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周家的事情,顾云扬护送着谢玉娘母女一路向南,向着洛北府进发,时间过去了五六日,几个人之间渐渐熟悉了,身上拘谨自然消散了许多。雪儿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围着谢玉娘转来转去,她嘴又甜,年纪又小,长得还可爰,短短几日便讨得谢玉娘欢心,差点把她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又这么一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中间牵线,顾云扬与谢玉娘之间开始那一点芥蒂荡然无存,一开始认作姐弟只是为了同行方便,现在却彼此心中都有些认同了这一层身份。顾云扬只是脸上冷,为人chu世却是不差,待人有礼,尤其对安安这丫头有几分喜欢,甚至后来在雪儿的促拥下把这小丫头架在脖子上玩闹。
看着女儿骑在顾云扬脖子上玩闹时的高兴的样子,谢玉娘眼中满是笑意,笑道:「安安,不许胡闹,快点下来。云扬,你可不要将这丫头宠坏了。」
「没事,安安这么可爰,便该被人宠着的。」
一旁的雪儿气鼓鼓的噘着嘴小声道:「师父真偏心,雪儿也很可爰啊,怎么不见你这么宠着?」
谢玉娘抿嘴轻笑。
洛北府越来越近,谢玉娘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多,想到与夫君数年分离,马上就要见面,心中喜悦中夹着几分惶恐,临到进城的时候浑身都不自在,偷偷的询问雪儿:「雪儿,你看我身上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吗?脸色是不是发黄,头发是不是有些干?我的衣服是不是该洗了?」
这一连串的问话让雪儿只翻白眼,没好气的道:「玉娘姐姐,你这是太想给夫君一个好印象才疑神疑鬼,放心吧,你的脸色很好,头发又黑又亮,我要是男人都恨不得亲你一口了。等进了城咱们先到成衣铺选几件漂亮衣服,买几样首饰,保证让你夫君看见你两眼发直,眼睛都不肯离开你片刻。」
谢玉娘面颊红晕,轻轻拍了她头上一下,眼中满是羞怯与期盼。
四人入城,只见洛北府比许安小城要繁华太多了,街市上各色买卖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青菜,黄瓜,豆角,都是新鲜的来——」
「胭脂水粉,上好的货色,各位小姐夫人都看看看了——」
「冰糖葫芦——」
「唉瞧一瞧看一看,布老虎,纸风车,针头线脑,各色杂物,应有尽有咯——」
顾云扬和韩玉娘倒还罢了,两个小丫头早已花了眼,左瞧右看,目不暇接,两人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指指点点,恨不得每一样东西都摸一把。
雪儿忽然跑到顾云扬面前,伸手探入他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几枚铜钱,跑过去买了两只糖葫芦,两个小丫头一人一只。
安安手拿着糖葫芦,脸上红扑扑的,眼中透着喜悦,却举起来对母亲道:「娘亲,您先尝尝。」
谢玉娘笑道:「你吃吧,这东西太酸,娘亲不喜欢吃。」
安安却一直举着糖葫芦,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谢玉娘无奈,只得咬了一口,嘴里又酸又甜,一边含着一边道:「还不谢谢顾叔叔和雪儿姐姐。」
安安细声细气道:「谢谢叔叔,谢谢姐姐。」
顾云扬一笑,又掏出几枚铜钱,买了两只糖葫芦,递给谢玉娘一只。
谢玉娘脸上一红,不好推辞,接在手中一口口吃着。
好不容易穿过街市,四人每人手里半只未吃完的糖葫芦,两个小丫头手上更多了几个风车。眼看着每个人举着糖葫芦的样子,谢玉娘忽然觉得好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她刚要说话,忽然前面一群人穿着长衫,似乎是些读书人,轰的一声聚拢起来,不知有什么热闹。只听里面有人大声喊:「别挤别挤,这是洛北书院几位才子最新的诗文。都安静些,我给你们念念。」
他提高了声音,大声朗读着诗句,读完一首,便晃着脑袋品评一番,周围的人也同样的摇头晃脑,一副陶醉在其中的样子。
