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聚五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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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市向西四十里,崂霞山。

崂霞山作为昆仑九脉之一临东海而秀甲东南,气势嵯峨磅礴,其中最高峰玉皇顶更是壁立千仞、顶天立地,号称「五岳俯首,衔接天门」,只是这玉皇顶山路崎岖陡峭,异常难行,险chu临崖而行踏脚chu不过一尺余宽,陡chu前后台阶相差一米之高,白天时,游人尚且稀疏,夜晚时,更是千鸟飞尽猿猴止步。

玉皇顶上有座丹阳观,始建于一千余年前南唐道教兴盛时期,归属道教龙虎山一派,虽然山色秀美,古观悠久,却只因这山势着实过于陡峭,旅游开发难度大收益小,临海市几届班子开发未果,也就放弃了初衷,任这玉皇顶丹阳观成了旅游名地临海市方圆百里内独家闹中取静不为人知的好地方。

夜色中,一老一小两个道人在险峻的山路间拾阶而上,老道人身着紫黄道袍白袜云履,好一派仙风道骨,在山路上行走步履轻快,犹如脚不沾地,身前不远chu小道童齿白唇红极是俊俏,只是神色中总有几分惫懒无赖的模样,此时手里正摇晃着一根青柳枝条,在陡峭山路上蹦蹦跳跳,几chu极为险峻的地方在这小道童脚下轻轻巧巧的就跃了过去,嘴里兀自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

「大王教我来巡山哪啊,咿儿哟哦巡完南山我巡北山咯,咿儿哟哦大王教我来巡山哪啊,咿儿哟哦小心提防王重楼哪啊,咿儿哟哦杀人放火抢宝贝,咿儿哟哦!」小道童哼着小调,笑嘻嘻的偷眼斜看身后那老道,老道王重楼面无表情,丝毫不在意那小道童的戏谑,只是在小道童刚刚要路过前面山路拐弯时,脚尖挑起一枚地上的松塔,那松塔无声无息却迅捷无比的射向小道童正欲迈出的腿弯,小道童哎呀一声失足踩空,立时跌入深不见底乌沉沉的峡谷中。

老道王重楼恍若不见,依然大袖飘飘不疾不徐的向山巅走去。

走了不远,一道黑影从悬崖边蹿了上来,又跃到王重楼身前几步chu,蹦蹦跳跳的向前走去,只是嘴里哼哼的小调又改了词。

「大王教我来巡山哪啊,咿儿哟哦巡完南山我巡北山咯,咿儿哟哦大王教我来巡山哪啊,咿儿哟哦小心提防王重楼哪啊,咿儿哟哦会变妖精大魔王,咿儿哟哦!」王重楼嘴角微微抽搐,伸手从拂尘上拽下一根银丝,手腕翻chu,那缕银丝借着月光像灵蛇一样在树丛间蜿蜒蹿纵,几下就追上那如野猴子般在树梢上来回蹿纵跳跃的小道童,嗖的一下紧紧缠住那道童双脚的脚踝。

那道童双脚一紧,身躯失控前扑,在山路上就势一滚,再站起身来的时候,那小道童却也不去解开脚上银丝,反而双臂平举,吐出舌头咿呀怪叫,在山路上一蹦一蹦的前行,只靠足尖发力,膝盖丝毫不弯,行进速度确比常人大步而行还要快速。

山路上,前面那道童宛如一只小僵尸蹿纵蹦跳,后面紧跟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人,煞是诡异。老道王重楼笑着摇了摇头,由着那道童性子去撒泼,在前边学僵尸开道,一路上吓的夜鸦惊飞、猿猴怪啼。

山路越行越陡峭,月色确是越来越亮,照的山间夜景如写意泼墨画一般诗意纵横,再行片刻经过一chu极其陡峭的转完后,一条笔直的山路出现在面前,山路高出遥遥可见重楼叠嶂青墙碧瓦,丹阳观就在眼前了。

