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这一章延续上章情节,在红楼中很重要,明里写了大观园的美景及建筑之美,因为大观园早已跳出单纯文学虚构的范畴,成为3000年以来中华造园传统最完整、最宏大的典范。实是暗示红楼整书情节、构思,完成《红楼梦》纲目的介绍,还有很多隐寓,这就需要大家仔细体会,因此很有欣赏的必要。
有的说:“是薜荔藤萝。”
贾政道:“薜荔藤萝不得如此异香。”
宝玉道:“果然不是。这些之中也有藤萝薜荔,那香的是杜若蘅芜,那一种大约是(上为艹,下为臣,但臣的中间为口)兰,这一种大约是清葛,那一种是金(上为艹,下为登)草,这一种是玉(上为艹,下为路)藤,红的自然是紫芸,绿的定是青芷。想来《离骚》《文选》等书上所有的那些异草,也有叫作什么藿(上为艹,下为纳)姜荨的,也有叫什么纶组紫绛的,还有石帆、水松、扶留等样,又有叫作什么绿荑的,还有什么丹椒、蘼芜、风连。如今年深岁改,人不能识,故皆象形夺名,渐渐的唤差了,也是有的。”众人都称赞宝玉博学。
贾政因见两边俱是超手游廊,便顺着游廊步入。只见上面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绿窗油壁,更比前几chu清雅不同。贾政叹道:“此轩中煮茶操琴,亦不必再焚名香矣。此造已出意外,诸公必有佳作新题以颜其额,方不负此。”
众人笑道:“再莫若‘兰风结蕙露’贴切了。”
贾政道:“也只好用这四字。其联若何?”
一人道:“我倒想了一对,大家批削改正。”念道是:麝兰芳霭斜阳院,杜若香飘明月洲。
众人道:“妙则妙矣,只是‘斜阳'二字不妥。”
那人道:“古人诗云‘蘼芜满手泣斜晖'。”
众人道:“颓丧,颓丧。”
又一人道:“我也有一联,诸公评阅评阅。”因念道:三径香风飘玉蕙,一庭明月照金兰。
贾政拈髯沉吟,意欲也题一联。忽抬头见宝玉在旁没有作声,就问道:“宝玉,你有什么想法?”
宝玉听说,回道:“此chu并没有什么‘兰麝’、‘明月’、‘洲渚’之类,匾上莫若‘蘅芷清芬’四字。对联则是:吟成豆蔻才犹艳,睡足荼蘼梦亦香。”
贾政笑道:“这是套的‘书成蕉叶文犹绿',不足为奇。”
众客道:“李太白‘凤凰台'之作,全套‘黄鹤楼',只要套得妙。如今细评起来,方才这一联,竟比‘书成蕉叶'犹觉幽娴活泼。视‘书成'之句,竟似套此而来。”
贾政笑道:“岂有此理!”
说着,大家出来。行不多远,则见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
贾政道:“这是正殿了,只是太富丽了些。”
众人都道:“要如此方是。虽然贵妃崇节尚俭,天性恶繁悦朴,然今日之尊,礼仪如此,不为过也。”
一面说,一面走,只见正面现出一座玉石牌坊来,上面龙蟠螭护,玲珑凿就。
贾政道:“此chu书以何文?”
众人道:“必是‘蓬莱仙境'方妙。”
贾政摇头不语。宝玉见了这个所在,心中忽有所动,寻思起来,倒象太虚幻境一般。贾政正要命宝玉作题,见宝玉只顾细思前景,也不知其意,也就作罢。
于是引人出来,再一观望,原来自进门起,所行至此,才游了十之五六。又值人来回,有雨村chu遣人回话。贾政笑道:“此数chu不能游了。虽如此,到底从那一边出去,纵不能细观,也可稍览。”
说着,引客行来,至一大桥前,见水如晶帘一般奔入。原来这桥便是通外河之闸,引泉而入者。贾政因问:“此闸何名?”
宝玉道:“此乃沁芳泉之正源,就名‘沁芳闸'。”
贾政看了宝玉一眼,又带众人一路行来,或清堂茅舍,或堆石为垣,或编花为牖,或山下得幽尼佛寺,或林中藏女道丹房,或长廊曲洞,或方厦圆亭,贾政皆不及进去。因说半日腿酸,未尝歇息,忽又见前面又露出一所院落来,贾政笑道:“到此可要进去歇息歇息了。”
说着,一径引人绕着碧桃花,穿过一层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俄见粉墙环护,绿柳周垂。贾政与众人进去,一入门,两边都是游廊相接。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着数本芭蕉,那一边乃是一棵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
众人赞道:“好花,好花!从来也见过许多海棠,那里有这样妙的。”
贾政道:“这叫作‘女儿棠',乃是外国之种。俗传系出‘女儿国'中,云彼国此种最盛,亦荒唐不经之说罢了。”
众人笑道:“然虽不经,如何此名传久了?”
宝玉道:“大约骚人咏士,以此花之色红晕若施脂,轻弱似扶病,大近乎闺阁风度,所以以‘女儿'命名。想因被世间俗恶听了,他便以野史纂入为证,以俗传俗,以讹传讹,都认真了。”
众人都摇身赞妙。一面说话,一面都在廊外抱厦下打就的榻上坐了。贾政因问:“想几个什么新鲜字来题此?”
