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记》本为古今第一奇书,记的是大荒山青埂峰下有一块女娲补天剩下的大石,那石自经千百年的修炼后,达到通灵境界,成为一神石。后被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引他幻形人世,在温柔富贵场中混了一场,他自己把经过事迹记述下来。
称这《石头记》后在世上大为留传,又因书中太虚幻境众仙女唱的曲子是《红楼梦》所以后来看书的都称他《红楼梦》书中真事隐去,无从考证,又只记他一番入世出世的事,以致此书风行之后,不免破费了文人墨客多少闲墨,诓骗了香闺绣阁多少眼泪。还有一般痴人,以为宝玉、黛玉如许钟情,如此结局,是千古的缺憾,更为其中诸多女子的不幸而不平。
后来就有一些看客自己去着书,就是想把他们二人做到死者复生、离者复合,更改其中一众女子的悲惨遭遇。
于是,不知经了若干劫、历了若干年,就有了那块灵通宝玉重新来到世上,带着原来的一干人等,演出了不同于以前的故事,圆了千万人的好梦,为了与原《红楼》区别开来,被称之为《红楼真梦》但这本书并没有在世上流传。
当时有个闲客,在外游览,在小书摊上无意中发现此书,瞧见书中回目,认为稀奇,要想买它回去,没想到那个卖书的还是个行家,说这本书是海内孤本,勒索着要了一个天价。那位闲客一来买不起,二来就是有钱也舍不得,只好想个法子向那卖书的商量,花了相对较小的钱,复制了一本,回来后便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一遍。
一日,那位闲客在酒座中与众人谈起此书,大家都问书上写的是什么,与《红楼》原书有什么不同,那位闲客就向大家述个大概。
没想到坐在旁边的客人中有个人物,听了那位闲客的话后来到他们中间,冷笑道:“这部书我已听人批过:第一是于现在时代不对:二则文理未免太深,又是诗又是词,又是文章奏疏,连那些戏词酒令都是文绉绉的,连我都念不下来,别说那般简体字出身的了:三则说得成仙太容易。那神仙的事,谁都听见过,可是谁也没瞧见过,世界上哪里有这么许多的神仙呢?四则与原书出入太大,依我看,也不过一些闲人信口开河,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地胡诌罢了。”
那位闲客笑道:“阁下如此博雅,只短点红楼的学问。那《红楼》原书上分明说的无朝无代,当然不是现在的事。若说他文理太深,原书也是如此,这全是贾宝玉自己记下来的。他本是个举人出身,一肚子的诗词在那里作怪,写出来哪能合你们诸位的眼呢。至于神仙的话,也是和原书前后衔接,对与不对,得问宝玉,我们哪里知道?”
在坐诸人中,又有一个研究红学的,也在那里摇头,说道:“这个书名我就不懂,这部书叫做真梦,难道原书所说的倒是假梦?怎么又说”假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呢?”
其中有个老者微笑着反驳道:“老兄,没瞧见前书内太虚幻境石碑坊的对联吗?那对联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chu有还无“。世间事就如这副对联所说的一样,老兄又何必太认真呢?”
这位老者所言极是:在当日看来,何事非真,到今日看去,又何事非假?你若看得太认真了,无非是自寻烦恼。其中一真一假,分别有所针对。书上所说的都是贾府的事,那甄府只在若有若无之间。可见有形是假,无形是真。即至黛玉的夭折,宝玉的超凡,写书的虽好如此说,又安知不是假托?就照着写书人的意思说去,金玉烟缘,结为夫妇,表面是合的,然而一僧一寡,合而终离,这是人人看得见的。木石姻缘,中途分散。表面上是离的。
各位大大可以想想:所谓神瑛侍者,太虚幻境也到过,赤霞宫也住过。即到了大荒山,来去无拘,行止无得,何难再至太虚幻境,与绛珠仙子相见,况且原书说的,宝玉闻知黛玉凶耗,即时痛哭昏厥,魂到冥间,遇见一人,说道:林黛玉生不同人,死不同鬼,目下已至太虚幻境。如果有志寻访,潜心修养,尚有相见之期。试问宝玉若不为他林妹妹,如何去做和尚?既千辛万苦去做和尚,焉有不寻访林妹妹的道理?由此看来,宝、黛虽离终必复合,与金玉姻缘的结果恰是相反。但书中虽然揭出,读者未必领会得到,枉自替宝、黛伤心落泪,定非至愚?
那位闲客说道:“这部《红楼梦》续作,鄙人未曾深究,臆料必是就此发挥,揭破原书的真谛,唤破世人的假梦,故于书名上特标一”真“字,诸君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