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雄踞洞庭湖。
飞龙庄。更雄踞君山之上,成为了「太上君山」。
十天的太平,并没有令人忘却第十一天将起极大的风暴。
然而,飞龙庄并没高悬白旗,相反地,庄院的墙上遍插有鲜戴加血的红旗,居中一座高楼顶上立有两枝高达数丈的旗杆。
上面飘扬著飞龙帮主行道江湖的杏黄绣金的龙旗,由此看来,威镇湖湘显然未把十天前巴大亨提出的警告放在心上。
诚然,若果莫镇湘被虚言恫吓而悬起白旗,今後怎能立足江湖?
输人不输阵,输阵是××面。
为名、为利、为气、为色,都足令自命为英雄人物甘心效死,莫镇湘既是武林枭雄,当然也不例外。
这正是第十一天清晨岳州西面临湖街的北端,渔舟如鲫,妯胆连云。
因为莫镇湘为了盘查「石更细」,也为了阻止敌人窥探,一连封湖十一天,终日忙於捕鱼为生的渔民在无可奈何之下,索性蒙头大唾,是以除了风来船动,发出碰撞的声音之外,几乎不闻人声。
就在这个时候,岳州城北城陵矶的江边忽然来了一条儒装身影。
那是一位约有十六七岁约少年书生,手里提著一个小小拜盒,悄悄走向一艘无人小艇来。
这艘小艇太小,由头到尾也不过丈许,又没有莲盖,船舱,看来祗能放在池塘作采莲之用,若泛在三万六千顷的洞庭湖水,祗怕还没有落在八仙桌上一粒芝麻大,但那少年书生并不在乎艇的大小,将拜盒先放上船头,悄悄解开缚在绽石上的船索,登舟鼓桨,顺著江湖向君山泛去。
但见他一手拨桨,一手打开拜盒,取出一个做得极精致的点心放在嘴里轻轻嚼著,玉面上泛起无穷的笑意。
太喝渐渐高起,那盒点心也被吃得乾乾净净。
当他提起空盒想摊向湖心,忽又停手下来,将空盒放回脚边,轻轻地笑道:「这个还很有用chu?」
接著,他向飞龙旗瞥了一眼,又淡淡一笑,跟著放声高歌:「烟苍苍,雾茫茫。
人海茫茫费思量!
有几个游湖范蠡?
有几个遁世张良?
…………
英雄豪灯,赢得荒唐。
风流才子,慕草枯黄。
笑堡上旌旗,殷红似血,争得一团麦饭…………」
他那歌声既不苍劲,也不清榔,却悠扬得像一缕游丝随风飘荡空际,越去越远。也许他十分得意,竟未留意到君山北端已有三艘瓜皮快艇将湖沮水面划出三条白浪疾射而来。
蓦地,「噎」一声断喝入耳,他横目望了一下,依旧悠然唱道:「半杯离秀,数缕烟香。」
歌声方歇,那三艘小艇像龙舟竞渡似的冲到舢板十几丈远,每一条小艇除了一名在船尾操桨,各有两名劲装人物昂然站在船头。
居中那小艇左首一名劲装客突然暴雷似地喝道:「兀那小舢板是那里来的?」
少年书生望也不望一眼,又纵声唱道:「天之角,海之涯,劝君早把………。」
居中那小艇忽然对正冲到。
少年书生急忙停唱,横桨一拨,船首疾偏土让开对方船头,怒声道:「你这人好没道理,不怕船沉了麽?」
那小艇三人似因一位少年书生居然谙熟船艺而微微一呆,两船几乎是擦身而过,并还相距三四丈远。
船首左边那劲装汉子疾转身躯,嘿嘿冷笑道:「原来你这腐儒竟是会家,大爷倒看走眼了,好吧,试试看谁先下湖。」
说到後面一句,船头已转对少年书生的船尾。
少年书生见对方三艘小艇已成了包围之势,忽然一沉脸色,喝道:「你们是那里来的,先报个字号上来!」
仍是那劲装汉子答道:「大爷先问你!」
少年书生茫然道:「你问我什麽?」
劲装汉子道:「你又不聋,该听到问你这小舢板由那里来的?」
少年书生「蹼嗤」一笑道:「你问小舢扳,就请小舢板答你好了,我先问你字号,你就得先回答我。」
