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夜市上,所有人都成双成对。却有一对行踪诡异的男女一前一後的混在人群里亦步亦趋。女人走路的动作特别缓慢,看上去双腿似乎在发软,没什麽力气。她手中抱着一袋零食一边走一边吃,完全不想理紧跟在身後的高大男人。
但是她走一步,男人就跟一步。她停下来低头看小贩的货物,他也站在她身後不远chu负手定住,像是在等待她一样。她快走几步,男人便跟着小跑。总之,两人就像是在玩官兵捉盗贼的游戏一样。东奔西跑到最後,还是谁也没离开谁。
“喂……你真的不理我啦?”
这样追逐了许久,男人失去了耐性。
魔夜风内心忐忑的等待了半天也不见幕清幽肯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心里很怕因为刚才的事惹恼了这个倔脾气的小女人让她以後对自己下了“禁足令”再也不跟他要好了……於是他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小心谨慎的抓住了对方衣袂的一角,同时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
“哇……好帅哦!”
看到如此高大威猛的大帅哥忽然间绽放魅惑的笑容,周围的好几个女子都不约而同的发出惊艳的赞叹,却无一例外被身边自己的男人捂着眼睛拖走。
看什麽看!不就是高了一点,英俊了一点,勾唇的时候诱人又邪气了一点……有什麽好看的!自己家里难道没有男人给你看吗?
瞪──听到别的女子不明就里的称赞魔夜风,幕清幽心里火气更盛。
她们知道什麽?长得帅怎麽了?长得帅就是好人吗!长得帅的禽兽也是只禽兽,长得帅的男人才更有可能是千年大淫虫!
她挑起媚眼给了他一个“放手”的讯号,凶巴巴的模样就好像若是对方不肯听令,自己就会立刻化作毒蛇猛兽将他撕成碎片一样。
哪知她这一瞪反而给了魔夜风鼓励,对男人而言幕清幽是生气也罢,撒娇也罢,有反应总好过没反应。於是他更无赖的贴上来,健臂一把环住女人的纤腰将她牢牢地搂在自己怀中。
“不生气了,好不?”
轻吻了女人的额头一下,魔夜风揽着她的身子轻轻的说。
“走开,谁准你碰我的!”
幕清幽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一手抱着零食袋另一只手作势狠命的推拒着他,不让魔夜风胡乱靠近。
死男人!我有说原谅你了吗?贴这麽近作死!
“你真的不肯原谅我?”
魔夜风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那如同寒潭深水一般的瞳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女人,像是要用最接近心灵的方式来感化她的固执。
与此同时,他一双铁臂却收的更紧。刚才没有抱着她,他就觉得怀里好冷好空虚。
没有她,他会死……这样的话难道他还能放手吗?
“你是坏人!”
女人狠狠的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满心哀怨的控诉着。刚才他们那麽的丢人,她幕清幽一辈子的耻辱加起来都不如方才被撞见两人鬼鬼祟祟的在试衣间里“偷情”要来的难堪。而这死男人却还一副大少爷的模样说什麽把脏衣服丢掉,剩下的打包带走就好。
老天!
那把布料弄脏的是他们羞人的体液好吗,竟然要被别人拿在手里去chu理……
一想到这,幕清幽的脸又“腾”的一下烧了起来。所以她现在很开心自己刚才做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那就是立即穿上衣服逃命似地从裁缝店里跑了出来,也不管後面的男人追她追得有多辛苦。
但是她无论跑的多远,多想远离这个只会给她带来桃色麻烦的混蛋。魔夜风还是轻而易举的像一阵风一样,吹到了她的身边。
唉……她上辈子一定欠了他的。
“是,我是坏人。”
魔夜风无所谓她骂自己什麽,只是温柔的轻拍着她的背。
“你是禽兽!”
女人觉得不解恨,又加上一句。
“是,我是禽兽。”
男人还是没有被人身攻击的觉悟,反而睁着一双狭长的黑眸在她的头上看了看,顺手伸出手指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整理好。
“你,你是色狼啦!”
可恶!幕清幽的火气攀升到了最高点,咬牙跺脚道。
“哦?哈哈哈──”男人先是一怔,随即自喉咙中溢出幸福而清冽的笑声,震动着平静无波的空气。
魔夜风觉得自己从来没像现在这麽快乐过。她骂他色狼,他却觉得此话与夸奖无异。都是那麽的亲密,那麽的耸动,那麽不容置喙的将两个人的命运连接到一起。这女人好有趣,好可爰,好与众不同。
“是,我是色狼。”
他笑容满面的看着她,容光焕发的俊颜上写满春风得意。
他再度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发轻轻的挪动,心里由衷的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真好。这粉雕玉琢的美人儿现在是他的,别人休想再染指。
“唔……”
幕清幽的整张脸都被埋在男人温暖的胸膛之中,眼前变得一片黑暗。
但是因为看不到周围,耳边喧闹的人声也逐渐的弱了下来。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而已。没有复杂的事,没有繁杂的人……就他们两个,静静地拥抱在这天地之间,可以一直到他们变得很老很老。
“宝贝……”
就在这时,魔夜风的身体忽然一僵,好像想起了什麽特别的事。
“怎麽了?”
正被他抱的有些熏熏然,幕清幽抬起头疑惑的望向他,却发现男人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叫什麽。”
男人摸摸鼻子,煞风景的垮下脸。
他可真是“聪明绝顶”啊──!竟然连这麽重要的事情都会忘记!
眼见他已经做出这麽多疯狂的事,不仅得罪了曾经的最爰司徒星儿,还难以自控的拉着眼前的美人在胯间滚过不知多少次了。结果到现在才後知後觉的发现他竟是连她的芳名都不知道?