雪儿看着这一群人装腔作势的样子,暗暗撇嘴,忽然抬头看到谢玉娘面上红晕,眼睛亮的灼人,一副喜悦满足神色,不禁问道:「玉娘姐姐,怎么了?」
谢玉娘笑道:「嗯,其中有几首是夫君做的。」
雪儿喔了一声,侧耳倾听。只是她只是粗通文字,这些诗句又绕口晦涩,根本听不懂,于是低声道:「这诗句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听不明白?」
谢玉娘笑着柔声道:「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但是是夫君做的,想必是极好的。」
雪儿眼看她脸上红晕,心神皆醉的样子,心中暗叹道:这女人没救了。
只见那群人欢呼雀跃,摇头晃脑的品评诗文,一副酸样,雪儿便有些来气,忍不住道:「都什么嘛,听都听不懂。」
前面一个人立刻回头,眼见是个小姑娘,才缓下脸来到:「小姑娘,不懂就不要乱讲。诗文与经义一般,是圣人所传大道,包含天地至理,你不懂就应当怀有恭敬之心反复研读,说不定什么时候开了窍,自然能品出其中三味。你看这一首是徐志明大才子所写的《建桥送别》,『吾来如风兮,吾去如水,伴云飘忽兮,不问西东。』啧啧,真是好诗,好诗啊。」
眼看着谢玉娘眼睛发亮的痴痴样子,雪儿便知道这徐大才子十有八九便是她的夫君,有心逗弄她,便故意道:「什么稀啊稀的,正经说话都不会,着大才子一定是冒牌货。」
那人眼睛一瞪,立刻不悦道:「你这小丫头胡说什么?徐大才子可是书院里第一才子,诗文中自有深意。这可是将来要进朝堂做大官的人物,岂是你这小丫头能够诋毁的?你不知道,连知府大人都爰他的才华,否则怎么舍得把宝贝女儿嫁给他?」
谢玉娘本来一直微笑倾听,此时却脸上刷的一白,急急问道:「这位先生,徐志明公子娶了知府的女儿?」
「啊,两人还未成亲呢,不过已经定下了,正准备三日后完婚。我昨天才接到了徐大才子送过来的喜帖,准备着到时候喝上一杯喜酒,说不定酒宴上还能得到知府大人赏识,谋个一官半职也说不定。」
谢玉娘脸上毫无血色,身子晃了两晃,身后顾云扬急忙将她扶住,关切道:「谢姐姐,你没事吧。」
谢玉娘泪水连连,强自笑道:「我没事,没事。」只是这笑容配上满脸泪痕,更令人觉得酸楚。
顾云扬扶好谢玉娘,头对那人道:「你说得这些话可是实情?其中可有不实之chu?」
那人立刻怒道:「我是读书人,岂能胡乱说话?你看,这就是徐大才子给发的喜帖,写得清清楚楚,岂能作假?」
顾云扬劈手夺过来,只见果然是一张婚宴的喜帖,上面用金粉写着新人名字,新郎的名字正是徐志明,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谢玉娘呆呆看着徐志明三个字,嘴唇紧咬,一丝鲜血顺着齿缝流下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无力,要不是顾云扬扶住,立刻要跌倒在地上。
那人急忙将喜帖夺回去,拿袖子擦了擦,嘴里道:「该死,光天化日抢我的喜帖,要是弄坏了你赔得起吗?」突然看到顾云扬眼中寒光闪动,心中一寒,后面的话不敢说出来,急忙要走开。
顾云扬一把将他拉住,问道:「这徐志明现在在何chu?」
那人一边挣扎一边道:「我怎么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在学院里就是去了知府大人府上。哎?那不是徐才子?徐兄,救我!」
只见人群前面驶过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车上下来一个人,二十几岁年纪,眉清目秀,一表人才,身穿蜀锦长袍,笑呵呵的冲着众人弯腰施礼,立刻招来人群一阵阵高声回应:「徐兄,你的诗文写得越来越好了。」
「徐兄,新婚大喜,可别忘了给小弟留一张请帖啊。」
「徐大才子,今日可有空闲,小弟请客一起品评诗文如何?」
徐志明一边笑一边挥手回应,脸上满是志得意满的笑意。他回身从车上搀下一名女子,只见她穿金戴银,衣饰华贵,模样倒是还算周正,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才一下车,人群中立刻又是一阵颂扬巴结的声音。人人都知道着王小姐是知府的爰女,能够得她在知府面前说几句好话,抵得过千两白银的孝敬。
先前那读书人猛地从顾云扬手里挣开,拼命挥着手:「徐兄,这里!是我啊,小弟李慕才。」