老道王重楼抬头看了看那道观,强抑住心头狂喜,缓步跟上那刚刚窜上去的小道童。

待到近前时,那小道童正站在门口低声读着正门两侧的对联,「九品莲花,狮吼象鸣登法座;三尊金相,龙吟虎啸出天台。」

读罢回头看着老道王重阳,笑嘻嘻的说道:「师父,人家这才是正宗的龙虎山仙师府邸啊,啧啧,九品气运莲啊,多大的福泽啊,可比师父你那不入流的什么邪教强多了,师父,你今天要是争不过人家龙虎派的仙师,我就拜人家为师好了,也省的你误人子弟心中内疚了!」

王重阳打量着这有些破败颓唐的道观,墙头野草横生,观宇墙壁漆色斑驳苔藓chuchu,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这猴崽子,这龙虎山一脉若是六十年前,为师还敬它一敬,如今祖庭破败,弟子星散,这道观香火怕是都断了二、三十年了,还值得为师我一争么,闪开!」说着,老道将手按在两扇巨大正门之间,突然发力,咔嚓数声,那山的门栓门轴同时崩裂,两扇大门轰然向院里倒下,砸的地面尘土飞扬。

师徒二人踩着倒下的门板走进了道观,绕过影壁墙,里面是一chu略大点的天井,师徒二人不做停留,继续向道观深chu走去,一路遇门破门,遇墙摧墙,势如破竹声势浩大,好像一直上古蛮荒的巨兽从道观前横冲直撞而入。

只是这师徒二人如此折腾,道观深chu却依然寂静如许,无人出面拦阻,仿佛是早已人去楼空的样子,只是远chu山巅的龙虎仙师大殿,不知何时悄悄的亮起幽幽烛火。

天师府大殿之前,一个身材瘦削的老道手提青灯,颤巍巍站在大殿廊下,一身邋遢破旧道袍就随随便便的用腰间那根粗麻丝绦胡乱挽住,那道人稀稀拉拉几根白发在脑后挽了个丸子大小的发髻,横插一根柳树枝权作发簪,脸上油泥粗重,却正是那日王重楼盗取婴儿之时,在医院门口行乞的那老乞丐。

那乞丐老道此时听着道观外越传越近的轰隆坍塌声,眼神却如痴如醉的盯着殿前那尊满是绿色锈迹斑斑的三足大鼎,这尊鼎样式古朴,花纹几乎被风月销蚀磨平,与寻常祭祀庙观中的鼎相差无几,只是那大殿中三座真君法神似乎凌厉眼神时刻都汇聚在这口破旧铜鼎上。

终于,轰隆一声巨响,大殿前面的门板也轰然倒下,一老一小从烟尘中缓缓走出,王重楼在那乞丐老道身前十步站住,遥遥一稽首,道:「无量天尊,豫南王重楼,今日携拙徒候小年,见过龙虎山掌教真人龙须子!」

老道人龙须子却依然盯着那尊旧鼎,半晌才沙哑着嗓子说道:「上古大禹治水,九州平定,万民尊奉大禹为禹王,天下九州献铁分铸九鼎,相传禹王禅位,也想寻那轩辕黄帝骑龙飞升成仙之举,将轩辕黄帝那尊母鼎的图纸规矩,偷偷给了那天下九州之一的西贺凉州,其后西贺凉州所献之鼎才是三阳六阴共计九鼎之中的菁华之物,使人转世神魂不灭不寂,继而可与天地同寿的——长生鼎!」

王重楼顺着老道的眼神看去,也紧紧的盯着那座破旧铜鼎,随着龙须子的自言自语,眼神也越发炽热狂烈起来,手指尖竟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龙须子兀自絮絮叨叨说道:「前日听说离阳山引魂幡、蜀王墓紫金铜镜均被人窃取,贫道手占一卦,料那窃镜偷幡之人尚缺一物,正是这尊长生鼎。」

