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姜阔海?”
常玉的话一出来,李心安就怔在了那儿。
不仅他,张思远与赫兰都惊呆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大唐剑圣的徒弟,会教唆一个小孩子去杀人。
这好像还是裴旻给定的规矩!
“不行!”张思远与赫兰几乎是同时出声说道。
“你根本不了解姜阔海。”赫兰说道:“他自己就是二品高位的高手,更是北衙禁军的统领,府上戒备森严,寻常人根本接近不了,你要杀他,危险太大了。”
张思远盯着常玉,阴鹫的道:“我不知道裴旻先生收徒有什么要求,杀人,对少爷来说太早了!”
常玉不说话,只是盯着李心安。
小少爷抬起头,似是接受了常玉的建议,对张思远道:“没事的张爷爷,我现在都是血衣堂的堂主了,迟早都是要杀人的,手上没点血怎么行呢?”
“但是,姜阔海对你来说,实在太危险了!”张思远劝道,“就算是杀人,那也得慢慢来,裴旻先生若是真的要你杀人,我便给你寻个死囚来。”
李心安摇摇头,凝重的道:“当初拜师之时,师傅曾问过我,贪官污吏,该不该杀?恶霸豪强,该不该杀?祸国殃民者,该不该杀?”
“剑在我手,我,杀不杀?”
“我的回答是,杀!”
李心安释然的笑了笑,“在我说出答案之后,我心里是一直有一块石头的,我很害怕,害怕杀人的那一天真的来临,我怕我下不了手,我怕我对不起手里的剑。”
“可这一天就要来了。”他耸了耸肩膀,“我却没有多大压力,反倒是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姜阔海与李林甫沆瀣一气,实为卖国奸贼,此僚——当诛!”
张思远摸了摸额他的头,忧虑的说道:“只是,姜阔海是李峥的舅舅,也算是你半个亲戚,你下的去手?”
“我对李家的人都没有感情,哦,七姐姐除外。李峥因为某个可笑的原因,想杀我很久了,我也没必要对他的舅舅仁慈。”
张思远点点头,欣慰的道:“你能这么想,很好。”
“心安,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
“你是说,姜阔海也是一名剑客?”常玉插嘴道。
张思远疑惑的看着他,“常玉少侠是如何得知的?”
常玉说道:“全万仇死皮赖脸赖在我们那里时,无意之间听他说起过此事。他抱怨同为剑客,一品返元境的他只是个小小的不良帅,二品的姜阔海却是北衙禁军统领。”
“仔细想想,那日夺剑,闹得动静那么大,都没有金吾卫来管,想必是他在从中作梗了。”
“不错!”张思远点头说道,“姜阔海的确插手了此事。”
“他倒是没做绝,没直接把手下的禁军派出来夺剑。”常玉苦笑道,“那样的话我们就真没办法了。”
“他哪里敢!”李心安冷笑道,“那样只会让他万劫不复。没想到他居然也参与了夺剑,倒是又多了个取死的理由。”
“只是……”他小脸一皱,托着腮,愁眉苦脸,“我该怎么杀他啊。”
李心安斜了一眼常玉,后者苦笑着点点头。
“自然,我要陪你去的。”
“师傅不去吗?”李心安问道。
“他是朝廷命官,不会动手的。”
“哦。”李心安情绪有些低落,本以为还能看到师傅出手的。
不过还有另一个人。
“张爷爷,您也一起去吧!”李心安轻轻摇着张思远的手臂,祈求道。
张思远一脸严肃,“我自然是要去的,你们两人去我怎么放心!到时候,把你福伯也叫上。”
李心安正想拍手叫好,赫兰却突然插嘴:“我也去!”
张思远惊愕的看着她,“你?你去做什么?”
赫兰说道:“我自然是要报仇,你们以为我在姜阔海那里过得很好?虽然他很宠爱我,可我也不是情愿献身的!”
“可……你的实力太低了,帮不上什么忙。”常玉打量着她,皱眉道。
赫兰一瞪眼:“总比他一个小孩子有用吧!”
“你……”
李心安涨红了脸,想反驳,却又想不出什么理由。
自己真的好像是最没用的那个。
赫兰呵呵一笑,蹲下身,揉着李心安的小脸,笑道:“我听出来了,在场几人虽然你最小,但却都听你的话。我毕竟在姜阔海那儿呆了几年,熟知他府里的道路,很有用的哦。小公子,就让我和你去吧!”