劲装汉子知道对方故意戏弄,怒喝一声:「你找死,可怪不得大爷。」
少年书生走向船尾,笑道:「你找死为什麽怪我?」
「冲!」劲装汉子一声暴喝,拨桨的同伴使劲一拨,船立如箭发,疾撞向少年书生的船尾。
哪知少年书生待他船颈将近,突然飞脚一蹬,恰将对方船头蹬开,迅速提起拜盒向他头顶罩落。
这本是十分从容的学动,但那劲装汉子却来不及躲开,被那竹织的小拜盒由头顶罩到脖子,禁不住大叫一声:「不好!」
少年书生这一脚将对方的瓜皮艇蹬出八九丈远,吃吃笑道:「里面方才装了不少油酥饼,芝麻糖,糯米糕,这时又装了一个窝窝头,又有什麽不好?」
这三艘瓜皮艇来自君山水滨,理应是飞龙帮的巡逻艇,然而,甫经接触,即被少年书生以拜盒罩中一人,剩下八人都骇然失色。
三艇平头驶来的时候,右边那艇上原站著一位年约五旬的壮汉,此时急忙拱手道:「果然高人不露相,请先报个来历,省得发生误会。」
少年书生先仰头一看日影,微微笑道:「区区姓巴,名大亨。」
话一出口,九人同时一震。
被罩著头脸的汉子急忙除下比脑袋略小的拜盒。脸皮顿被割破几缕血痕,但也顾不得疼痛,连翻怪眼道:「阁下当真是巴小侠?」
少年书生仰脸向天道:「哇操!难道还有假的?」
「何不早说?」那汉子狂焰尽敛带著惧色道:「在下姓彭,奉命迎接大驾。」
少年书生轻「哦」一声道:「彭头目,你带头吧。」
彭姓汉子不料混来一个头目之名,急道:「在下彭怀仁不是头目。」
巴大亨微笑道:「你何不早说?」
彭怀仁知道他故意戏谚,不敢答腔。
巴大亨却不肯放过,接著又道:「彭头目奉命迎宾,还该有什麽礼数?」
彭怀仁一怔道:「什麽礼数?」
巴大亨将桨放下,徐徐道:「哇换,你这井底蛙,过来替贵宾操舟打桨。」
彭怀仁率额三艘瓜皮艇,身份也许比头目更高一筹,被称「头目」已觉委屈,此时却无奈何,跨过小艇再向同伴打个招呼,然後鼓桨如飞,向君山进发。
巴大亨坐在船头,眼看彭怀仁原船上那位站著的劲装汉子取出红布小旗连连摇动。
少顷之後,君山飞龙庄忽然涌出几十名劲装人物分成两列,由庄门一直排到码头,不禁心头暗笑。
中年壮汉忽然一声吆喝,两列劲装人物同时亮出兵刃。
但闻「锵」一声响,眼前一亮,一条以兵刃交叉而成的甬道业已架成。巴大亨知道眼前这批劲装壮汉祗能算是摇旗呐喊的不入流货色,然因动作齐一,训练有素,也不禁暗自点头。
蓝衣壮汉目光向列阵的同夥一掠,然後走到甬道前端的中间,向左疾转,剑尖上指,剑身轻贴右肩。
面对靠上码头的小艇凛然喝道:「彭副统,你带什麽人来了?」
彭凄仁叉手答道:「就是带来向本庄寻资的巴大亨。」
蓝衣壮汉又喝道:「人在那里?」
「在这里!」巴大亨不待彭怀仁答话,一声清叱,随声站起,接著道:「间罗王和崔判官已由我邀请同来,快通报莫镇湘出来听判。」
蓝衣壮汉见是一位斯文绉绉,面孔白哲,长眉飞鬃的美少年,立即面色一沉,冷声喝道:「你敢冒充巴大亨来这里送死!」
巴大亨微笑道:「哇操,这样说来,我倒要问真巴大亨在那里了。」
蓝衣壮汉冷笑道:「真巴大亨还在太平客栈和那些丫头行云行雨!」
由这话听来,太平客栈一切动静早有飞龙庄的眼线随时飞报,但当前这位巴大亨忽然红脸喝道:「巴某就在这里,你敢胡说八道!」
蓝衣壮汉虽未接获巴大亨离开太平客栈的飞报,却也不能相信有人冒名送死,像巴大亨一出手就将往太平客栈滋事的杨国清摔成滚地葫芦的高手,又有谁能够假冒?