王重楼桀桀笑道:「老掌教道心无尘洞若观火,王某佩服,即是如此,想必掌教必有成人之美的雅量,定能将这长生鼎借与王某,王某感激不敬,掌教放心,他年王某定当奉还!」

虽然如此说,但王重楼心下却打定主意,只要确认这尊鼎就是那故老相传的长生鼎,就绝无拱手奉还之理,得此神物可夺天地造化,一生夙愿得偿,岂不快哉,这邋邋遢遢的龙须子若敢拦阻,说不得也只好下杀手了,若是能不动手,吓得他拱手奉上最是上策,毕竟龙虎山再香火凋零,也是传承千年的门派,气运不散不可轻欺啊。心念至此,王重楼戾气暴涨须发皆张,道袍无风自动,随着一股威势凌厉的煞气弥漫院落中,身边的枯枝落叶缓缓飞散出去,那在一边嬉皮笑脸的小道童也退后数步。

老掌教龙须子轻轻摇摇头,道:「有借有还,王先生这话却是言不由衷了,不过也无妨,龙须子本就没有借鼎的资格,此物是天地造化凝聚上古三皇心血,龙虎山只是供奉,岂敢擅动。只是,王先生虽是道装现世,却非我三清门人,想必对那嫪葵教门的移魂之法王先生也深有研究,才有今日借鼎之行,贫道今日却想劝上王先生一劝,不知王先生可愿意听贫道一言否?」

王重楼轻轻喔的一声,眉头微皱:「还请老掌教赐教!」脚下缓缓向那龙须子又走近了几步,像是要仔细聆听那道门真人说什么,心下却是暗自思量,自己近日窃镜偷幡,事后尽皆杀人灭口无一漏网,所做所为已经极为隐蔽,而自己师承来历,所学术法,更是无人知晓,今日这龙须子连番话语,却似好像对自己一清二楚,不由得杀机泛起,同时悄悄将那原本恐吓龙须子的戾气内敛,乍看上去似乎是虚心聆听,其实那隐藏在道袍大修中的右臂悄悄粗了数圈,肌肉贲张虬结,手心黑气凝聚,随时准备趁那龙须子不注意,暴起杀手。

龙须子轻轻咳嗽几下轻轻嗓子,弯腰拾起身旁一块石子,起身后脚下不丁不八站稳,石子在破鼎肚上用力一敲,朗声说道:「天为罗盖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什么人撒下名利网,富贵贫贱不一般,也有骑马与坐轿,也有推车把担儿担。骑马坐轿修来的福,推车担担命该然,骏马常托痴呆汉,美妇常伴拙夫眠。

八十老翁门前站,三岁小孩染黄泉,不是老天不睁眼,善恶到头这报应……「说道此chu,龙须子唾沫横飞神采飞扬,手中石子用力敲了一记铜鼎,提气大声喝道:」循环!「

王重楼气的嘴角抽搐,双手微抖,斜着眼睛眯着龙须子,道:「老掌教可是欺侮王某当真没听过相声么,这他妈的是郭德纲的定场诗!」

龙须子老脸一红,丢了那砖头,拍拍双手,双眼斜上四十五度望向星空,讪讪道:「呃,串词了,不过意思不错啊,修身养气是修道,吃饭撒尿也是修道,这大道么,也不见得有多玄妙,将那大道理说的玄而又玄,也不过是故作玄虚罢了。」

王重楼脚下却借机向龙须子微微移近几步,龙须子像是没有注意到王重楼已经走到自己身后,依然缓缓说道:「证长生何必修长生,大道天地间,得其逍遥游,扶摇天地间,一日如千年,千年亦如一年,失其逍遥游,踏足人世界,一年可称一世,一世又岂止百年,何必强求那转世移魂,纵然擅改天命,就算能避过天劫,可他岂是你,你又如何能成为他,你从来出来,却向何chu去?」

