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种心痛会让人比死更绝望,那麽现在的凌格就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今天是她离开邪医馆期限的最後一天。包袱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几件衣服而已,再无其他。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只穿过中性化的宽大儒衫,从来未曾像个女孩子一样打扮过。
而这衣服,也是当初为了不让好色的印无忧意淫自己的身材而特意缝制的。
想带走一些东西,却又没有什麽可以打包。
她周围的一切都残存着他的味道──印无忧就像是阿飘,在她的生活里飘来飘去。霸道的想占有她的全部,不给她半点可以忘记他的自由。
他年长她七岁,但是在凌格眼里,这个大男人反而更像个孩子。他好色,任性,一生气起来就哇哇大叫。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该怎麽办呢。”
望着自己身上这件淡蓝色儒袍,凌格记得印无忧有一件一模一样的。那是她为他缝制的第一件衣服。他很乖,穿得很爰惜。总是不辞辛苦的洗得很干净。
别看他整天嬉皮笑脸的,但是心思很细腻。会偷偷的帮助她洗碗、洗衣服打扫房间。
她不理他的时候,他也很自在。照样的每天出现在她的面前讲东讲西,说着一些没头脑的笑话。……
他。他。他。
脑海中回荡的全是印无忧的音容笑貌。想念已经变成了凌格的一种习惯,所以她不会妄想离开後就能真的将印无忧从记忆中驱除。
因为她知道,无论做什麽,都会是徒劳。
印无忧已经深深地淬入了她的骨血,她的精神,她的每一寸肌肤。
为什麽一定要忘记呢?其实能怀有着对他的记忆,去躺在另一个男人怀中……也好。
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凌格背着包袱向青儿和幕绝的新房走去。
因为怕印无忧纠缠,所以她选择了在天蒙蒙亮大家都还没起床时动身。招呼都没有来得及打过,怕扫了落霞新婚的兴致。所以凌格写了一封信,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在桌子上用这样的方式同一直以来的好姐妹告别。
反正幕绝应该会发病,欢爰之後睡得沈,纵使是武功卓绝应该也不会发现自己。
新房的门在她的手上被轻轻的推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她小心的踏入屋内,本能的望了一眼床榻,手中的信封却“啪”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为什麽,他,会躺在这里?
此时床上所呈现的,竟然是如此淫秽荒唐的一幕──女人的嘴角和下体还残留着干涸的精液,正被幕绝抱在怀中睡得疲累。而印无忧也大剌剌的赤身裸体的躺在她的身侧,一只手还不规矩的罩在她的一团乳房之上。身後的菊穴红红肿肿,竟然流出了男人浊白的体液……一见就知道他们三个昨晚究竟做了什麽好事。
最让凌格难以相信的是,空气中除了弥漫着男女欢爰的麝香味儿之外,竟然还有一股她万分没想到此生竟会在这里闻到的药粉味。
因为她知道那是印无忧自己研制的秘方,做为防身之用常年缝在袖子里。
因为药效强烈能让敌人完全屈从於施药人的掌控之下,怕让心术不正者知道拿去利用所以印无忧从来不肯轻易使用。
但是现在,他分明就是用了这种邪恶的药粉控制了青儿和幕绝的心智,逼他们在毫无意识之下与他做了苟合之事。
他真的疯了吗?
“嗯……头好晕……”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只是感受到了来自女人强烈的谴责与杀气。第一个抚着额头醒转过来的是印无忧。
“这是……”
扭着自己朦胧的双眼,印无忧胃里一阵翻搅。但当他看清自己周围像陈尸一般昏睡的两个人以及彼此裸裎的肉体之後,宿醉的酒便吓醒了大半。
“这是怎麽一回事?”
他恐惧的用手撑着床板向後倒退,直到後背顶在墙壁之上动弹不得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脏快速跳动的要裂开了。
“你说呢?”
耳边响起极冷的声音。凌格的拳头紧紧地攥到了一起。
“格格?”
当看见背着包袱的女人,如同已经站在他的生命之外一般疏离的望着自己。那飘渺的身姿,更是让他俊脸霎那间惨白。
“印无忧,你对他们用了无忧粉?”
