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诸事,这段时间来,为张昭协助刘祈料理,处置的甚有条理。
故以张昭所言,刘祈能感观出,其人是忧心县丞一旦空缺,韦氏等豪族,会借机向刘祈这个县长发难,这才故意停留些时日。
彭城张氏,作为地方大族,张昭又交由广泛。韦氏等地方豪族,便是要对付刘祈这个县长,以期借刀杀人,也不会将张昭给直接卷入,尤其处于徐州之地。地方豪族同传承久远的高门大户,那是不可相比。
看出刘祈听进去,紧接着,张昭再度沉吟道:“如方才所言,韦氏等不受县命,我知希德,汝已有腹案。
昌虑能于岁除之混乱,也全赖希德雷霆处置,安稳不易,可惜以豪族之祸,终还是难……
然则,希德虽不畏惧,但还是要小心狗急跳墙。”
刘祈看向张昭这数月来,为县衙处事忙碌,而显得清瘦之脸庞,微叹道:“知我者,子布也!
亦劳子布忧心,为县寺操劳。
至于韦氏等,子布权且放心,其以不受约束,有私遭盔甲,与盗匪联系,我更有实证。其中所行,早形同谋反!
若是他此时主动跳出,那便是覆灭之机。
子布于军寨有所巡视,当知乡卒战力,不可同日而语。
即为守护乡地所立,到适时,诚该以亮剑!”
听到“亮剑”二字,张昭便不再多说什么,自晓刘祈于韦氏等,已有清除之心。
而乡卒之力量,张昭多次巡视,知刘祈所言非虚。但豪族联合盗匪力量,同样不小,心中只盼刘祈于他未有离开这些时日,能全力做好最坏打算。
将离开堂舍时,张昭主动汇报了刘备未在县衙几日内,从各乡上报的恳田情况。
数月前,寒山贼、岭山贼先后覆灭罢,带回了大量俘虏。
这些俘虏,经过审问,除罪大恶极之辈,向郡府请示,斩首之外,余者俘虏,多被安排修建码头、道路,开垦荒地,以用作流民安置,作为赎罪之用。
张昭作为县城,刘祈与他通气后,由之专门督管此事。现在,终于是有了进展。能为民生处事,并将流民、隐户安置入籍,正是大政绩耳!
但刘祈却将此政绩拱手相送,并为州郡去信专门说明,还将他所行之功劳放置于前。此中豁达相待,让张昭感叹,然他心情刚直,便是不允。
半月前,因此事,还同刘祈劝告了一番,见刘祈向上文书,改了名次,这才心安。
而刘祈,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送功,却是不要之人!
待张昭道完情况,刘祈拊掌道:“子布所为,才是百姓之福!
官寺若能赶在入冬前,将往来流民妥善安置,于以田地。只怕等到明岁,近些年来,以昌虑流失人口,多将补回。
昌虑也将为万户大县耳!
然以子布之别,我心实不舍!
但求将来,我二人能再同衙为官!
共同造福百姓!”
刘祈言语真挚,张昭也有感怀:“希德怀仁义之心,又有雷霆手段,当是治世之才,我亦希望,能同希德再次同衙为官耳!”
接下来半旬时间,韦氏等明面上,无大动作,但根据李展所领斥候打探,坞堡训练不止,还多次同泰山贼有联络。
刘祈看在眼里,严阵以待,并未打草惊蛇。
九月初六。
在将诸事安排妥当后,张昭最终是要离开来任数月的昌虑县,这也可能是昌虑历史上,最短的县丞。
但想到张昭名气,州府以此为过度,众人也就释然。
前一夜,刘祈已经为张昭举行了送别宴。
当今日破晓到来,张昭带着仆从,准备离开时,刘祈更是率领县吏,亲自出城送别。
这一送,便是十多里水路。
将别时,刘祈同张昭处于同一条船上。
张昭想到当日,刘祈同样奔行几十里,于他相迎,且多敬重,便有些恍惚。
故今次别离时,他于甲板上,向刘祈深深一礼,道:“相送千里,终有一别。
希德背负昌虑重任,今送我十多里,其中所行,让我感怀。
且愿希德于昌虑,将来能再立功绩!”
刘祈亦是深深一揖:“子布一路,也当保重。
我使家兄领众相送,且愿子布能早日到达任上。
而今虽说与子布同衙为官时间短,但子布才华能力,早使我敬佩。
如之前所言,以今时汉室衰微,天下动乱。
若有机会,但愿子布能同我一道,再安地方!”
刘祈言语中,常人或听不出特别含义。但张昭能感受得出,刘祈早早表露志向,今再言之,这是有请他相辅之意。
顺流而下,直到离开多个时辰,张昭挺拔之身姿,依然立于船头,遥望昌虑城方向。
刘祈有大志,又为汉宗室,其人于天下大势,亦是看得清楚。这些时日来,冀、幽之所,还有凉州、益州之乱,难以平息,正做论证。
俗话说,乱世出英雄。
他心中自觉,与之相交的刘祈,或会成为这个时代的弄潮儿?
他张昭自少也有大志,而这乱世之中,更当寻一明主相辅,刘祈会是乎?
但刘祈待他以诚,望向一侧的刘直等十几位军卒,更感恩义。将来,谁能说得清?
县丞张昭离开,县衙势力再度洗牌,韦氏等豪族,于后一段时间内,蠢蠢欲动,导致县吏中人,也多人心惶惶。
正此时,于众吏员看去,县长刘祈,依旧从容不迫,每日于县寺正常处事。
单单是这份定力,以泰山崩而不乱,即使人敬佩。
九月二十。
秋将远去,整个昌虑,也能感觉到温度,再度降下不少。
一大早,堂舍内,再度召开会议。
但于吏员会议前,发生的另一事,令许多人意外。
功曹徐汇,于此正是请辞!
除过徐汇,还有八名吏员请辞,多是由韦氏等大族所荐。
旁观者,如何看不出,这是昌虑地方豪族,开始同刘祈这个地方长官决裂。
县衙与豪族之间的纠葛,终于再度摆放到了明面上,一些人望向那道跪坐的身影,难免多思考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