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昉是名门出身。
父亲苏辙也就是三苏之中的小苏学士一生娶了两个夫人,但也有两三个小妾。苏昉的母亲赵氏是苏辙生前最后一个侍妾,有幸生下了苏昉。
苏东坡死后苏辙的仕途达到了顶峰,领大学士头衔做到了门下侍郎尚书右丞的官位,可谓是位高权重。
但三苏的风骨却不是宋徽宗时代的贪官污吏所能比拟的,所以并没有积攒下亿万家财。苏轼苏辙兄弟死后也葬在了中原并没有回归故里。苏氏的后人则为了避开汴梁的腌臜漩涡举家迁回了四川。
苏昉由于是庶出并不受家中重视。母亲因为是汴梁人士不舍离开故乡,便求告家中的主母想带着苏昉留在东京汴梁。苏氏家风开明,便也同意了。只是留下的财产未免就少了些,一间小院些许钱财、苏昉母子两个连个仆人都没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靠母亲赵氏的私房钱和出租后院取些房租过活。
苏昉开始还被一些有心的权贵看重,但文采一道却是太吃天分了,苏昉竭尽全力也只是中人之资二十多岁只得了个秀才功名,接着便接连落榜名落孙山。埋首苦读学业无成让苏昉很是哀愁、以至于还未到三十岁就显得有些苍老。或许也有高官权贵不想再看到苏轼苏辙这般的正直之人上位了吧。
宋文看重的,是苏昉身后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人!一个身份特殊、也让无数人敬畏甚至是痛恨之人……
梁师成!
梁师成原是宦官贾详的书艺局杂役,“慧黠习文法,稍知书”。后得宋徽宗信任为皇帝草写诏书,“凡御书号令皆出其手”,得以列名进士籍。后升作晋州观察使兴德军留后。最后提拔至开府仪同三司、少保,官至检校太尉,时人暗称为“隐相”。王黼对梁师成如子敬父,称之“恩府先生”。
现在的梁师成,已官至检校太傅!真是如日中天之时,童贯与其相比也逊色许多。但这梁师成,却一直以苏氏遗子自称,他的母亲当年就是苏东坡为后人所诟病的远游赠妾之事的主角……
苏轼把自己的侍妾送给了郑姓好友,而这个侍妾过了不足十月就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孩子正是梁师成……
牵强附会也好,确有其事也罢。总之这件事被梁师成自己曝光之后居然就被时人默认了下来,为此宋徽宗甚至对梁师成更加信重了。
苏辙还在世的时候,梁师成甚至对自己的管家说过,如果小苏学士需要用钱,一万贯以下的用度不必问我、直接支取即是!可见梁师成无论真假对苏氏一门还是善意十足的。再加上他曾经几次三番为所谓的先父苏轼平反、让被禁绝的苏氏诗词得见天日,有一些文人也对他颇有好感。
这一切加上梁师成的城府权谋让他几乎彻底制霸了宋徽宗赵佶的后宫内廷!一时间权势滔天风头无两。
梁师作为大宋隐相!连蔡京都要对其恭恭敬敬的,至于王黼这种小人幸臣……则以父事之!在梁师成的面前连腰都不敢直。
苏昉虽然没有什么才华,可苏氏子弟的傲气风骨还是有的。了解此事后气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儿的痛斥那王黼的奴才胆大包天。
宋文让林冲赶紧去买了早餐给苏昉的母亲送去,顺便借口拜见一下小苏学士的遗孀瞻仰一下墨宝登门拜访。
窄小的书房里面,简单拜会过苏昉母亲后宋文和苏昉坐在椅子上谈起此事,苏昉叹息一声道:“先父故去没多久,家兄就护送主母回蜀中去了,昔日的旧友故交这两年也没了来往!我……我去太学,问问座师和同窗、此事绝不能让宋小哥蒙受委屈!”
宋文心里暗叹一声,几个太学生有什么用?告状?申诉?现在的大宋官场,谁会在乎这个?
宋文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苏秀才有所不知,小子那四海酒坊的几个东主也是将门权贵后裔,但一听说此事全都是退避三舍……王黼王大人,可不是容易打交道的高官。”
苏昉也是摇头叹息,思索良久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屋内,一直听着外间动静的赵氏忍不住开口说道:“世态炎凉,你父亲那些旧友都是些清高人士,你的太学同窗怕是也帮不上宋小哥的忙,既然宋小哥对你有救命之恩,何不去那……那梁府问上一问?”
