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平康坊。
杨国忠看着前线白闻喜递上来的战报,一脸沉重。
杨腓试探着问道:“父亲,白闻喜都说了些什么?”
“契丹人败了。”
“什么?”杨腓一脸震撼,“那可是二十万大军!”
“二十万又如何,兵败如山倒,伤亡接近一半!”杨国忠冷笑道,“那个契丹大狼主耶律海兰也被杀了,被她的七王兄耶律石,终究是女子,难成大事!”
“连巫神教的四位大祭司,都战死沙场。”
“安禄山就没有从中插手?”杨腓有些不敢相信,“耶律海兰可是他最强大的盟友了,二十万契丹大军陈列关外,他不可能就这么放任契丹被打败吧。”
杨国忠淡淡的拿出了另一封奏折:“这是今天早上,从范阳加急送过来,交给圣人的。安禄山在上面说,提议大军继续进发,联合北部回纥,一举歼灭草原之患。”
“安禄山此人心机深沉歹毒,一见契丹兵败如山倒,立刻撇清了他与耶律海兰的联系,毕竟耶律海兰已死,死无对证。进言乘胜追击,不仅可以对圣人表忠心,而且还可以继续牵制北征大军,一石二鸟。”
“父亲,您还打算将安禄山的奏折递上去吗?”杨腓说道,“孩儿斗胆,此次大军虽然胜利,却也损失惨重,白闻喜断然不会继续进兵的。圣人颇为器重白家,而且此次大军北征本来就是无意与契丹决战,此次契丹元气大伤年内都不会有大的动作了,圣人也不会继续答应北进的。”
杨国忠点点头:“你说的很对,但这封奏折我不能不递。腓儿,你看看这个,这才是我们真正应该压下来的。”
他把白闻喜的奏折递过去,杨腓接过以后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式两份。
飞速的看完后,杨腓大惊失色:“白闻喜居然发现了安禄山和耶律海兰相勾结,他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单单是白闻喜的话,他也许发现不了。”杨国忠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可是,裴旻也在。”
杨腓这才发现,白闻喜的奏折上,还提到了那位大唐剑圣的名字。
懊悔于自己看的囫囵吞枣,杨腓又认认真真的从头看到了尾,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轻骑夜袭敌军大营,阻断其粮道,逼得耶律海兰发起决战,城阳军主力拖延契丹大军进攻,精锐战将皆战死沙场,父亲,这样看来的话,裴旻的城阳军似乎才是这场战争胜利的大功臣。”
“不然,你觉得巫神教四位大祭司是怎么死的?”杨国忠淡淡的道,“白闻喜之所以能够得知耶律海兰勾结安禄山的事情,也就不值得奇怪了。”
“您的意思是,裴旻告诉他的?”
“不然呢?总不可能是耶律海兰那个女人亲口说出来的吧。”
杨腓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可裴旻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
“孩儿愚钝,请父亲明示。”
杨国忠眼神冰冷,沉声说道:
“李心安啊……”
“是他!”杨腓恍然大悟。
“他不是早就已经消失了吗……原来,竟是去了草原。”
杨国忠冷冷一道:“呵,他李心安举目无亲,长安他待不下去了,能去的地方,也不过是他师傅裴旻处,还有他姐姐李腾空一处。”
“那……是否要暗中惩治一番裴旻。”杨腓说道,“毕竟,是他坏了我们的大计。”
“惩治?”杨国忠狐疑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哑然失笑:“你要是不怕这位剑圣大人把你劈成两半,随你怎么做手脚。丑话说在前面,裴旻就算真把你给杀了,为父也会装作看不见。至于圣人,只怕还要好言宽慰一番他,然后由衷称赞裴旻宝剑不老。”
杨腓讪讪的说道:“既然裴旻不能动
,那恶心恶心他也是可以的吧。这次城阳军阵亡不少人,抚恤金都要几万两银子。依孩儿之见,就暂且扣押不发,父亲以为如何?”
杨国忠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为父刚才说的只是玩笑话,你若是想对裴旻如何,以他的地位和个性,是不屑于与你计较的。但你要是敢扣押他手下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把你找出来挫骨扬灰。腓儿,不要小看了他,大唐剑圣的名号,不是唬人的,圣人私下里见到裴旻,尚且要笑呵呵的叫一声裴师,你若是不想杨家灭门,从今往后,永远不要打裴旻的主意。”
“孩儿……谨记在心。”
“城阳军阵亡将士的抚恤,不仅不能扣,还要早发,多发。”
“那李心安呢?此人是一个祸害,坏了我们多少好事,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了。”杨腓阴狠的说道,“父亲,此人还是尽早除掉他吧。”
“我们手下,还有可用之人吗?”