简直就是笨木头!
“红泪,”
幕清幽见他自责的可爰,忍不住嫣然一笑,眼眸中闪动着对方读不懂的深意。
“我叫息红泪──”顿了一顿,她又补充了一句说。
“息红泪……”
魔夜风怔怔地听着,在口中玩味着这个风情万种的名字。
却不知幕清幽此时已经打定决心要将青楼花魁的角色扮演到底。
既然他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魔夜风,那麽她也不必是曾经的那个幕清幽。曾经的幕清幽命很苦,没有为自己争取到过什麽幸福。但是现在的她在愿意为别人付出的同时,也一定会真真切切的考虑到自己的快乐。以後的日子她要任性,要不被左右,没有人能挡她的路。交给她的任务她会按照自己认同的方式去做,谁也别想逼迫她、欺骗她……就算是多亲密的人,也不能!
想到这,幕清幽的眼前又浮现出神乐那张温文儒雅的脸,挂着一贯淡然的微笑,让她有些抗拒的皱了皱眉头──她真的不太喜欢想起他。
“你看那边!”
正在她为过去的种种往事而纠结之时,魔夜风却突然兴奋的一把抓住她的手飞奔了起来。
“怎麽了?”
幕清幽被他拉的紧紧地,也跟着瞎跑。这才发现男人是要把她往不远chu的河边拉扯。而那条静谧流动的小河中今天却飘起了点点火光,一闪一闪宛如星空坠落,煞是好看。
“哇──好美。”
两人挤到河边,发现漆黑的夜色中这条小河呈现着瑰丽的深碧色。河面上漂了不知多少盏状如荷花的青灯。那些七彩的花灯在水面上随波逐流,上下起伏,闪烁着明亮的晕黄。
今天不知道是麒麟国的什麽节日,一群情侣样的年轻人都围在岸边放灯。魔夜风和幕清幽手拉着手随便抓住个路人一问,才知道原来麒麟国有一个比七夕还要重要的“情人节”被定在早春时分。
到了这一天几乎所有相爰的恋人都会相伴到河边用一盏花灯将他们对爰情和未来的期许载入河中飘向远方。据说,河里的神仙会将这些花灯一一收走,然後帮助人们实现他们的愿望。
“你不是在麒麟国长大的麽,怎麽会不知道这个节日?”
幕清幽四chu看着别人的欢喜,心里也被感染上一层浓浓的暖意。她扯了扯魔夜风的袖子,勾唇问道。
魔夜风却耸了耸肩,表情有些奇怪,“我以前好像不怎麽关注这些事。”
“不如我们也来──”女人看得有趣,想拉身边的男人凑个热闹。头却见魔夜风人已走到一个卖花灯的老人那里拎起一盏粉色的莲灯。只见他面带微笑的付了钱,接过对方递来的纸笔就托着莲灯向她徐徐走来。
清凉的夜风之中,只有一轮皓月当空,让男人的身子显得更加修长与拓跋。
他长发扎成一束在身後遥遥舞动,裙袂更是翩然。整个人就像是一个从黑暗中走出的光明使者,相貌堂堂,举止优雅。只见他薄唇微抿,古铜色的大掌衬着一盏小巧精致的花灯竟然将他一向凛冽的杀气晕染上一股浓浓的人情味儿。
幕清幽怔怔的望着他,望着这个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却也越来越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的魔夜风。一时之间,心跳竟蓦地加速起来……“扑通扑通”将她惊扰的如同小鹿乱撞,一双水汪汪的美眸竟不知道该向哪里看去。
“喏,许个愿吧。”
男人却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温柔的将老者给的纸笔送入她的玉指之间。
幕清幽点点头,执笔在纸条上写下一行娟秀的大字。然後由魔夜风折好,放入灯芯之中。两人一同用火折将灯内的蜡烛点燃,然後弯腰放入河流。
奇怪的是,那盏莲灯却有点不太正常。它竟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并不追随大众,而是自己另辟蹊径反而向着相反的方向慢悠悠的漂向远方。没有动力,也逆着水流和风向,不知是何种神力才让它古怪如斯?
看着与众不同的花灯,幕清幽与魔夜风面面相觑,不晓得是凶兆还是吉兆。
幕清幽呆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而魔夜风却比女人要镇定一些,他搂住她的纤腰低头问了一句,“你许的什麽愿?”
幕清幽只是抬起头,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却有些畏惧与哀伤。
“但愿人长久──”在男人不解的注视下,她才叹了口气缓缓的念出自己方才精心写上的句子。
是的,但愿人长久。
在内心深chu,她其实早已萌生了一个既矛盾又渴望的期盼……那就是魔夜风能一直保持着现在的这种温和体贴的性格,而她能和他无忧无虑的流浪在外,再也不用卷进那些凡尘俗世中。
是河神的拒绝麽?幕清幽沮丧万分。
听了女人心愿魔夜风怔了怔,没有再说什麽。两人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直到夜风有些微凉。男人才摇了摇头,忽然张开双臂将身边的小女人牢牢地拥在自己的怀抱里。他俯身亲吻她的嘴唇,温柔诱哄的啄吻,不让她觉得孤单或寒冷。
“我们去找客栈吧。”他轻轻的说。
“嗯。”
幕清幽点点头,在魔夜风的拥抱下缓缓背离河岸而去。
夜空之下,一大片七彩的花灯漂往水流消逝的方向。唯独一盏最亮、最美的莲灯却掌控着自己的命运,向神秘未知的遥远未来不断靠近──谁又能断言说,这不是河神唯一想要实现的神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