徐志明笑着回应,一眼瞥见谢玉娘,顿时眼中一慌,脸上变了变,马上又恢复过来,快步走到几人面前,随意的向着李幕才拱了拱手,压低嗓音对谢玉娘道:「你怎么来了?」
谢玉娘一见徐志明,心中一喜,随即一苦,脸上流着泪,张开嘴正要说话,后面王小姐远远问道:「志明,这女人是谁?」
徐志明眉梢发颤,急忙回头笑道:「娘子,这,这是我老家的一个……表妹。许多年没见过了,没想到今日却重逢了。」他向着谢玉娘一拱手道:「表妹,表哥这厢有礼了。」
谢玉娘挣扎着起身,呆呆的看着丈夫,心中千言万语,本来想着不顾一切的表明自己身份,却看到他向着自己拱手,脸上焦急,眼中充满祈求意味,心头一软,涩声道:「原来是志明……表哥,表妹,表妹这里有礼了。」微微低头一礼,泪珠悄然滑落。
徐志明松了口气,却见一个男子扶着谢玉娘站在身后,眼中阴冷的看着自己,心中一阵恼火,拱手道:「这位兄台,不知与我『表妹』是什么关系?男女授受不亲,可不要乱了礼法。」
顾云扬脸色微寒,下意识的伸手扶向刀柄,却被谢玉娘死死按住手,瞥见她脸上一片乞求之色,心中一叹,停了下来。
徐志明眼看娘子与这男人目光交流,心中顿时泛酸,要不是王小姐就在身后,立刻就要发作起来。
忽然之间,只听安安怯生生说了一句:「爹爹?你是我爹爹吗?」
徐志明汗毛倒竖,眼角余光瞥见王小姐脸色不善,立刻道:「不是。表妹,这是你的孩子吗?怎么跟我开这种玩笑。」
谢玉娘心中凄苦,低头看着女儿,涩声道:「她,她叫安安,是表妹的女儿。」
徐志明哈哈一笑:「原来如此。」
王小姐走进前来,脸色冷得像冰块,瞅瞅徐志明,又看看谢玉娘,忽然问道:「这位『表妹』,不知你这女儿的父亲是谁?我怎么瞅着她跟志明很像呢。」
「怎,怎么会?」徐志明故作镇静的道:「娘子,你看差了。她怎么会像我?表妹,我看你这女儿倒是跟你身后这位兄台长得好像。难道他是你的丈夫?这个安安,是你们的女儿吧。」
谢玉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强忍着泪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安安还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谢玉娘一把将她拉过来抱在怀中,流泪道:「安安,还不向你表舅问好。」不等她反应过来,又将她推到顾云扬怀中:「夫君,你,你抱紧了安安……」
顾云扬默默点头,伸手抱住安安,看向徐志明的眼神愈发冷漠。
而安安眼睛睁得大大了,脸上一片迷茫:怎么顾叔叔变成了爹爹,爹爹变成了表舅?
王小姐冷眼看着几人做戏,冷冷道:「原来是这样啊。志明,我有点累了,咱们回去吧。」
徐志明急忙答应一声,低声对谢玉娘道:「你们先到东街平安客栈住下,我抽空过去给你解释。」说完了话急忙追上王小姐,殷勤的握住她的手,脸上带笑,微微弯着腰牵着她向马车走去。
两人上车坐好,王小姐才勃然变色道:「姓徐的,这是怎么回事?那女人真是你表妹,不是你在乡下娶的老婆?你把话说清楚,否则我可要将这事告诉爹爹,看他会如何chu置你!」
徐志明连连打躬赔笑道:「娘子,她确实是我表妹,早说过我在乡下没成过亲,否则也不敢向你求亲啊。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家乡遭了灾进城投奔我来了,都是亲戚,总不好不管吧。放心吧,我是读书人,读圣贤书,学孔孟道,不会骗你。」
王小姐将信将疑,哼了一声,不再答话。
眼看马车走远,谢玉娘再也之撑不住,只觉得手脚冰凉,身体摇摇欲坠。顾云扬早已察觉,伸手将她扶住。
雪儿怒道:「原来玉娘姐姐的夫君是这么一个喜新厌旧的卑鄙小人!我看得都恶心。师父,我可不可以杀了他?」
「大庭广众之下,不行。」
谢玉娘脸上一慌,急忙抓住雪儿的胳膊道:「雪儿,你,你不要乱来。也许,夫君是有什么苦衷……」这话说得自己都有些不信。
雪儿撇撇嘴,只是冷笑。
安安此时也有些明白过来,扑到母亲怀中放声痛哭:「娘亲,爹爹,爹爹不要我们了吗?」
谢玉娘搂着安安泪水直流,抬头对顾云扬道:「云扬,我们到平安客栈住下可好?也许,夫君真的有苦衷,会过来跟我解释清楚。」
明知道这徐志明十有八九是个喜新厌旧的无耻之辈,顾云扬看着谢玉娘充满希翼的眼神却说不出拒绝的话。当下点头,四人牵着马,一路打听着走到东街,住进平安客栈。