想了一想,忽觉巴大亨可能以意料不到的方法脱离眼线的监视,不禁将信将疑道:「你一定要找死,就请交出拜庄帖来!」
巴大亨冷哼一声道:「哇操!巴某限期十天令莫镇湘驱逐凶鹰令使,白旗表示弃邪归正,於今逾限不理,此行乃在略施薄惩,既非以武会友,还用什麽拜庄帖?」
蓝衣壮汉面现怒色道:「没有拜帖,要我如何通报?」
巴大亨冷冷地道:「既是如此,本人祗好柔闯了。」
蓝衣壮汉冷笑道:「祗要阁下能由剑下通过,敝帮主必定另有礼遇。」
「好!」巴大亨随声登岸,昂然走向兵刃架成的甬道。
蓝衣壮汉微微一愕,忽然合著一丝狞笑,将长剑向右下一揪,剑尖斜向下垂,大喝道:「请贵客进阵!」
跟著,群声响应,交叉的兵刃碰击响起一阵轻脆的声音。
剑锋祗比头项略高半寸,若果往下一落,那怕不抑来人分成三片,任由几十枝利剑剁成片?
然而,巴大亨看也不看一眼,从容走进剑锋之下,一步一步循著石级登山,眨眼间已走了一大段甬道。
若照武林惯例,祗要来人肯由甬道通过,两列剑士决不可落剑伤人。
哪知就在这时,蓦地一声断喝,当头一对利剑忽然斩落,所有的利剑也疾转剑锋向巴大亨刺来。
在这间不容发的危机中,巴大亨一声清叱,双臂一分,将两侧的剑士挥出一丈多远。掌势一翻,已夺下一对利剑。
趁势飞出两团寒光,近身的剑士已有五六名扑尸倒地。
「哇操!原来这就是莫老贼待客之道!」他骂声未落,手上两团剑光暴长,几十名剑士像被一阵疾风扫叶,又倒了十几名之多。
忽然,暴雷似地大喝一声:「住手!」
但见黄影一闪,一位身穿黄袍,躯干高大,面如古月,年约七句的老者已威风凛凛走出庄门。
黄袍老者身後还跟著几名健硕老者。
那夥动手的剑士急向两侧分开,剑尖仍然指向巴大亨。
巴大亨收到胸前,仰看黄袍人一眼,冷冷地道:「哇换,莫镇湘龟缩在什麽地方,专让这些孙子出来送命?」
黄袍老者拱手含笑道:「老夫就是莫镇湘,请问小侠何人?」
巴大亨当面骂了人家,脸上却无愧色,冷笑一声道:「原来阁下就是莫镇湘,我先请问摆出剑道暗伤来客,可是你湖湘飞龙的规矩?」
莫镇湘不愧老石更巨滑,虽然当面被骂,仍若无其事地徐徐道:「小侠所责虽是,但小帮帮规极严,帮中兄弟决不敢无故伤人,也许小侠亦有未尽善之chu。」
巴大亨禁不住冷笑道:「哇操!照阁下这样说来,莫非倒是我错了?」
「老朽并没这样说。」莫镇湘转口喝道:「上官能你为何列阵伤人,快点好好照实说来。」
蓝衣壮汉朗声道:「启上帮主,这位小侠自称为巴大亨,又不具帖拜庄,但属下知道巴大亨在太平客栈尚未起程,是以列阵请他入庄。
「不料他走入阵中之後,忽将脖子一伸,项及剑锋,趁机枪先下手,以致各兄弟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伤多人,事实如此,请帮主定夺。」
莫镇湘凶睛向巴大亨身上疾转,直待蓝衣壮汉说罢,才徐徐点头道:「这就是了,也许小侠颈子发酸,不得已伸了一下,恰就触入剑锋,反而误以为利剑斩落,因是抢先下手,这是一场绝大约误会,误会,不过,巴大亨确未起程,小侠为何冒充巴大亨?」
