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
小院格局朴素,布置典雅,唯有几chu花圃内奇花盛开,郁郁花香引得彩蝶蹁跹,往复流连。
落日余晖越过院墙,静静地照在院中石桌上,一人坐姿娴雅,白衣飘飘,身旁紫砂壶水汽袅袅,对着进来的丁寿,便是微微一笑。
丁寿自顾坐在他的对面,股上剧痛让他一阵龇牙咧嘴,总算没有蹦起来。
一杯香茗随之被一只白玉般剔透的手掌推到面前。
“丁兄贵客临门,白某以茶代酒,聊表寸心。”
身披霞光,白衣如雪,折扇轻摇,衣带当风,眼前人仿佛与这缥缈茶气和圃中花香融为一体,涤人心尘,让原本兴师问罪而来的丁寿有些失神。
“白兄……昨夜辛苦。”丁寿憋出这么一句话。
“为督公效力,分属应当。”白少川细语轻声。
“白兄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没有。”白少川云淡风轻。
“白兄当知,破云燕郭彩云与在下有些纠葛。”丁寿斟酌用词。
“昨日在东厂门前已经知道了。”白少川嘴角噙笑。
轻吁口气,丁寿耐着性子道:“昨日之后郭彩云行踪不明,白兄若知下落还请告知,免得在下良心不安。”
折扇舒展,挡住大半脸庞,露出的一双俏目隐含嘲弄之色,“你——会么?”
本来不会,可东厂大门外站着的三个小丫头逼着就会了,“听闻白兄昨夜救回一个女子,可否赏面一见?”
白少川没有否认,眼帘低垂,“谁说的?”
丁寿语塞,常九千求万恳就差下跪地求自己别提他名字,这小子出使朝鲜一路尽心,真不忍心把他卖了。
丁寿忽然一笑,“丁某难得来一次,白兄便在室外待客么?”
“室内逼仄,难待贵宾。”白少川端起茶杯,小指微翘,手如兰花,官窑细白瓷的轻薄茶杯与他的手掌相比,竟黯然失色。
“你我兄弟,没那么多讲究。”丁寿起身,举步来到房门前,抬手推门。
“迄今为止,擅闯我房间的人还没一个活着。”白少川闭目细嗅茶香,唇角微扬,“勿谓言之不预。”
丁寿面露不信,手掌缓缓靠近房门。
白少川不再出言,面色沉醉,仿佛沉浸茶香之中。
在手与房门将碰未碰之际,丁寿倏地抽手大笑,“君子不强人所难,不进就不进。”
白少川双目微睁,浅啜一口香茗。
丁寿走近,正色道:“郭家姐妹很是担心彩云姑娘的安危,白兄若知,请不吝见告。”
“丁兄若是信我,就请转告二位郭姑娘,彩云姑娘一切安好,只是受了惊吓,暂时不愿与她们相见。”白少川肃容道。
四目相对,少顷,丁寿便是一乐,“对白兄有什么信不过的。”忽然身子一矮,注视白少川双眼,“刚才是在诈我,对不对?”
白少川凝视他片刻,眼角漾起一股笑意,丁寿得意道:“你果然是在诈我,”直起身形,拍了拍他的肩头,“改日再一起泡汤。”
一个番子捧着一个包袱跑了进来,见了二人行礼,“属下见过三铛头、四铛头。”
“干什么跑得呼哧带喘的?”丁寿喝问道。
“三铛头吩咐属下买的女人衣裳。”番子举起包袱道。
丁寿意味深长地看向白少川,白少川眼神晶莹清澈,毫不避让。
丁寿哈哈一笑,出门而去。
白少川含笑低眉,只有那个番子不明所以。
一只紫色蝴蝶挥动翅膀,穿过花圃,落在了适才丁寿未碰的房门上,突然翅膀一阵抖动,直直坠落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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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么回来了?”
东厂大门外,郭依云杏眼圆睁,喝问道。
“彩云姑娘不愿见你们,我有什么办法。”丁寿两手一摊。
“这都是那个什么白少川一面之词,你又未曾见到小妹,怎知她不愿见我们?”
“我信他。”丁寿回得干脆利落。
“你……”郭依云怒道,“分明你们官官相护,欺瞒我等。”
“郭二小姐,你若是觉得有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顺天府都可以去告状,若是还觉不足,丁某也可以带你去寻登闻鼓。”丁寿也是一肚子气,托着一个烂屁股东跑西颠一整天,连一句好话都听不到,这不里外不是人么。
“你还敢说,小妹的事你也难辞其咎,你……”让出身绿林的郭依云去告御状,这事儿他敢说,钻云燕也不敢去做,气愤难当的二小姐抽出宝剑就要砍人。
“依云姐姐,丁大哥带伤劳累一天,有目共睹,要是故意欺瞒,又何必带我们到东厂来。”顾采薇紧着劝解。
“二妹,如今好歹知道了小妹下落,几方印证小妹也是有惊无险,待过几日再来看看。”郭飞云苦口婆心劝道。
“你们……你们怎么都帮着他!?”郭依云一跺脚,委屈地头就走。
“丁大人,此番援手之德,改日登门拜谢。”郭飞云看着丁寿也觉尴尬,不多停留,追赶郭依云而去。
顾采薇柔声道:“依云姐姐心直口快,丁大哥不要介意,我替她给你赔罪了。”
“采薇无须揽罪上身,这事与你无关,只是你要劝劝郭姑娘,他若想寻仇,尽可来丁府,绝不要私闯东厂,这里面高手如云,即便是我,也未见得全身而退。”丁寿指着东厂高墙道。
“采薇晓得了。”顾采薇惊觉,赶忙去寻那两只燕子,郭飞云还好说,郭依云保不齐真能干出这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