“啊?母亲……这……这……主母和兄长临走之时曾交代过,若是生活艰难可以去蜀中求助、但不可去求告那……那人!”
苏母赵氏似乎有些忧心,掀开门帘走了出来。苏昉急忙上前搀扶。苏母上上下下又打量了宋文一番,宋文急忙躬身施礼恭敬问候。
“嗯,一个好好的少年郎被一个奴仆逼迫至此,实在是不应该……介成,救命之恩不可不报!还是去梁府走一遭吧!”
苏昉面色有些发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宋文心里一块大石头瞬间落了地,此事……有门了!
上门拜访不能空着手,尤其是苏昉这种身份有些尴尬的学子,梁师成倒是乐意和苏氏后人有些交集,但真正的苏氏后人却一直对其退避三舍。无他,尴尬尔。
林冲陪着苏昉去街上采办一些礼物,宋文则被苏母留了下来。
苏母微笑着看向宋文,没来由的宋文感觉到有一些难堪……苏母低声说道:“不管有心还是偶遇,老身都谢过宋小哥的援手之义了……实不相瞒,昉儿性子鲁钝了些,这些年读书成就不大。却又碍着面子不肯低头向亡夫当年的旧友求告。借此机会,让他认识一下真正的权贵大臣,也算是他这辈子借一次亡夫的余荫了吧!”
宋文心里一紧,顿时对这个有些苍老的妇人有了全新的认识……老妇人似乎看出来一些端倪,但却没有点破!
宋文不由得对这个时代的人心有了一份新认识……不能小觑任何一个人啊!
宋文躬身施礼,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夫人放心,此事小子只想尽力而为、绝不敢牵累苏秀才受累!但若是那梁太傅肯开口,此事立刻就能随风而逝……王黼王中丞,不敢起恶意的!”
“有先夫的名声在,昉儿自是无碍,可小哥儿以后就竖了一个绝对得罪不起的仇敌,梁师成开口的话王黼必然不敢造次、可小哥儿日后怕也会被划入阉宦从属之中!你不怕吗?”
宋文洒然一笑:“我辈男儿挣扎在市井之中,悲苦自知。只要我不倒,还得护持身后一众无依无靠的同伴和娃娃……至于名声,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丈夫若是不能自己做出一番大事业,要这名声又有何用?”
“倒也有一番道理……此事看那梁师成如何做了,但过后昉儿可就不会再为你去梁府抛头露面了,你要知晓!”
“若能得梁师成梁太傅一句话就足矣,小子再不知足就是无信无义之辈了!”
“这就好……”
午时,宋文谢绝了苏昉招待的好意带着林冲告辞了,苏昉去梁府递了拜帖,梁师成的门房和管事见这正儿八经的苏门子弟来访自是不敢怠慢,接待之后告知梁师成不在怕是得晚上才能从宫里回府。管家让苏昉回家等候,梁师成若是有空一定会派车马接苏昉前去相聚的。
林冲看了看怀里抱着的两卷小苏学士的墨宝,不解的问道:“为了两幅字,哥哥奉上了三十两银子……可值得吗?”
宋文心里却乐开了花!这可是苏辙的真迹啊!后世几册似是而非的小苏学士真迹,哪个不是天价国宝?只可惜苏昉手里只有他伯父苏轼苏东坡的一副字,这小子也视若珍宝只舍得让宋文草草看上一眼,宋文压根就没好意思提购买收藏的事情。
林冲看了看四周,轻声问道:“哥哥,这件事……咱做得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宋文微微一笑:“除了那两个泼皮是咱们找人假冒的,剩下的事情哪一件咱们撒谎了?那狗官王黼纵容奴才欺压我等可是虚构?咱们收养扶助几十个遗孤乞丐岂是虚言?况且……这苏昉也算是个规规矩矩有本事的读书人,日后、我等多多照顾一下就是了。”
“嗯,苏老夫人慈眉善目客客气气的,一见就让人心生亲近。”
宋文暗自笑了笑……林冲这家伙的心思还是简单,他哪里知道苏老夫人可能也早就起了让苏昉借助一下梁师成权势的心思?这次让苏昉去梁府拜访也是顺水推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