龙须子知道这魔魁今日杀人劫宝的行为,从未将人命当做一回事,说也无用,故而只字不提任意杀伐屠戮所带来的祸患。

龙须子抚摸着旧鼎,朗声道:「生生死死,原属天命,怎可逆天改运!」

说罢手指轻轻在鼎上一弹,铜鼎立时发出一声浑厚如若洪钟般的声响,在山谷间回响不已,鼎身上锈迹斑斑的铜绿居然如干涸墙皮一般,在震动中纷纷剥落,露出金红铜色。

继而又道:「蝇营狗苟,机关算尽,岂能尽如己意!」

再一弹指,香灰飞散,那铜鼎好似浴火重生刚刚出炉一样,金光耀眼,紫气蒸腾,外壁阳文浮现,内壁阴文突显,鼎壁九龙流转,隐约从鼎腹中传出龙吟虎啸之声。

王重楼继续慢慢走向乞丐老道背后,道:「王某一介俗人,不知何chu来,但求去chu去,不过某家年过中旬机缘巧合偶得不世秘籍,天人气运妙算,无不应验,聚气养生双修,证道极速,才知道那教中秘法妙不可言。想王某幼时孱弱,因家财难舍数次被后母所害,几次都差点丢掉性命,不过我那后母毒若蛇蝎却艳若桃李,王某修习成采阴补阳之法后,便用教中秘法将那女人弄为胯下玩物,操成人尽可夫的荡妇,身子却被我气机灌注锻炼的坚韧无比,最终将那女人卖到西南十万大山中最是偏远的部落中,作那最下等的共妻,让那自负角色的蛇蝎女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算大仇得报心头畅快。从此后,王某立志要纵横天下,唯我独尊,再操遍那天下多情薄幸的女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子,越是漂亮就越是狠毒,王某干起来就越是爽快。只可惜王某道基浅薄,且中年修术,终究是后天乏力,秘法修行越到后来越是不易,近些年来更是进难退易。所以今日王某才起意欲借贵派神物一用,以补王某先天之道基,弥运数之不足,还望张教真人成全!」

说罢,王重楼已经走到乞丐道人身后,王重楼右掌黑气缭绕,无声无息的劈出一掌,正拍在那乞丐道人后心,结果王重楼却没等来那五毒掌袭体得手后的雷鸣声,只看见那老道像纸人一样,顺着掌风向前飘去,遥遥在一丈外站住,乞丐老道后心chu棉布如飞蝶般飘散,漏出后背肌肤。

老掌教缓缓转过身来,满是无奈和惋惜的看着王重楼,摇了摇头道:「阴阳双修原是性命双修,却非王先生所想绮丽艳情之双修,此事已经差之千里,王先生越是执着,就错的越远啊!」

王重楼桀桀狞笑,见俗世武功对着老道居然无法奏效,思量其他寻常武功约莫也难以奏效,心下默念秘法魔咒,身上道袍气机鼓动如波浪翻滚,双手一推,两袖中黑浪奔涌扑向乞丐老道,黑浪氤氲,其中隐约可见厉鬼嘶吼枯骨狰狞。

乞丐老道单手掐往生诀,口中默念:「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就等众,急急如律令,赦!」

手心翻chu一朵金莲摇曳绽放,莲花瓣上隐约可见符咒文箓,那莲花在乞丐道人掌心悠悠旋转,金光四射,黑浪在莲花三尺前即消散殆尽,王重楼见黑浪无功而返,却听见身后小道童一声嗤笑,显然是对自己刚才几下失手的嘲笑,怒意更盛,口中默念法咒,用力咬破舌尖,一股黑烟从脚下升起,将王重楼罩住。

待到黑烟散去,王重楼浑身肌肉鼓涨欲裂,身形暴涨,面目狰狞宛若厉鬼,双目赤红,后颈chu手背等chu黑色鬃毛快速长出,双手指甲吐出半尺锋利如刀。

王重楼迎着月色一声怒吼,露出满口獠牙,吼声在山谷间激荡。

吼罢,王重楼化身怪兽如鬼影般附了过去,乞丐老道不得已抽出桃木剑,进退交手间火花四射,那桃木剑砍在王重楼身上只是砍出一溜火花,而王重楼的利爪却在老道身上划出几道深可及骨的伤口,小腹chu伤口最重,一节肠子已经滑了出来。

