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的声音忽然惊醒了半睡半醒之中的杨辉,睁开眼来,感受的便是京城城墙那冰冷的感觉,黑黑的城头,守城悍卒早已惊醒,杨辉放眼望去,城下无数人头攒动,巨物落水之声连绵不绝。
蒙古大军利用漆黑的夜色掩护抢填护城河,填壕车、轒輼被推至护城河沿,巨大的挡板竖了起来,挡板之上蒙着厚厚的生牛皮,斜斜的挡板能阻挡城头射下的箭矢,数万民夫在大军的防护之下不知疲倦的搬运着装满沙石的大麻袋丢入护城河中。利用黑夜的掩护,墙头根本看不清远chu的情况,就算是利用长箭来压制,也无法有效的杀伤搬运泥包的民夫。
京城城头,监军苏聪籍着微弱的光亮看着城外,远chu人头赞动,黑夜之中数不清的蒙古大军慢慢的吞噬着那条宽达十余丈的护城河,一股无形的压力让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感到茫然无助,守而不攻谓之死守,但是以五万人来守城,偌大的北京城连墙头都站不满,又如何组织人员进行掩护进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员数量上巨大的差距让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可想。
随即苏聪苦笑了一下,明天敌人就要攻城了,也许自己明天就要战死了,想这么多又有何用,长叹一口气,苏聪心里默默念道,不知道妻儿他们如何了。
苏聪遥想着自己的妻儿子女,嘴角不由露出一股淡淡的笑意,自己一介莽夫,从军出生入死每战皆冲杀在前,是自己的袍泽兄弟用他们的身躯保下来自己的性命,看着自己的兄弟袍泽一个个的倒下,这个粗旷的大汉面对死亡似乎已经麻木,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能活到今天,没想到他现在不仅还活着,而且在有生之年还能取到一房妻室,如今女儿已经十三岁了,儿子也十岁了,自己的一双儿女都快长大成人了,但在这兵慌马乱的乱世之中,人命何等低贱,一想到蒙古人屠城尸横遍野的惨景苏聪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他不敢再往下想去,站在城楼上,看着那茫茫黑夜,苏聪的心头顿时如被针蛰,深深了女干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苏聪渐渐压下自己心头不安的情绪,冰冷的空气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之中,苏聪深女干一口气,沉稳冷静的对着身旁的传令兵喝道“箭射三轮,轮换休息。”
战鼓蓦然从城头响起,没有一点征兆,一片零星的箭雨便从城头飘下,一头扎向蒙古大军阵中,久经战阵的士兵听到了箭雨破空的呼啸声,齐刷刷的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前锋军统率步兵校尉华勇大喝道“举盾”“刷”的一声,一面面盾牌顿时立在士卒身前,而一旁搬运沙石的民夫们则恐惧的躲向盾牌后面,“叮叮当当”的声音杂乱无章,间或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呻吟,十几个民夫由于缺乏有力的保护被锋利的箭矢射伤,痛苦的呻吟声凄惨悲伤。
这阵箭雨给黑夜带来了无尽的恐惧,城下数万蒙古大军不得不紧张的关注着城头,以防敌人的突袭。无尽的黑夜,带给人们的则是迷茫及无助。让他们疲惫的身躯更多了一份精神上的恐惧,远chu的城头不知道何时会射出致命的箭矢,那种无声的压抑给了所有人极大的恐惧。
天明,原本宽阔的护城河被填平,不仅北门,东门与西门都被填平数里之宽,蒙古大军只留一部人马守住南门路口防止明军逃走,主战场则放在其他的三面城墙。
不需要鼓舞,所有士卒都知道此次是有死无生,逃也是死,战也是死,与其作逃兵窝囊而死,还不如死战,拖的越久,自己的亲人就越安全一些,虽然他们都清楚此次蒙古大军尽遣精兵南下,恐怕他们再也没地方逃了,但是逃的一时是一时吧。
蒙古大军前部统军大将察和穆驻马山坡观战,察和穆一脸国字脸,虎背熊腰,胡须如同一片钢针一般长在下额,坚挺有力,察和穆虎目微闭,豪气干云,在他的身后,一面黑色的大旗直耸入云,黑色的旗面上那个巨大的汉字低头俯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伴随着一阵劲风吹过,大旗张牙舞爪起来,仿佛在催促着战士们前进。
鼓声如同来自地狱的死亡呼唤,随着令旗的挥动蓦然间从四周响起,沉沉的鼓声节奏鲜明,伴随着这阵“咚咚咚咚……”的声音,蒙古大军的火炮开始怒吼。
漫天火炮,映红了北京城的夜空。
战阵,密密麻麻的战阵,黑盔黑甲,长枪柔戟,全副武装的步卒踏着鼓点迈出沉稳的步伐,一架架云梯,一台台冲车在悍卒的推动下冲向京城。在漫天鼓声的指挥下,蒙古大军已经开始攻城。
“火枪队,准备!”