巴大亨耳听蓝衣壮汉将事实例转过来说,心头已气得几乎炸开。
但一想到这夥凶徒原是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又把怒火熄了下来,冰冷地道:「哇操!我就是巴大亨,还要什麽冒充?」
莫镇湘老眼一瞬,回头向身後一名灰衣老者悄悄的吩咐几句,灰衣老者立即转身走向庄门。
巴大亨猜想必定是找人来解认,故作不知,俊目向莫镇湘身後六名灰衣老者一扫,漠然道:「哇操!莫老儿,杨国清那小子把话传到没有?」
莫镇湘微笑道:「传什麽话?」
巴大亨轻哼一声道:「哇操!你莫故作狡猾,区区限令十天之内要你尽驱黑鹰令使,悬出白旗表示弃邢归正,否则兵戎相见的话,传到了没有?」
莫镇湘身後六老俱作怒容,但他祗淡淡地道:「老朽早知此事。」
巴大亨暗服此老镇定,也暗怪自己太沉不著气,轻轻一咬银牙,道:「为何又不加理会?」
莫镇湘脸皮动了一下,接著道:「此事好商量,不必著急。」
巴大亨当然明白对方说的「商量」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兵戎相见不可,正待发话认诮,却见庄门人影晃动,方才回去那灰衣老者已带了两名劲装少年出庄。
走在左侧那劲装少年一见巴大亨,立即满面怒容,叫道:「启上帮主,那小子正是巴大亨!」
莫镇湘回头一瞥道:「你没看错吧?」
右侧那劲装少年接口道:「属下决未认错人。」
室真相贴贴头,转向巴大亨道:「小侠若真是巴大亨,应该认得敝帮这二位晚辈。」
巴大亨心头暗笑,剑尖一指左恻那少年道:「这个就是杨国清,那个叫做安国长。」
指证不差毫厘,不由得莫镇湘不信,但见他脸色一沉,回头喝道:「阕清和国长去把穆青虹叫来,他可是在岳州醉死了!」
说罢,回身向巴大亨一指到地,道:「老朽用人不慎,竟未能及时飞报小侠行踪,致失恭迎,反而引起误会,敬希穷谅,即请侠驾进庄,并备水酒接风。」
巴大亨见他极度谦恭,明知有诈也发不出气来,祗得躬身答礼,正色道:「老丈不必多礼,祗要肯接纳愚见,为时并不算晚。」
「好说,好说。」莫镇湘嘿嘿乾笑道:「老朽说过容易商量就是容易商量,请侠驾进庄小侠才好当面奉告。」
巴大亨暗忖若不进庄,就等於怯敌,淡淡道:「哇操!请吧!」
声落,擦臂一扬,两枝利剑脱手飞向十几丈外的院墙,一枝挥在「飞」字中心的交叉点,另一枝挥在「龙」字的头一点,两枝利剑都挥进石墙里面,一直没到剑环,祗剩两段剑柄。
这一份手动并不等闲,七名灰衣老者脸色同时一变。
莫镇湘呵呵大笑道:「小侠艺业非凡,算得上屠龙飞侠了。」
巴大亨暗自好笑道:「哇换,正好屠你这条老孽龙,犯了语识,哪怕你不死。」心里想著,口里仍然谦逊道:「区区无状,老丈幸毋见责。」
「那里,那里!」莫镇湘满脸堆笑,微偏身子道:「小侠请。」
巴大亨也不客气,暗自提神戒备,徐徐学步而行。
莫镇湘待他走到身侧,忽然伸手相挽。
巴大亨急一缩手,玉面微奚道:「老丈先行,区区不便抢先。」
