里的小孩,抬头说:“有东西在追我。”
“什么?”李钟下意识往青年身后看去,除了雾蒙蒙的雨,什么也没看见。
就在他打算收回视线的时候,一团白色的东西突然从侧面的浅色墙壁上蹿出来,直直朝他的脸上覆盖。
李钟艹了一句,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住。
纸浆拍在他的胳膊上,当即散开呈水珠状落到地上。下一秒,它们重新聚集,攀上李钟的鞋面。
“去画室。”宋袭突然道。
李钟没有问为什么,怪异的看了眼青年手里的工具,好奇他回去一趟居然就拿了这么个东西出来。他脚上一蹬,鞋子连带着纸浆一起飞出去老远。随即冲正在屋檐下累得直喘的两个女人重复了一遍下一个目的地。
由于不知道目前的位置,几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闯乱撞。
终归是运气好,在连跑带走了十几分钟后,他们抵达了民宿。
民宿内,老板正撑着脑袋打瞌睡。
听见有人进来,她懒洋洋的扫了一眼,看他们衣着狼狈,厌恶的起身赶人,“我刚拖干净的地,怎么又被弄脏了!快走,你们赶紧走,我这里不欢迎外人!”
看见宋袭时,她愣了一下,顿时想起了这是谁。仰头冲着二楼喊,“画家先生!就是这个人私自闯进你的画室,打翻了画架!”
头顶的天花板也是二层的地板,木质结构的东西不够稳固,踩上去嘎吱嘎吱的。
宋袭了眼民宿门外,纸浆已经追来了。
他大步踩上阶梯,与正欲下楼的画家撞个正着。
知道对方随身携带着刀片,宋袭早有准备,在对方的手伸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弯腰从画家胳膊与墙体间的空隙中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