杨辉紧了紧手中的火枪,同时下达命令道。京城仅有的三百火枪手,全部举向正疾步推进的蒙古大军。
蒙古大军作战的场面实在太过庞大,看着城下漫山遍野的敌人,看着阵中一杆杆巨型长予、明亮大刀,杨辉全身都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可以想象,当密不透风,密密麻麻的长枪刺向你的时候,就算是你的武艺再高也没有用,你根本没法躲避,除了被扎成刺猬,他想不到任何的办法。
杨辉感觉自己的嘴里一阵发苦。茫茫然泛起一阵无力感。
远chu的火炮停止了怒吼,蒙古士兵已经突击到城下,再投的话就要误伤到自己人了。
前军副将铁杉亲自督攻北门,铁杉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看着城头大旗仿佛看到被大明诛灭的元朝,但在铁杉的心头,更有一把猛烈燃烧的怒火不仅未灭,而且越烧越旺,那强烈的愤怒火焰让铁杉全身迸发出一股惨烈的杀气。
“杀!”
铁杉放声怒吼。
“杀!”
苏聪同时吼道。
趁着火炮停下的刹那,苏聪果断下令还击,这个时候,已经毫无必要节省箭矢,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够活多久,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大军,他们根本不做任何的侥幸想法。死,当然是死,只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
“杀!”
守城将士自知必死,顿时将一股怒气凝聚于箭矢之上,箭雨迎面扑下。
“开枪!”
杨辉也不例外的命令。
“嗖!嗖!嗖……”
“砰!砰!砰……”
万箭齐发,火枪发射!一时之间,子弹和飞箭雨点一般射向蒙古大军,冲着前面的蒙古士兵纷纷倒下!一时之间,蒙古大军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盾,举盾!”
铁杉大声喝道。同时身旁的亲卫士兵早已挡在铁杉的身前,一面面盾牌将铁杉前面挡的密不透风。
“滚开,一群废物,隔这么远,还怕我被射死不成!”
亲卫士兵没有吭声,他们依旧紧紧守卫在铁杉身前,作为亲卫,如果主将死了,那他们也快死了。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主将的安危。
一支支利箭扎进盾牌,几个防护不严密的士卒遭到了无情的打击,利箭毫不留情的扎进他们的身体,一头扎进肉里,冰冷的箭头无情的摧残着人类脆弱的生命。
“长弓营准备!”
“放!”
蒙古校尉指挥着长弓营士兵还击。
这种强弓射程要比普通弓箭远的多,此刻三千名强弓手一线排开利用射程较远的优势死死的压住墙头的守军。
杨辉刚从汝墙的箭孔探出来,就感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人类身体的本能让他毫无理由就往斜刺里一缩,一根贯满劲道的长箭贴着他的脸颊擦过,一溜血水划下,杨辉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就在大明守城士兵躲藏飞来的强弓之时,城墙传来“嗒,嗒……”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无数架云梯架到了城墙上。
城下,蒙古大军在长弓营的掩护之下,开始抢攻城墙,不远chu,蒙着生牛皮的巨型冲车开始无情的冲撞城门。
箭雨漫天,吞云噬日。
漫天箭雨飞向城头,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一片乌云密不透风,强弓柔弩让城下的蒙古大军弓箭手可以远离城头的弓箭射程,三千弓弩手尽情的挥霍着一支支利箭。
驻马观战的蒙古大军前军统率察和穆看看时机已经成熟,毅然下令攻城。
几十面大鼓同时响起,沉闷的鼓声犹如来自九幽的死神呼唤,催促着战场之上的所有人。
京城城下三百步的距离,蒙古大军步兵校尉抽出锋利的战刀举过头顶,刀刃泛起一阵异常冰冷的光芒。
这个校尉回过头,身后数千名悍卒正在默默的注视着他,这些都是与他出生入死的袍泽兄弟,是跟随大汗征服四方的忠勇之士。感受着身后士卒那一道道充满着信任与敬畏的目光,校尉大声吼道“杀”“杀,杀,杀……”
杀声震天。
“倒热油!”
杨辉大声一喊!
城墙的守军将烧得火热的油向搭乘云梯的蒙古大军倒下,还有大石头,一块块的往下砸去。城下的蒙古大军哭喊一片。
蒙古前军五万大军强力攻城,但是守京城的大明军队也有五万人,按攻城比例,攻城的人至少是守城三倍以上,像京城这种高大城墙,没有五倍以上兵力,根本无法撼动!守城将士利用擂木、滚石等守城器具给了蒙古大军攻城步卒重重一击,但是多点开花的蒙古大军很明显有备而来,而且后面的主力也已经到达,攻城的兵力已经从五万上升到了二十万!
那些骁勇的蒙古大军,已经很快就攻上了城头,失去城墙掩护的守城士卒只能忘死拼杀,只有将冲上城墙的敌人杀下去,他们才能有机会守得住。
血战,前所未有的血战,已经染红了整个北京城!所有人都在期待,期待奇迹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