小道士在一边拍着巴掌笑道:「究竟还是师傅厉害,徒儿佩服,那老头年老气衰,修为虽高,但体力终归不济,哈哈!」

小道士只顾着看着厉鬼化身般的王重楼步步进逼,却没看到,那龙须子缓缓将王重楼引入大殿正前方,龙须子脚下步步生莲,脚起chu莲花缓缓盛开,在王重楼身旁结成座八十一朵莲花的法阵,待到王重楼发现时已经身陷阵中,四周莲花尽皆盛开,流光溢彩旋转不已,已是将王重楼结结实实困在阵中,每次王重楼向外冲撞,都被最近数多莲花间射出的紫色电光弹回,每被弹回一次,身上随之就多出一道深深的伤口,伤口chu紫黑色的鲜血不住喷涌。

那龙须子撤退阵外,喘着粗气将发髻散开,手掐莲花结,低头默念法咒,片刻后,远chu几座山峰居然也传出法咒诵读声,再后更远chu十多chu山峰也传来祥和庄严的法咒诵读生,随着乞丐老道的手势变换,越来越多的诵咒声响起,仿佛远在天边的昆仑九脉同时都有人诵读法咒。

乞丐道人低语道:「弟子龙须子,恭迎天师法神降临,降妖除魔,疾!」咒语虔诚肃穆,随着咒语声声震九霄,乞丐道人身后龙虎天师大殿开始轻轻震动,正中那座散发披肩的天师法相居然缓缓睁开眼,怒目圆睁,紧紧盯着王重楼。

王重楼只觉得天地间怒云翻滚、威压重重,抬头居然见看到天师站像睁眼,先是一惊,随后桀然狂笑,道:「龙虎山一脉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如今世道,不止武功稀松,就是道法修为也粗陋若此,想用区区傀儡幻术来吓唬王某人嘛,今日也让你这欺世盗名的茅山老道见识见识何为神魔附体,天人辟易,神魔借位,六丁六甲破散,疾!」已经幻化如同山海经中地狼般狰狞的老道王重楼身形再次暴涨,周身黑雾弥漫,地面青砖、树丛、夜色里隐约弥漫出缕缕黑气,自行汇聚其中,越聚越浓,只片刻就形成一团浓腻黑紫气源,将偌大的天师符大殿院落占了一半,除了两颗红色磷火般的恶毒眼神若隐若现,王重楼的身形再不可见,只是黑雾中不断传出粗重的喘气和阵阵响彻天地山谷间的咆哮声。

围困在王重楼身边黑雾扩散,阵中朵朵金莲随着黑雾侵蚀,不时传出的爆裂声,一朵一朵金莲在黑雾侵蚀中逐渐枯萎破碎,直至消散,金莲中蓝色霹雳渐淡渐细,整个降魔大阵也不住震颤颠簸,显出摇摇欲散的气象。

龙须子面色更加凝重,手势频繁变换,咒语声渐渐低不可闻但却更加绵密快速,几乎已经听不清所诵咒文,七窍之中鲜血缓缓溢出,面色苍白凄惨,身形不住颤抖摇晃,似乎满身精力都在瞬间被抽空了似的。

终于,一道天雷从云雾中直落大殿上,惊天动地的轰雷中,龙须子被电光弹射了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龙须子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去,浑身瘫软,只是拼命催动生生内息凝聚天地灵气来支撑那尊天师怒目塑像化身下凡。

殿中天师凤目圆睁法相庄严,三丈法身缓缓走下莲台,一步一步将供桌和殿中地砖踩碎,初时步履凝重枯涩,踏步声中满身灰尘抖动飞散,待到走出大殿时,已经步履连贯,真身遍布七色霞光足踏祥云,道袍流光溢彩衣带飘扬,双目神光炯炯注视着那团黑雾,一张庄重法相突然怒目相向,浑厚的嗓音厉声喝道:「呔,先秦余孽转世三十六次还敢为虐,嫪毐,当真以为本尊不敢收了你这孽障么!」

