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今日来,主要是看望一下叶公子。既然没什么事,我也就放心了。”
李俶说道:“待会儿,户部侍郎高正明会来看你,嘱咐一些明日要注意的事。”
“还有,户部尚书刘泰来刘大人,对叶家耽误进京日子一事很是生气,他本来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你明天如果能见到他的话,想必是得不了好脸色的。”
“草民对此已经有所准备,刘大人的威名,在江南,三岁小儿都怕呢。”叶青岚苦笑道。
“哈哈,难道刘大人成了逍遥津八百大破十万的张辽张文远了不成?”
李俶笑罢,起身说道:“叶公子无恙,本王就不耽误你休息了。”
“殿下请慢走!”叶青岚起身就要拜跪。
“诶,大可不必!”李俶一把扶住叶青岚,苏休在一旁笑意吟吟的说道:
“殿下向来是不介意这些虚礼的,是叶公子你太正经了。连叶响那小子,都知道见殿下不跪即好。你倒是,一进门,把殿下和我给吓了一跳。”
叶青岚一脸呆滞,“啥?”
李俶止住笑意,“叶公子,本王先走了,你就不必送了。”
他迈步出门,苏休拍了拍叶青岚的肩膀,紧随其后离开了户部的驿站。
楼下,马车轮缓缓转动,叶青岚听着“骨碌碌”的声音由大及小,由近及远,逐渐消失,方才泄气般的瘫坐在地上。
仆人叶响从门边悄悄探出一个脑袋,一看自家公子一脸丧气的样子,他大惊失色,“公子,您被殿下罚了啊!”
“没有……”叶青岚低着头,闷声说道。
“叶响,殿下和苏先生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你没跪是吧?”
“啊,我没来得及。”
叶响摸了摸鼻子,心虚的道:“公子,其实见殿下,我们可以不跪的。跪了,倒成笑话了……”
“妈的……”叶青岚一脸悲愤,“出师不利!”
“殿下嘱咐什么了没?”
“没什么有用的,就单单是来看看我。”
叶青岚懒洋洋的道:“咱们今天算是没什么事了,待在这个驿站,也怪闷的。”
“一会儿户部侍郎高正明会来,等到见过了他,叶响,你陪我出去逛逛。”
叶响哭丧着脸,哀怨道:“公子,您还要出去作妖啊!”
“这怎么能叫作妖呢?这叫享受!”
叶青岚嘿嘿笑道:“这偌大的长安城,里面得有多少好东西,美酒美女美食,数不胜数。而且还有那些西域契丹回纥吐蕃南疆东洋的异族人,这可是在江南看不到的,这不出去见见世面?”
“公子,老老实实守着吧,咱不能再出岔子了!”
“这是在户部,谁敢在这儿动手?放心,留着曲刚他们看着银子,不会有事的。”
“当初有那三十名禁军,咱们的人不照样消失了?”叶响低声说道。
“公子,要害我们的人可能现在就潜伏在长安城,或者说,压根就是长安城里的人要害我们!”
他畏惧的往门外看了一眼,低声说道:
“当初老爷对于皇商之争拿不定主意是有道理的。这些年,叶家都是皇太孙殿下在扶持,我们一旦争了,就代表要趟皇家这趟浑水了,得罪的,可都是朝堂上的大人物!”
“商贾身份地位,咱们还入不了大人物的眼!”叶青岚淡然说道,“叶响啊,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说辞?”
“咳咳……”叶响尴尬的咳了两声,“当初老爷让我去叫大少爷,我看四周无人,就在他门外面扒了好一会儿。”
“得,我还以为大哥是什么天纵之才呢,原来也这么怕事。”
叶青岚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
“关于要害我们的人是谁,现在还没有头目。他们隐藏在暗处,我们孤悬在长安,想查也查不出来。”
“殿下那边……呵,想来也是摸不着头脑的。”
“所以,一味的防备,还不如主动出击,引蛇出洞,让他们主动露出马脚。”
“所以,少爷你想出门,就是为了引诱暗处的敌人现身?”