莫镇湘乾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小侠何必见外?」
巴大亨暗哼道:「哇操!一个强盗帮头也要掉文,孔老夫子即便是乞食三年也决计不会乞到你家里。」正色道:「此时还谈不上知己,过一会也许便是敌人,不必过分客气,省得届时又要尴尬。」
一名灰衣老者忽然寒脸喝道:「你这小子也太狂妄了,莫帮主祗是对你客气,难道怕你不成?」
那老者怒目一瞪,道:「实在话又怎麽样,老夫就看不惯你的狂妄!」
莫镇湘忙接口道:「请周兄看在兄弟面上担待,担待,巴小侠是本帮贵客。」
巴大亨傲然一笑道:「哇操,贵帮主都能担待过去,关你周小仓什麽事?」
那老者脸皮一红,忽又一征道:「你小子如何认得周某?」
巴大亨冷冷道:「哇操,周小仓,钟正,倪天校,李河、李海,毛本初,岳长江和贵帮主号为「八龙」,区区闻名已久,你这条病龙的形相更是容易看出。」
原来飞龙帮除了莫镇湘绰号「飞龙」之外。
依次是「病龙」、「青龙」、「白龙」、「黑龙」、「黄龙」、「独角龙」、「江龙」。各有堪称为一流高手的艺业,并且绰号恰如其人病龙周小仓身子修长,一脸病容,若不是认得他的人,几乎疑他是个痨病鬼。
此时被巴大亨冷语认诮,病脸上也浮起一丝血色,咳咳两声道:「好小子,知道的居然不少,先吃我病龙一招!」
「切莫,切莫!」莫镇湘赶忙接手道:「周兄切莫急於动手,务须杯酒言欢………嘿嘿!」
巴大亨眼见对方唱诺箸,情知必有诡谋,淡淡地道:「哇操!巴某若不看贵帮主的金面,不把你这病龙乡进湖里变水蛇才怪!」
病龙周小仓脸色刚沉,又被莫镇湘摇手制住,气得闷哼无声。
莫镇湘摇头苦笑道:「小侠口齿伶俐,语不饶人,且看老朽薄面,请,请,请!」
一边连声的「请」字,同时作势让客。
巴大亨意欲挑起战火,在庄外交手好屠掉几条恶龙,此时也祗好打消原意与莫镇湘并肩进庄。
※※※※※※飞龙庄居中一座大厅,早已设好酒菜九席。
一大夥武林豪客环立在四周入席旁边,惟有四名排衣老者大模大样坐在居中一席的两旁,各自学杯畅饮,笑语声暄。
病龙和以下六龙一进广厅,立即分别走向四周入席预留的座头。
莫镇湘领著巴大亨走向居中一席,含笑道:「好教小侠得知,这四位是敝帮水陆总护法千手剑,百龄机、八方象、三世尊,恰是昨夜回到敝庄,所以老朽方才说过容易商量,请小侠不须见外。」
说罢,又嘿嘿两声道:「这位就是风雷堡章堡主的乘龙快婿巴小侠,今日单刀会鲁肃,不是猛龙不过江,限期届满立即光临,堪称得上少年英雄人物。」
巴大亨听他指出四位总护法竟是三十年而著名的凶星,心头微微一震。
听他又指说自己是章堡主的乘龙快婿,不禁玉面通红,心头狂跳,几乎没听到下面那几向走什麽话。
四位护法祗冷眼一瞥,又傲然举杯。
莫镇湘轻轻领首,请巴大亨就上首的客座。
巴大亨逊谢几句,也就移步就座,那知刚要坐下,忽觉一股潜劲由桌底透了过来,赶忙一步飘开。
坐在左侧下首的三世尊忽然哈哈一笑道:「小哥儿,莫非你是雌的?」
巴大亨满面通红,戟指骂道:「哇操!亏你是三十年前成名老鬼,居然亦使这种暗袭手段!」