说罢反手拔出背后桃木剑,右手二指在剑身从上至下轻轻一抹,桃木剑轻轻一纵窜上云端,幻化成一条五爪金龙,围绕那团黑雾迅捷如电,怒吼翱翔。

那团黑雾中突然探出一条黑色巨蟒,如电似箭般射向那云中金龙,黑蟒一口咬住那金龙尾巴时,后半截蟒身却依然隐在黑雾中,足见这巨蟒妖异非世间之物。

金龙大怒,与那黑蟒翻滚厮打在一chu,云端中电闪雷鸣,龙鳞蛇甲纷纷飘落如雨,龙吟蛇嘶声震山谷天地之间。那金龙一爪抓去间电光霹雳相随,龙头撕咬间亦是烟火喷吐,威势无比,那黑蟒却是灵活刁钻,在云雾中神出鬼没,偶尔一张嘴射出一股白浆,落在金龙身上却是青烟升起,伤口chu片刻露肉见骨,初时金龙还能迅速将那伤口恢复如初,浑身鳞甲间缓缓散出缕缕黑气,却是被那黑蟒蛇毒侵蚀,伤口渐渐再难恢复,身形也渐趋迟滞,在云端发出阵阵不甘和愤怒的龙吟声,败势显现。

声声得意的大笑声中,黑雾中身形逐渐显现,一身先秦装束的无头汉子缓缓从黑雾中走出,脖颈chu鲜血淋漓,一颗清秀俊逸双目却闪动恶毒寒光的头颅被那无头汉子单臂夹在一侧腋下,那桀桀笑声正是发自那无头汉子腋下所夹的人头,更令人惊奇的是,那黑蟒尾部竟然连在无头汉子的胯下,仔细看去竟然是那汉子的阳物化身。

这无头汉子正是祸乱先秦宫闱而被五马分尸的大阴人嫪毐!

云端黑蟒此时正随着那无头嫪毐的狂笑声疯狂撕咬缠裹屠戮金龙,天师金身微微皱眉,屈指一引,金龙化身一道金芒飞回天师手中,又是那柄桃木剑,只是剑身遍体瘢痕,天师轻轻一抹,剑身刹那间又恢复原样,反手一抛,那桃木剑就飞回背后剑匣。

那无头嫪毐哈哈大笑道:「我道天师府如何神通广大,原来一千八百年传承无非是欺世盗名而已,天师下凡也不过如此啊,龙须子,看着观中凋零若斯的香火,你这掌教做的可着实不怎么啊,哈哈,呵哈哈~」

天师微微一笑,却是怒极反笑,道:「哼,跳梁小丑,本尊不过试试你这孽障的斤两,天威大道岂是你这等小小孽障所能策料,本尊今日就教你魂飞魄散永镇幽冥,彻底断了那转世再生根本!」

说罢屈指弹出,一片仿佛圣旨般的空白蓝幕落在仙魔之间,张道陵天师伸指做笔,笔走龙蛇,缓缓将那蚯蚓般符箓写满了圣旨间,天地间乌云密布低垂,奔涌汇聚向这山峰四周,乌云中沉雷滚滚,隐约有天人兵甲身影在云中浮现,南方一座九龙凤驾随着仙乐飘飘奔驰而来,随着那銮驾所过之chu繁花盛开,宛若花桥从天而降,天地间滚滚威压却是越来越重。

站在旁边的侯小年觉得渐渐不仅举手投足,就是呼女干都极其费力,似乎世界都被压缩在这方寸之间,头看去,那无头嫪毐站在天帝威压之中心chu,衣襟片片碎裂,如乱蝶飞散,须发无风自动,浑身肌肉虬结,那腋下头颅的清秀面目越发凝重,在天地威压之中,看似极其费力的向天师踯躅而行,而且越是前行越是费力。

那无头嫪毐在那圣旨写就的同时就发现浑身气机牵制,魔力如大湖倾泻般飞速消散,竟是自己三十六世一千余年中从未遇到的情况,方知自己当真轻视了这千年道教祖庭的手段,再想施展神通去阻止时,竟然是举手投足都难,心念电转,料想只有在这天威凝聚成威猛无铸的一击之前,先行击破那天师替身,破本摧源才能脱身。于是双手一振,那胯下黑蟒现出原身,缓缓凝聚成近一米长短车轴粗细向前平伸而出的黑紫色鸡巴,鸡巴肉棒之上遍布蚯蚓状蜿蜒血管,在无头嫪毐的魔力灌注之下竟化作一条条小黑龙在鸡巴肉棒四周流转游走,金紫色龟头精芒爆射,大龟头居然匪夷所思的开始缓缓钻动,随着无头嫪毐一步一步艰难前行,龟头钻动速度越来越快,竟然钻的那天幕圣旨接触之chu火花四溅,蓝芒缓缓溃散,但无头嫪毐每走一步,足下砖石尽碎,越到后来足印就越深。