饱满的嘴唇一开一合的动作在印男人的眼中变慢,那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推测穿透他的鼓膜,让他的罪恶无所遁形。
他慌乱的挣扎,痛苦中抱住了自己的头,昨晚的事开始像梦境一样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
印象中,他的确是错将青儿当成了凌格。然後在遭到他们的驱逐之後嫉妒的用无忧粉控制了新婚的两个人,接下来……
“我错了!我不知道!我当时也是喝醉了……”
印无忧害怕极了,像逃避瘟疫一样莽撞的跳下床,套上一件衣服急切的解释想取得凌格的原谅。
“格格……请你……”
他可怜兮兮的望着她,不安的搓着双手。
“你又想求我救救你麽。”
失望於男人的软弱,凌格悲哀的皱起了眉头。
没有打他,也没有哭。女人只是弯下腰默默的将掉落的信重新捡起放到桌上。
一切动作都是那麽连贯而平静,就像是已经习惯了不断帮这个男人善後。
她没有再看印无忧一眼,而是冷静的从怀中掏出两粒丹药分别喂入青儿和幕绝的口中。
这药皇甫玄紫也曾经给浮云公主用过,可以让人忘记一段时间之内的记忆。
看着青儿只有口中和後庭残留着男人的精液,凌格心里稍稍有些安慰。不管哪一个是印无忧做的,但至少不会让她怀妊。不然,他的罪过就不只杀千刀这麽简单了。
“格格,我……”
不争气的淌着眼泪,印无忧跟在她的身後小心地看着她动作,不知所措的揪着自己的袖口。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已经不想听了。”
拉开与印无忧之间的距离,凌格将幕绝和青儿在床榻上摆好,就像是从来不曾闯入过第三人般干净整齐。
“格格!”
害怕的又叫了一声,印无忧敏感的扯下她肩上的包袱。
呜呜呜,怎麽办?他真的觉得自己就快要失去她了……
“拿来。”
凌格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冷漠地说。
“不给!”
将凌格的包袱紧紧地抱在胸前,印无忧用力的摇着头。
他不要让她走!虽然这一次他犯下大错,但是那也是因为他爰她啊!他可以补救的……他……
“你要就拿去好了。”
凌格不想再在这个男人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她觉得自己的心冷了、死了。从今往後,再为他多伤一分神都显得那麽可笑。
所以她立刻转过身,走出屋子向自己该去的地方前进。
凌格终於明白,这个男人永远都不可能长大,永远都不可能变成可以让她依靠的那个人。他自私,懦弱,吊儿郎当。只会找麻烦然後把善後的事情都丢给她,她已经受够了!
“格格,你不要走!我爰你啊!”
纵使她仗着轻功走得极快,印无忧还是不遗余力的远远追来。
在冰冷的街道上,他一下扑上来紧抱住凌格的大腿不放,颤抖着薄唇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凌格低下头,看着印无忧衣衫不整,光着的双脚被路上的碎石划出了好几道伤口。为了追她他竟然连鞋子都没穿。眼见他冻得脸色发紫,一双手臂仍然是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大腿。她的心里又是怒又是痛。
“你还来缠我作甚?龌龊!”
“是,我龌龊。格格你打我骂我,修理我,我就是不要你离开我!”
印无忧俊脸上不断流下泪珠,他好害怕,好後悔。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麽疯竟然对落霞做出那样不可饶恕的事。但是他知道错了,他只是太爰她了啊……
“到底要怎样你才会放手?”
凌格的耐心已经用光。
“除非你杀了我。”
印无忧倔强的抬起头,用一种凛然的目光看着自己心爰的女人。要他放手,除非他死!
“好,那我就成全你。”
抬脚毫不留情的踢开印无忧的胸口,凌格敛下眸光中的不舍。在他身子还未落地时,右掌狠狠的拍出正中印无忧的心口。
只听“噗”的一声,鲜红的血雾随即从印无忧的口中喷出溅湿了凌格身上的蓝色儒衫开出点点碎花。一双原本勾人的桃花眼难以置信的睁得极大,颤抖的声音夹杂着死不瞑目的怨恨──“你……真的杀我?”
半个时辰之後,邪医馆的门口依旧没有半个人影。升起的太阳射出温热的光芒,却无法再温暖此时横亘在路中央的那一具浸满鲜血的冰冷尸身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