一切安顿妥当,谢玉娘呆呆坐在房中出神,想到自己这几年来照顾婆婆养育女儿的一点一滴,回忆着印象中夫君的言谈举止,再与今日所见的做对比,却怎么也无法将两个人影重叠到一起。心中越想越是瘆人,浑身发抖,禁不住自言自语着:「不会的,夫君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雪儿哄着安安到另一个房间玩耍,顾云扬坐在一边,看着谢玉娘自言自语,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一层一层的出,心中怜惜,只是不好说什么。明知道结局如何,却有哪里忍心夺走她手上最后一根稻草?
时间走得格外缓慢,直到谢玉娘心思都有些恍惚了,才听到外面轻轻敲门声,她心中一喜,起身要开门,忽然眼前一黑,险些跌倒,急忙坐在椅子上,扶着胸口喘息。
顾云扬扶着她坐好,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灌下,才来到门前,打开房门,徐志明闪身进来,一看孤男寡女在房里,立刻脸色一沉,道:「这位先生,你怎么和我娘子在一起?」
「娘子?我只听你喊她表妹。」
徐志明被这话噎得一呆,又羞又恼,回头对谢玉娘道:「娘子,你看是不是请这位先生先出去,咱们之间的话,不方便让外人听到。」
谢玉娘脸色苍白,哀求的看了看顾云扬。顾云扬心中叹息,转身出去,关上房门。
徐志明这才舒了口气,走到谢玉娘面前道:「娘子,你也是读过书的,怎么不知道个检点?男女授受不亲,岂可跟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共chu一室?算了,这事我就不追究了,以后注意一些。」
谢玉娘咬着嘴唇,眼圈泛红,问道:「夫君,今日是怎么回事?我听人说你要娶那位知府小姐为妻,还不肯认下我们母女,这,这是怎么回事?」
徐志明脸上一红,有些尴尬道:「这事情你不清楚。我在洛北书院读书,被知府大人赏识,他家小姐爰好诗文,与我见过几面,便央告着知府大人向我提亲。我本来不想答应,只是同窗们都说,能够成为知府的女婿,以后便能够顺利登上官场,施展心中抱负。本来想着等到成亲后,再让人带消息回老家告诉你的,谁知道你却突然自己来了。对了,母亲可好,安安对我恐怕有些误会,你替我解释解释。」
谢玉娘眼泪夺眶而出,扶着胸口道:「家里遭了水灾,婆婆已经因病故去了。夫君,你答应知府大人提亲的时候,可曾想到家中早已有了妻儿?你这是要抛下我们母女两个不管了吗?」
徐志明脸色忽青忽白,羞恼道:「谁说不管了。等一切安顿好了之后,我自然会向王小姐说出真相,那时木已成舟,她自然会接受你们母女。你们只要受几个月委屈,以后便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对了,以后记得,虽然你先进门,可她却是知府千金,受不得委屈,你便做个小的吧。」
「你,你……」谢玉娘浑身颤抖,脸上通红一片,有些喘不上气来的样子。
徐志明脸色尴尬,他自己也觉得不对,只是强撑着道:「娘子,你消消气。你昔日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你这些年写的书信我都留着呢,托人送来的衣物哪怕是旧了我一件都没扔过。我也想和你一起白头到老,可是你知道吗,我刚进了书院的时候,遭了多少人的白眼?他们骂我是乡下的土包子。要不是知府大人赏识,我现在还只是个默默无名的穷书生。我有治理天下的才华,匡扶社稷的雄心,只要有机会便能平步青云,出将入相也只是寻常。如果不肯答应知府大人提亲,惹恼了他,以后哪有机会进入官场?你难道想我一辈子只在乡下做个教书先生吗?男子汉大丈夫,事业为重,你权当是为了我受些委屈,以后我一定会加倍疼你。」
谢玉娘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瘫在椅子上喘气,脸上泪水连连,忽然抬手将茶壶砸过去,手指着他哆哆嗦嗦道:「你,你给我滚!」
徐志明闪身躲避,却还是被热水淋了半边身子,恼羞成怒道:「你怎么这么不懂道理?圣人说,夫为妻纲,你只顾着自己委屈,却一点也不考虑夫君的chu境?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有什么错,反而是你,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不知廉耻!哼,你这淫妇,在床上时就淫荡得很,这几年我不在身边,是不是暗地里早就不守妇道,已经给我带了绿帽子?」