那平举前途的大鸡巴竟然将蓝色天幕所形成的圣旨缓缓顶进去一个深坑,无数流光汇聚进这深坑,与那转动龟头向抵抗,在肉棒龟头前形成柔韧却坚强无比的壁垒,但那天下色魁祖宗的无头嫪毐也不断咬断舌尖,将一口一口的黑血持续喷吐在自己的鸡巴上,那近米长的鸡巴竟然也缓满却无比坚定的一点一点的突刺了进去。

其中,天师几次想要伸手去折断那跟作祟的鸡巴,却又似乎嫌那物肮脏邪秽,皱了皱眉又缩回手去,任由那物一点一点的推进来,只是催动天地气运尽快祭起神部灭劫天雷。

此刻一旁看热闹的那个小道童突然溜溜达达的走进了殿前广场,手中转着一节柳枝,走到了靠墙而坐的龙须子身旁蹲下身子,歪着头仔细打量着那闭目掐诀念咒的老道,又看了看那尊气息有些漂浮的龙虎天师,低头若有所思。

侯小年突然双目一亮,然后头冲那无头嫪毐大声喊道:「喂,那位老神仙,我虽然不知道您还是不是我师父,不过您若答应事后将离阳山引魂幡、蜀王墓紫金铜镜和崂霞山的长生鼎送给晚辈我,晚辈就帮你杀了这老道,截断那龙虎天师的气引源头。」

那无头嫪毐笑道:「小子,成交!」

同时龙虎天师侧头厉喝道:「竖子,安敢!」

侯小年也毫不迟疑的一抖手中柳枝,那柳枝哧的一声贯穿龙须子左胸心口,一击得手的侯小年毫不迟疑的如猿猴一般闪电倒纵而回,一股阴毒气机顺着柳枝突入,在龙须子体内乱窜,连连炸毁那诸chu气海穴府,龙须子不由的一口鲜血喷出,双眼一翻萎顿倒地,龙虎山老掌教心口破碎气息全无了,确实身死道消了。

侯小年见大功告成心头狂喜,足下刚一落地便要转身去看那神武天师消散的景象,却没想到龙须子那口鲜血喷出,形成一股血箭,紧紧跟随而来,侯小年察觉到时却已经为时已晚,只能拼命侧身一歪堪堪多开要害,那道血箭射穿肺部,侯小年一个跟头从山边无声无息的栽入了山谷悬崖深chu。

那龙虎天师张道陵一时大意,被侯小年杀了龙须子,气机一断,法身立时缓缓僵直,神魂离体之前奋力一喝,道:「天劫有数,气运有道,逆天行事,祸福自招,五部天雷,赦!」

天师府大殿之上低垂的云头立时雷电滚滚,八十一道天雷在下落过程中汇聚成九条雷电神龙,一条接一条的扑向无头嫪毐,一次又一次的炸响在无头嫪毐身上,任那无头嫪毐如何变化魔形,如何闪展腾挪,却无一落空,片刻间就将这山头劈的房倒屋塌树断木折,草木飞灰岩石碎裂,整个山头彻底炸成一片焦黑的废墟,最后那龙虎仙师大殿在轰然倾塌中,将被劈的遍体焦黑的无头嫪毐深埋其中。

天雷灭劫,地覆焦土。

山头就此一片死寂。

……

那尊长生鼎,在天雷沐浴后闪闪发亮神光内敛,仿佛刚刚从丹炉中铸就而出一般,被缓缓升起的朝阳覆盖上一层灿烂金光。

这一夜的沉寂,被一只贸贸然的喜鹊打破,那鹊儿从晨光中飞上山头,在废墟中落下,不住的蹦蹦哒哒,似乎好奇这往常的神仙庙宇怎么一夜间破败成这个样子,又似乎是在寻觅吃食,那鹊儿在铜鼎边最高一chu废墟上落脚,不住的在废墟上啄来啄去,发出梆梆的声音。