坐在三世尊右肩上首的百锦机笑吟吟道:「你既不是雌的,略试一手又有什麽要紧?」说罢,顿起哄堂大笑。
莫镇湘生怕立刻闹翻,阴谋难逞,急道:「敝帮这几位护法喜开玩笑,小侠达人,不必计较。」
巴大亨气得一剔秀眉,重行就座,猛见坐在右侧的千手剑左手五指叉开,遥印向自己胸前,急扬手一档,叱一声:「去你的。」
千手剑不但精於剑法,掌劲也是不弱,但在巴大亨一档之下,上躯不免一仰,脸色微呆道:「不坏,够资格入座了。」
巴大亨轻哼一声,早已坐下,却也试出这位凶星名不虚传,自己倘非站著,也许要被震得身形飘起。
想了一想,立即探手腰间小香囊,取出两粒丹药先吞下去。
莫镇湘坐入下首主位,见状一征道:「酒菜无毒,小侠不必多疑。」
巴大亨微微一笑道:「哇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你们怀什麽鬼心意,祗好先服两粒「百毒迷魂解」。」
八方象一鼓掌道:「果真是个英雄。」
巴大亨俊脸一红道:「你说什麽?」
八方象笑道:「你若不是英雄,为什麽要服解迷魂的药?」
巴大亨怒火大发,喝道:「哇操!你才是英雄哩,所以才一直龟缩三十多年,不敢出来现世。」
不待对方接口,立即转向莫镇湘道:「莫老丈,我要请问一下,尊意是否弃邪归正,立请说个明白。」
莫镇湘尚在沉吟,忽闻厅外有人高呼一声:「有急事启禀帮主!」
回头一看,又是剑士首领上官能,微愕道:「有什麽事?进来说。」
上官能右手握拳,急步走到席旁,先向巴大亨瞧了一眼,转向莫镇湘躬身道:「顷接穆青虻飞鸽传书,巴大亨已起床梳洗。」
莫镇湘一征道:「有这等事?」
上官能放开拳头,将掌心一个小纸卷送上。
莫镇湘打开纸卷一看,面向巴大亨惑然道:「这是怎麽一回事?」
巴大亨淡淡地一笑道:「哇操!在下若不施「金蝉脱谷」之计,岂又能脱离贵帮到chu布置的服线?」
莫镇湘一想这话倒也实在,刚挥手令上官能退下,千手剑忽然一声狂呼道:「果真是个雌儿!」
巴大亨不由大怒站起,哪知那一只右脚竟抽不回来原来右脚的鞋尖已经被千手剑踩扁。
他原是易钗而奔的冒牌货色,一班凤头鞋套在一班男人的鞋子里面,凤头鞋前面还塞了不少绵花。
是以被人悄悄踩紧而毫无所觉,猛一站起,几乎要仰趺椅上,急忙一坐身子,左脚向桌子一桃。
「砰」一声响,桌面向右翻转,碗碟齐飞。
坐在右侧的千手剑和八方象不防她有这绝招,各被溅得一身菜汁。
千手剑急忙缩脚飘退。
假巴大亨收得右脚回来,左手一挥,一掌劈向百龄机,猛觉身後劲风射到,急又脚尖一点,全身跃高丈余,一柳腰,射向显外。
然而,她这一席恰设在八面包围中,经这麽一闹,入席的高手已纷纷起立,吆喝声中,掌影纷飞,劲风激荡。
假巴大亨身形未落即见白龙倪天校挥出一道银光向身前点来,祗得一抓星楔,顺手劈出一掌。
一股掌劲透掌冲出,倪天校那条银光立被倒劈回头,连身子部晃了一晃。
莫镇湘因假巴大亨向上纵起,同党的暗器直射向自己胸前,急忙先接暗器,高声疾呼道:「巴夫人请缓下手!」
若果不是巴夫人怎能乔装巴大亨维妙维宵,连吃过大亏的杨国清都不能解认?