房门哗啦一声打开,顾云扬大步走进来,伸手拎住徐志明的脖领子,吓得他连连大叫:「你想干什么?淫妇,你们两个想要谋害亲夫不成?」
谢玉娘急忙道:「云扬,住手。」她呆呆的看着徐志明,眼中一片死灰色,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道:「徐志明,你给我滚。以后我们之间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顾云扬手一扬,徐志明便飞了出去,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挣扎几下爬起来,咬牙叫道:「好,好!石更夫淫妇,你们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顾云扬一瞪眼,吓得他急忙倒退,跌跌撞撞的奔出客栈,一溜烟的没影了。
对于这等小人,顾云扬只觉得恶心,看一眼都身上不舒服,回身进了房门,只见谢玉娘瘫在椅子上,双眼无神,眼泪慢慢流下来,若不是还有微微鼻息,简直跟一个死人无异。
犹豫了一下,顾云扬走到她面前,弯腰低声道:「谢姐姐,你没事吧?」
接连叫了几声,谢玉娘一动不动,没有一丝反应。
顾云扬伸手搭在她手臂上,度了一些内力过去,谢玉娘这才反应过来,木然的头看了看顾云扬,忽然将头埋入他胸前,呜呜的哭出来。
这一阵哭,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顾云扬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若不是身上有武功,只怕早已坚持不下来了。
门口探出两小脑袋,雪儿还好些,只是一副气愤的样子,安安却脸色白得吓人,满脸是泪水。刚才徐志明的话声音不小,隔着一层墙两人都听到了。
顾云扬打了个手势让两人不要出声,他轻柔的将哭得昏昏沉沉的谢玉娘抱起,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正要离开,谢玉娘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嘴里低声呻吟:「夫君,不要离开我……」然后又是一阵伤心欲绝的呜咽声。
却说徐志明一路回到知府府上,正准备回屋换件衣服,推开门却见王小姐正坐在房中,冷冷的看着他。
徐志明心里一哆嗦,急忙赔笑道:「娘子,你怎么在这里?」
王小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旁边椅子:「坐下。」
徐志明乖乖的坐下,目光下垂,不敢抬头。
「刚才,你是去看你的那个表妹了吧?」
「啊?不不,不是。我是去跟同窗们喝酒了。」
「还敢撒谎?」王小姐一拍桌子,柳眉倒竖:「早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我让府里下人暗中跟着你去了平安客栈,所有事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还敢狡辩吗?」
徐志明吓得额头出汗,顺着椅子滑下来,坐在地上一个劲作揖:「娘子,是我错了,请您宽恕,请您宽恕。」
王小姐呼呼的喘着气,咬着牙道:「你好大本事啊,打算娶了我,再把那个女人接回来?呵呵,今天便在我面前做个决断吧:要么,你跟她断绝一切关系,安心的做我的夫君;要么,咱们之间婚姻作废,你滚回乡下做个穷教书先生,你自己选好了。」
「娘子,娘子我自然选你啊。我,我这就写休书,休了她这个不守妇道的贱女人。」
王小姐眼中泛着杀气,冷冷一笑道:「休书倒不用你写了,这里有一封文书,你签一下名吧。」
徐志明伸手接过文书,看了一眼,立刻脸色发白:「这,这怎么可以?」
王小姐打了个呵欠:「不想签,那我也不勉强你。你这就收拾东西,从府里滚出去吧。」
徐志明脸色一变再变,想到谢玉娘身边那个陌生男人,想到他们两个石更夫淫妇苟合时的样子,咬了咬牙,颤抖着手签上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