随着赫兰的动作,她胸前那一抹雪白也在李心安眼前晃动不止,轻薄的红色衣衫裹不住那两团巨-物,几乎就要呼之欲出。
李心安默默的扭过头去,干涩道:“好……好吧……”
一旁的常玉默默擦了擦鼻子。
杀姜阔海的事情已经敲定,众人也不再耽搁,赫兰告别了吴文登,准备跟着李心安一起走。
只是外面的禁军还在搜捕她,为了不让赫兰暴露,张思远让她换了身衣服,动手把她易容成了一个村妇。
不得不说张思远的易容技艺也是一绝,一路上禁军虽然对过往女子都严加审讯,但对于易容后的赫兰,仅仅是瞥了一眼便放行了,最多调戏一句胸脯真大。
一直走出通济坊,都没有什么大碍。
赫兰甩了甩头,将头发披散开,将脸上的药膏抹干净。
张思远见状,呵斥道:“你想干什么?想暴露是不是!”
赫兰委屈的说道:“可是抹着这些很难受啊。”
“那也比送命强。”
“那不是还有老爷子您吗?”赫兰轻笑道,“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就抱着小心安撒腿就跑,您肯定不会不管他。”
李心安撇撇嘴,向她做了个鬼脸。
“那一会儿,带着少爷找个地方躲起来。”张思远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要是我没护住你们,你带着他只管跑,自会有人接应。”
“为什么?”李心安疑惑的问道。
张思远道:“从通济坊出来,就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赫兰惊讶的想要转过头,却被常玉一把拉住,“别动!”
“我被发现了?”赫兰脸色僵硬。
张思远摇摇头,“你若是被发现,我们就走不出通济坊了。他们不是冲你来的,是冲我们。”
李心安紧紧攥着自己的“白虹”,小心的道:“是血衣堂的仇家?”
“血衣堂的仇家多了,但还没有光天化日就敢动手的。”张思远看向常玉,“可是裴旻先生有何仇怨?”
“老头子一生光明磊落,没和别人结过仇,当然,斩杀的恶人也不少。若是他们的门人来寻仇,那就不一定了,不过他们也没那胆子在长安街上就动手吧。”
“不是我,不是老爷子,也不是剑圣大人,那是谁招来的?”赫兰疑惑的问道。
在场几人,就只剩下一个有身份的了。
“我?”
李心安张大了嘴,指了指自己,欲哭无泪,“我没什么仇人啊。”
张思远摇摇头,“不一定是冲着你来的。”
“也有可能是冲着你的那把剑!”常玉神色冷峻,“真是贼心不死!”
街上的行人逐渐稀少,似乎有意无意的都在避着他们走。
“他们要动手了,前面有人埋伏。”张思远这个老江湖,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管他什么龙潭虎穴,我们都得闯啊。”常玉叹了一口气,拇指按轻轻压在剑鐔上。
张思远双手收进袖子中,那里有两把匕首,以及满袖的暗器。
赫兰走到李心安身边,手臂揽住他的肩膀。吴乡瞪了她一眼,似是不满自己的任务被赫兰抢去。
自己的少爷,当然要自己来护着。
李心安抱着自己的“白虹”,咂舌感叹这把好剑没有出鞘的机会。
终于,街上没人了。
两侧高楼的窗子紧紧地掩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打开。街边一只老鼠跑过,在阴冷的角落里寻觅着食物,屋檐之上,一只老猫懒洋洋的走过来,晒着温暖的太阳,打了个打的哈欠,趴在檐边,尾巴软软的垂下来。
那只老猫看到了那只老鼠,倒是没心情去捉它。老猫扭了个头,却是被惊了一下,跳起来沿着房檐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张思远停下脚步。
两侧高楼紧闭的窗户轰然打开,几十架上好弦的弓弩对准了他们。
“放!”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几十道箭矢向着下面的几人急射而去。
常玉拔剑出鞘,他身上只带着刚刚到手的“止戈”,但却无碍,单剑是他练了十几年的招数,用起来最是得心应手。
他扬手在空中划了一周,剑光在他身前留下道道残影,恰好把迎面而来的箭矢斩为两段。常玉简单向着李心安的方向挥出,一道剑气斜飞而出,将李心安护了下来。
赫兰一把抱起李心安,带着他往没人的地方狂奔,吴乡撒丫子跟上。
张思远伸出双手,轻而易举的抓到两支箭矢,微微一用力,两支箭矢断成两半,他反手一挥,四道残影一闪而过,高楼上四个尸体翻滚落下。
但这还没完,十几道漆黑物件从他的袖中飞出,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不断有尸体从楼上翻过掉落,每个人的咽喉都插着一支飞针。
屋顶瓦片被人踩动,几十名黑衣蒙面的汉子从楼上一跃而下,明晃晃的钢刀向他们当头劈下。
常玉纵身跃起,“止戈”在他的头顶旋转着,等他再落下之时,两名黑衣人的颈间已经鲜血狂喷。
张思远冲入黑衣人群,两把匕首在他的手上如蝴蝶般飞舞着,每一次上下翻飞,都会多出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他提膝将一个黑衣人的面门磕碎,匕首划过喉间,干脆利落的解决了他。正待后撤闪过劈来的钢刀之时,后脑掀起一阵凉风,一把大斧向他劈来。
张思远斜身闪过这致命的偷袭,匕首点在斧身之上,却是震得手臂一阵发麻。
好沉的斧头!