叶青岚点点头,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能把叶家五十五人悄无声息的带走,又不带走钱财,他们的目标,是我,无疑了!”
“我到是要会会那些人,问问他们,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杀我,又为了什么!”
叶响担忧的说道:“可是,就我们两个人,会不会太危险了?让曲刚那几个在暗处跟着吧。”
“啧啧啧,绝对不行!”
叶青岚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着,转过身,两只手重重的拍在叶响的双肩上。
“叶响啊,引蛇出洞,第一次,是做不成滴。我们要多做几次,把表面功夫做足了,才能让他们彻底放下戒备!”
“再说了,一旦出了意外,这不是还有我的好叶响你嘛!”
“所以——”叶响已经可以猜出叶青岚要说什么了。
“长安四大销金窟,可是天下所有男人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本公子身为江南东道第一纨绔,要是不去,岂不是掉价了?回头要是被那几个家伙问起,还没睡过这四大销金窟里的姑娘,还不知道得被他们笑话成什么样呢!”
“尤其是万花楼,里面的姑娘个个都是绝色!特别是万花楼的头牌檀香姑娘,听说长安城的男人,都已听过檀香姑娘的琴为荣呢!”叶青岚嘿嘿傻笑,几乎流下口水。
“我就知道……”叶响无奈扶额,“万花楼可不是一般的青楼,人家可是江湖上正经八百的大门派!到了那儿,公子您可别惹事啊!”
“我知道,快去备马,带上两千两银子,本公子今晚要一掷千金!”
“这么多!您是要给万户楼的姑娘们赎身呐!”叶响目瞪口呆。
“啧,老爹说的嘛,来了长安,别舍不得花银子,我这不是听他的话吗?在朝廷的老爷们身上,银子不能省。在青楼楚楚可怜的姑娘们身上,银子更不能省!”
“老爷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叶响叹息道:“我去给您备车,您好好想想怎么瞒过曲刚他们吧。”
叶青岚欢呼雀跃,刚想扑过去抱住叶响,就只听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面目黝黑身材壮硕的女子探进来了头。
“公子,户部侍郎高正明高大人来了。”
“哦,我知道了。曲刚啊,你先下去吧。”叶青岚宛如小鸡一般,缩在叶响身后。
“好。”
女子刚刚离开,还没等叶青岚和叶响松一口气,她又转了回来。
明明是个女子,却有着“曲刚”这么一个彪悍名字的女人狐疑的打量着叶青岚,“公子,你之前……在高兴什么?”
“没……没什么!小事!小事!”
……
平康坊,杨府。
一间暗室内,身材肥硕的杨家大少爷杨腓,正拿着一根鞭子,狠狠抽打着跪在他身前的一男一女。
每抽一下,他都要气喘吁吁的停留好一会儿,让豆大的浓黄汗液噼啪摔在地面。可尽管如此,杨腓也没有放弃。
三百鞭,他得抽完!
终于,最后一下完毕,杨腓两眼无神的扔掉鞭子,向后倒去。
那个椅子摇摇晃晃,好歹是撑住了他肥硕的身躯。
“呵……哧呵哧……”杨腓喘着粗气,虚弱的道:
“知道,我为什么为你们受这么大罪吗?”
跪地的一男一女深深低着头,不发一言。
“我让你们杀叶青岚,你们为什么杀那么一些没有用的!”
男人缓缓开口:“叶家来的车队里有个高手,我们还没有动手,他就已经发现了我们。”
“没办法,我们只能把所有人都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叶青岚不在。”
“蠢货!”杨腓因为生气,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事先,你们就不会做好情报吗?叶青岚在不在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们连调查都不调查?”
“属下办事不力,请公子责罚!”
杨腓冷笑道:“还责罚?你是让我死喽?”
“我做事,向来讲究一个规矩——只要你对我还有用,那么一旦你办事不力,我会亲自惩罚你,但我受到的痛苦,会比你痛苦百倍!”