突然山边悬崖chu哗啦一声响,一个瘦弱身影踉踉跄跄的爬了上来,摇摇晃晃的在山边站住,待到看那长生鼎的玄妙再生景象,不由得裂开嘴角嘿嘿一笑,抚住胸前伤口笑道:「嘿嘿,大王叫我去巡山,所有宝贝都归我喽!」

正是那道童侯小年。

那喜鹊见到侯小年便是一惊,正欲展翅飞离,突然脚下废墟中猛然伸出一只大手,抓住那喜鹊的脚爪,然后一个遍体焦黑的身影轰隆一下破土而坐,破口骂道:「这贼鸟,烦人的紧!」说罢一低头咬在那喜鹊身上,几下就将那喜鹊血淋淋的撕咬入腹,然后拍了拍手,吐出嘴角的毛羽血肉残渣,从废墟中站了起来,斜着眼睛笑眯眯的看那打小算盘的巡山小鬼头。

正是那恢复原身的老道王重楼。

侯小年见王重楼死而复生也不惊奇,反而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在离那老道三丈远chu站定,手心暗扣数截柳枝,贼恈兮兮的笑道:「师父?老神仙?」

王重楼呸的吐了口浓痰,骂道:「猴崽子命大啊!」

侯小年长出了一口气,悄悄收起手心柳枝暗器,这才走近王重楼笑咪咪道:「师父才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啊,天雷劫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度过了,弟子恭贺师父!」

老道凝神探查体内气机,不由得暗叫倒霉,虽说体表焦黑,毕竟只是皮外伤,但是体内九转气机无一幸存,丹田更是空荡荡的,毕生修为竟然毁于一旦,不过想想能躲过道家秘术的天雷大劫,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但想到那脾气乖桀狡猾阴狠的徒弟在旁,不能让那心狠手辣的徒弟发现自己虚弱至此,否则那猴崽子能干出什么事来,自己这个老师也着实难以预料,若是说着猴崽子发现自己已经散功,立刻翻脸弑师,再顺手夺了自己那几名双修炉鼎,窃取了自己的宝贝家产,也不是什么好奇怪的事。

再想想自己门下弟子都是这般阴辣石更毒刻薄寡恩的秉性,老道不由得有些懊恼,狠狠地哼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沉声问道:「姓路的妮子和那些背后的势力都被引到江西了嘛?」

侯小年笑嘻嘻的回道:「师父放心,那姓路的娘们正和家里人在那十万大山里巡山呢,势力越大心思越是傲娇执迷,那十万大山足够大,大师兄又带着二师兄、三师姐在山里故布迷阵,且由着他们去折腾呢!」

侯小年眼珠转了转,又道:「那姓甄的小骚蹄子追着四师兄一路向甘凉道追了下去,初时虽然有些疑惑,曾经掉头折返,不过弟子不断放出鹰枭,带些有新鲜孩子气息的衣物给四师兄,那小骚蹄子就又追了回去,算算现在应该已经进入大漠了」

王重楼点点头,四顾了一下废墟累累,想想一身修为尽失,不过毕生大功今日即可告成,心中即是失落又是窃喜,一时间百感交集,沉吟片刻冷冷吩咐道:「携鼎,下山。」

说罢一身,率先大步飘飘向山下走去。

侯小年暗骂了一声,走到那青铜大鼎前,单手抄住大鼎底部,轻轻一声断喝:「起!」那大鼎便被缓缓托起,那小道童单手托鼎,似是毫不费力般的跟在王重楼身后,寸步不离。

「师父!」侯小年问道。

「嗯?」

「那长生大典何时举办啊,弟子好早做准备!」

「……就在今晚!」王重楼略一沉吟,又道:「午夜子时!」

「弟子知道,定当早作准备,一定误不了师父的大事!」侯小年眯起眼睛仔细盯着王重楼说话换气间的步履力度,同时侧耳聆听王重楼气息转换间不再似往日悠长绵密,脸上微微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险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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