杨腓噎了一下,自从韩山佀夜山柃夫妻二人离开以后,来自魔影阁的黑衣使司耿玉森也随着轩辕有朋的败退离开了长安城,在那以后,杨府手下,就没有了可以倚仗的高手了。
“父亲,江湖上,三年一度的天机楼武评就要开始了,各路武林高手都会前去,我们可以从中拉拢一些人。”
“多事之秋,今年的武评,可能是历年以来最落魄的一届了。”杨国忠摇摇头,“现在这个关头,需要的就是低调,安心等着安禄山起兵造反就可以了,不需要别的动作引火烧身。我休书一封,你传给安禄山,让他解决李心安。”
“孩儿遵命。”
杨国忠看了一眼杨腓手里拿着的白闻喜的奏折,淡淡的说道:
“战报会有别人呈上来,这份就烧了吧,不要留下把柄。”
“是。”
……
广平王府。
当朝皇太孙李俶正在后花园,哄着自己不足一岁的儿子,现如今,长安无事,一眼望去,尽是太平光景。尽管知道战火不久以后就会席卷大唐半壁江山,李俶却也不着急,而是安心享受着这为数不多的温暖时光。
“殿下,前线战报送来了。”心腹说道。
“哦?哪儿的战报?”
“北境对契丹的战报。”
“结果怎样?”李俶淡淡的问道。
“大胜!”
李俶正在逗弄儿子的手陡然停在半空,一旁的广平王妃见状,将儿子抱了过来,宽慰道:
“殿下处理军务要紧,妾身先带适儿回房休息,他也困了。”
“嗯,也好。”李俶温柔的看了妻子和儿子一眼,随即急冲冲的去了书房。
看完战报之后,李俶忍不住咧嘴大笑。
“好哇,八万对二十万,以少打多,大胜而还。击杀契丹大狼主耶律海兰,以及四位巫神教大祭司,斩杀狼主不计其数,往北追逐数百里,攻陷契丹蒙阴河大营,这一桩桩一件件,可是大唐几十年没有过的扬眉吐气了。”
“此一战,城阳军当记首功!”
李俶虽然为唐军大胜而感到高兴,但他却不知道耶律海兰与安禄山相勾结的事情。白闻喜只有在给李隆基的那份奏折上谈到了这件事,至于后来兵部刊印的那些,则仅仅只是提及了唐军的胜利果实。
……
范阳。
一座豪华至极的府邸内,一个年轻人灰头土脸的从一间华丽的书房内走了出来。
“二哥,你跟父亲说什么了,他怎么大发雷霆?”
安庆绪瞥了一眼自己还不满及冠的四弟安庆和,后者满面笑容,但眼中却透露着毫不掩饰的野心。
“蠢货!”安庆绪暗暗骂道,“见我被父亲训斥就得意忘形,简直比安庆宗还要蠢!”
不过虽然心里万般不乐
意,表面功夫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安庆绪堆起一个难看的笑脸:“父亲倒是没生我的气,只是契丹打输了,父亲因此愁恼罢了。”
“哦,这样啊。”
安庆和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浓浓的失望。
安庆绪拍了拍他的肩膀,绕过安庆和,直接去了自己的院落。
“吴乡——”
站在院子里,安庆绪拉长了声音,等待着那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出现。
不多时,安庆绪感觉身后传来一阵风,回头一看,院门已经关闭的严严实实,吴乡一身黑衣,正面色平静的站在他面前。
“怎么见血了?”安庆绪瞥见吴乡的衣角上带着一片殷红血迹,皱眉问道。
“在审讯犯人而已。”吴乡淡淡的回答道,“公子找我何事?”
“契丹对大唐的战争打输了。”安庆绪说道,“大狼主耶律海兰身死,还有四个巫神教大祭司,包括大祭司之首,耶律宗,全部阵亡。”
“所以呢?与我有何干系?”
“这其中,一个人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见吴乡不应答,安庆绪微微一笑,道:“是你的老熟人,李心安。”
“他?两军交战,他掺和什么。”吴乡不屑一笑,“死了吗?”
“没有,还活的好好的。”
安庆绪沉声说道:“目前,耶律海兰与我们联合的消息已经有不少人得知了,就是李心安干的好事。”
“长安杨国忠来信,让我们以防万一,除掉他,父亲的意思也是如此。”
吴乡皱眉道:“想让我出手?”
“当然,你这位嗜血营统领办事,我们是最放心的。”安庆绪轻声说道,“虽然,你在长安,扭扭捏捏没杀李心安,但我们仍然愿意给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我不能去。”
讶异于吴乡拒绝的如此爽快,安庆绪不由得惊讶道:“为什么?”
“我马上就要破境,入一品了。”
吴乡平静说道:“嗜血营里面,有不少好手,杀一个李心安不成问题。比如,新来的一个家伙,是茅山叛逃的弟子,十九岁,二品中位,手段狠辣,让我们很多人都瞠目结舌。”
“一个值得你用这么多话来形容的人,想来应该很有意思。”安庆绪点头说道,“好,就用他了。”
“不过,你不能去的事情,要亲自对父亲说明。他的脾气,你是清楚的。”
吴乡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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