“所以,我希望你能念着为了让我好过一点,不用再受像今天一样的痛苦,下一次,别再出错了!”
“不然的话,我就不需要二位了。”
“属下遵命!”
男人开口问道:“公子,我们是否还要接着去刺杀叶青岚?”
杨腓淡淡的道:“不必了,叶青岚既已进京,那就没必要对付他了,省的露出马脚。”
“要斗倒李俶,必先废其一臂。户部,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们,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任务。”
……
离那间暗室不远处,当朝宰辅杨国忠正悠然自得的在房内踱步,手里举着一个账本,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刘泰来啊,你说你贪也就罢了,怎么能被我抓到把柄呢?”
……
夜幕降临,东市里,却恍如白昼。
慕容白踉踉跄跄被李心安拉着,往万花楼的方向走去。
“你来这里也就罢了,为什么非要拖着我?”慕容白怒声说道。
“啧!赵守纲和娜宁姑娘那件事刚过去没多久你就忘啦?人家万花楼在这件事上帮了我们多少,檀香姐两天没怎么合眼就为了把赵守纲给揪出来,殷楼主还特意让我进万花楼的墓地这么大的恩情,咱不能不念啊!”李心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慕容白。
“可到最后,这件案子也没把赵守纲写进去。”慕容白说道。
“别把我们说的那么没用嘛,一旦赵大人有那么一点的衣冠禽兽,我就给他送上刑场了。我们不是什么都没得到,我们得到了真相!”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万花楼的大门前。
龟奴一看到李心安的脸,就知道万花楼准得摊上事了。
“李公子,今儿又是为了哪件案子?我们殷楼主说了,要查,库房自有人带您去,您请自便,只是别再麻烦檀香姑娘了。”
“今儿不查案,也不给你们添堵!”李心安晃了晃手上拎的点心,“酥心斋,檀香姐爱吃的。今晚我们不走后门,就当一回客人!”
“哎呦,这倒是稀奇。李公子,您里边儿请!”
慕容白惊讶的的道:“你要嫖……”
李心安一把捂住他的嘴,恼怒道:“说什么呢,我是那样人吗?来青楼就为了睡姑娘?我吟诗作赋弹琴听曲儿不行啊!”
“你?”慕容白摇摇头,“你没那闲情雅致。”
“我——”李心安一时语塞,恼羞成怒,“喂喂喂,别瞧不起人啊,我好歹也是和那位大唐诗仙喝过酒,比过剑,对过诗词歌赋的!”
慕容白长叹一声:“认识你,诗仙恐怕是要丢份了……”
李心安刚想反驳,只听去往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一声哀嚎:
“为什么!本公子有的是钱,凭什么不能见檀香!”
把楼梯堵的结结实实的龟公淡淡的道:“这位公子,我们万花楼不比别处,不是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的。要见檀香姑娘,您得拿出点和常人不同的。”
“不应该啊,按理说,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啊。”被堵住去路的年轻公子喃喃自语道。
“我特别有钱,算不算和别人不同?”年轻公子说道,眼里充斥着希冀的光芒。
龟公无奈的拎起他的衣领,要把他丢到一楼。
大堂里寻欢作乐的众人此刻纷纷嘲笑道:
“就你还想见檀香姑娘?做梦吧!”
“估计是那里来的乡下土包子,没见过世面,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万花楼,只有钱是不够的。要么,你有地位,要么,你有拳头!”
李心安听得好笑,以往常有这种情况,某些不自知的浪荡子弟趁着没人悄咪咪的往楼上走,他们往往会被扔回原处,个别不服气的就会被痛打一顿扔到大街上,永远不被允许再进万花楼。
李心安之前没少见,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拽着不情不愿的慕容白,往楼上走去。
堵路的龟公自觉的让出一条路,任凭李心安两个人过去。
“喂,凭什么他们两个能上去,我就不行?”被拎起来的年轻公子叫嚷道。
龟公一脸悲愤,“你以为我愿意啊!咱也不是不想拦,根本拦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