一客道:“‘蕉鹤'二字最妙。”
又一个道:“‘崇光泛彩'方妙。”贾政与众人都道:“好个‘崇光泛彩'!”
宝玉也道:“妙极。”又叹:“只是可惜了。”众人问:“如何可惜?”
宝玉道:“此chu蕉棠两植,其意暗蓄‘红'、‘绿'二字在内。若只说蕉,则棠无着落,若只说棠,蕉亦无着落。固有蕉无棠不可,有棠无蕉更不可。”
贾政道:“依你如何?”
宝玉道:“依我,题‘红香绿玉'四字,方两全其妙。”
贾政摇头道:“也不见得就好!”
说着,引人进入房内。只见这几间房内收拾的与别chu不同,竟分不出间隔来的。原来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或“流云百蝠”,或“岁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锦,或博古,或万福万寿各种花样,皆是名手雕镂,五彩销金嵌宝的。一隔一隔,或有贮书chu,或有设鼎chu,或安置笔砚chu,或供花设瓶,安放盆景chu。其隔各式各样,或天圆地方,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璧。真是花团锦簇,剔透玲珑。倏尔五色纱糊就,竟系小窗,倏尔彩凌轻覆,竟系幽户。且满墙满壁,皆系随依古董玩器之形抠成的槽子。诸如琴,剑,悬瓶,桌屏之类,虽悬于壁,却都是与壁相平的。
众人都赞:“好精致想头!难为怎么想来,”
原来贾政等走了进来,未进两层,便都迷了旧路,左瞧也有门可通,右瞧又有窗暂隔,及到了跟前,又被一架书挡住。回头再走,又有窗纱明透,门径可行,及至门前,忽见迎面也进来了一群人,都与自己形相一样,却是一架玻璃大镜相照。及转过镜去,益发见门子多了。
贾珍笑道:“老爷随我来。从这门出去,便是后院,从后院出去,倒比先近了。”说着,又转了两层纱厨锦隔,果得一门出去,院中满架蔷薇、宝相。转过花障,则见青溪前阻。
众人咤异:“这股水又是从何而来?”
贾珍遥指道:“原从那闸起流至那洞口,从东北山坳里引到那村庄里,又开一道岔口,引到西南上,共总流到这里,仍旧合在一chu,从那墙下出去。”
众人听了,都道:“神妙之极,”说着,忽见大山阻路。众人都道“迷了路了。”
贾珍又笑道:“随我来。”仍在前导引,众人随他,直由山脚边忽一转,便是平坦宽阔大路,豁然大门前见。众人都道:“有趣,有趣,真搜神夺巧之至!”于是大家出来。那宝玉向贾政告知一声,退了出来。
宝玉来至院外,就有跟贾政的几个小厮上来拦腰抱住,都说:“人人都说,你才那些诗比世人的都强。今儿得了这样的彩头。该赏我们了。”
宝玉笑道:“每人一吊钱。”
众人道:“谁没见那一吊钱!把这荷包赏了罢。”说着,这一个上来解荷包,那一个就解扇囊,不容分说,将宝玉所佩之物尽行解去。又道:“好生送上去,罢.”一个抱了起来,几个围绕,送至贾母二门前。那时贾母已命人看了几次。众奶娘丫鬟跟上来,见过贾母,知宝玉试才,心中自是欢喜。
少时袭人倒了茶来,见身边佩物一件无存,因笑道:“带的东西又是那起没脸的东西们解了去了。”
林黛玉听说,走来瞧瞧,果然一件无存,因向宝玉道:“我给的那个荷包也给他们了?你明儿再想我的东西,可不能够了!”
说毕,赌气回房,将前日宝玉所烦他作的那个香袋儿——才做了一半——赌气拿过来就铰.宝玉见他生气,便知不妥,忙赶过来,早剪破了。宝玉已见过这香囊,虽尚未完,却十分精巧,费了许多工夫.今见无故剪了,却也可气。因忙把衣领解了,从里面红袄襟上将黛玉所给的那荷包解了下来,递与黛玉瞧道:“你瞧瞧,这是什么!我那一回把你的东西给人了?”
林黛玉见他如此珍重,带在里面,可知是怕人拿去之意,因此又自悔莽撞,未见皂白,就剪了香袋。因此又愧又气,低头一言不发。
宝玉道:“妹妹,你还不知我的心么?”黛玉见宝玉这样说,心中越发后悔起来,声咽气堵,又汪汪的滚下泪来。宝玉见他如此,忙伸手搂住她,笑道:“好妹妹,不要这样,否则我也会难过的。”
黛玉拭泪说道:“我总是这样,你是不是很烦我?”
宝玉说道:“我怎么会烦你呢?这也因为你爰我,不相干的人怎么会这样?”
黛玉脸羞红了,说道:“在这里说什么疯话,谁爰你了?”
说着,黛就扑倒在床上,面向被里,宝玉也睡到床上,伸手在黛玉背上抚弄,不一会,他把黛玉的脸了过来,让她看着自己,还把嘴巴向黛玉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