张思远惊愕的看着那名黑衣人,黑布蒙着面,看不出他的长相,但却能看到一道狞恶的伤疤划过他的眼角。
他心里已经有了定数。
这人绝对不是江湖人!
从这把斧头就能看得出来,齐身高的沉重斧头,绝不可能是江湖人用的兵器,只能是军队里所用的战斧。加之那笨重的斧法,只能是在战场上一日复一日单调的挥砍练出来的,笨重,但杀气凛然。
这是军队里的人,难道是裴旻的政敌?
张思远看向常玉,隔着几十步远,他也能够清楚地看到常玉脸上的凝重。
常玉也遇上了硬茬,对手是一个拿着斩·马刀的高手。
都是军队里的制式武器。
张思远不由得慎重起来。
江湖高手,与军队陷阵冲锋之猛将,不可同一而论。相较于军队,江湖还是安稳的多,面对尸山血海里泡出来的对手,张思远也不敢说自己能轻易取胜。
那名持斧黑衣人狞笑一声,扬起斧头向他当头劈来,与此同时,十几名黑衣人也围了上来,明晃晃的钢刀封锁了张思远所有的退路。
退无可退!
张思远低吼一声,在斧头即将砍到他的头颅之时,他诡异的矮了两寸。那名持斧人吃了一惊,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张思远矮小的身躯如同流水一般贴着斧柄直奔他的面门。持斧人下意识的抬起斧柄想要抵挡,但终究是慢了一步。
张思远一指戳出,持斧人的头颅轰然爆开,鲜血碎肉软骨脑浆浸透全身。
持斧人的无头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张思远并未懈怠,无数的暗器飞出,将扑上来的黑衣人一个个扎成了刺猬。
与张思远的一击必杀不同,常玉这边陷入了苦战。
那个拿着斩·马刀的对手实在难缠,手里拿着如此沉重的武器,招数却是出奇的灵活。
力道也是奇大,每次刀剑交锋,震得常玉虎口一阵发麻。
他还要分心去应对那些杂兵。
“这场景倒是有些相似啊。”常玉暗暗感叹,反手把“止戈”插进一名黑衣人的胸膛,拔出再次迎向那把斩·马刀。
“不自量力!”对手怒吼道,双手握刀狠狠地劈下。
“不自量力的是你!”常玉眼神一凛,灌足了他二品中位内力的一剑斩出。
血光闪过,斩·马刀断作两截,黑衣人的天灵盖斜飞出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常玉身前。
“止戈”面前,一把凡品斩-马刀只得落个如此下场。
两个领头的高手死了,其余人自然无心再战,在又死了几个人之后,纷纷四散逃命去了。
常玉还想再追,转头瞥见张思远背着手呆呆的站在那里,瞅着地上的一具尸体,一言不发。
“怎么了?”常玉走过去,那具尸体的面罩已经被张思远揭开,那人也没什么特点,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
但为何张思远神情如此凝重?
赫兰抱着李心安跑回来,李心安两条腿悬在半空,小脑袋被死死地夹在两胸沟壑之中,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
“都死了?”赫兰凑过来好奇的问道。
张思远所答非所问:“少爷,你过来看看。”
赫兰松开手,李心安艰难的滑下来,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在心头。
他走到张思远身边,“张爷爷……”
然后他也沉默了。
“认出来了?”
“嗯,邢管家。”
“什么邢管家?”常玉问道。
李心安叹了口气,“邢管家是李府的一个管家,同时也是李峥的人。”
“你的十哥?”
“对!”李心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这次的截杀,恐怕就是他干的。”
“不止如此。”张思远道,“这些黑衣人里面,有军队里的人。”
“您是说……”
“恐怕,他那个舅舅也插手了。”
张思远嘿嘿的笑了起来,“想不到啊,倒是他们先下手为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