百龄机接口狂呼道:「不错,正是章家妮子,她还妄报被掳,今日且先活捉下来再说。」
吆喝声中,一部份高手已将前後大门堵死,兵刃也纷纷亮出。
真正是关门打叫化,想逃都不可能。
然而。她冷冷一哼,向下挥出一蓬碧光闪开的轻雾,同时一掌将瓦面劈穿一个大洞,一缩身子,冲上瓦顶。
「碧磷毒火!」百龄机一声惊呼,紧接著是惨叫的声音震耳欲声,一大夥满身带看熊熊烈焰的高手争先夺门而出。
假巴大亨直奔正西,一连越过六七座瓦面,衣袖频挥,碧雾见风即燃,顷刻间,瓦面上火光能熊,浓烟弥漫。
千手剑带著一身火焰冲出大门,急忙跳进养鱼缸,浸熄火焰,但衣服已被烧焖,皮肤也被烧起不少水泡。
当下,顾不得找衣服穿,光著身子,仗剑缟道疾追,厉声骂道:「不抓你这贱啤来活剥才怪!」
巴大亨回头一看,羞得面红耳赤,急忙施展绝项轻功,如一缕轻烟飘去。
千手剑一直追到湖边,但见假巴大亨站在水面上挥袖,并不见她举步,却是滑水而行,自己又没这份本事,祗好无可奈何地破口大骂。
假巴大亨到底走远了,另一位少年书生却由岳阳楼徐徐踱向湖边。
这时,一叶扁舟载著三人刚到湖岸,两名劲装少年一见少年书生不禁惊得一呆。
少年书生向二位劲装少年一瞥,拱手微笑道:「哇操!二位又来了,巴某从来不记仇,请问杨兄可曾将小可的话转告飞龙帮主?」
被问的杨姓劲装少年惊疑道:「你又是巴大亨,到底有几个巴大亨?」
少年书生好笑道:「杨兄可是夜来失眠眼花,小可这付容貌难道有假?」
原来杨姓劲装少年正是被莫镇湘派来岳州擒捉穆青虹回庄的杨国清,他和安国长在飞龙庄外见过「巴大亨」,来到岳州又见另一位「巴大亨」,真如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转向安国长苦笑道:「这就怪了,你看像那小子不像?」
安国长早就把当面这位巴大亨看个仔细,惑然道:「什麽像不像,简直完全一样。」
巴大亨诧道:「二位可是见了一位与小可面貌相似之人?」
安国长茫然道:「完全相同,连穿著打扮也不例外。」
巴大亨笑道:「小可托二位所传的话呢?」
杨国清接口道:「当然传到了,你到底是谁?」
巴大亨正色道:「哇操!兄台问得奇怪,若不相信小可是巴大亨,可再试一下十天前小可使过的手法。」
十天而,杨国清被摔得连翻筋斗,至今心有余悸,实在没明再试,但自己偏是不肯信邪,那有两个巴大亨的道理?
想了一想,一声不响地忽然一掌劈出,前一次是抓,这一次是劈,手法却不相同,後者比前者更加凌厉。
那知巴大亨身形不动,顺手一勾,一掷,已把他摔出五丈开外,跌在沙滩上面。
杨国清这一交跌得满面羞惭,但又十分心服,一耀而起,立即眨眨眼道:「你是真的!」
巴大亨好笑道:「小可方由安平客栈来到这里,就遇上二位兄台,当然是真的,兄台若是回庄,请即搭载小可前往。」
杨国清因为先後出现两个巴大亨,巴不得立即弄个明白,不假思索道:「好吧,请上船就是。」
安国长急道:「我们要不要把穆青虹也带回去?」
杨国清想了一想道:「不必了,穆青虹见了这位巴兄杂店,自然会飞报本庄。」
安国长笑道:「祗怕他店里还有一个巴大亨。」
杨国清断然道:「那有这麽多巴大亨!」
巴大亨含笑接口道:「哇操!杨兄认得有理,我们得赶快去君山,莫要被那冒牌的人走了。」
经他这一催促,安国长也不再坚持往平安客栈,和杨国清请了巴大亨上船,向君山一望,不禁吃惊道:「看,他们已经动手!」
飞龙帮总舵的所在地飞龙庄,此时已是烟焰冲天,人影纷乱。
杨国清目光暴射,喝道:「王有道,赶快划船,使劲些!」
樯桨的壮汉恭应一声,鼓桨如飞,船行如飞,船头刺开两条滚滚白浪,眨眼间已离岸央前。
巴大亨一见飞龙庄起火,情知安国长讶的不差,心头不由更加著急,满面愁容地望著安国长道:「小可有点想不明白,贵帮帮主名满武林,威震湖湘,难道廿受黑历魔君节制,与那位巴大亨交手?」
安国长冷冷地瞪他一眼道:「你何以见得敝帮受黑鹰令主节制?」
巴大亨道:「小可初次遇见二位在岳阳楼,曾闻二位说起那天早晨发现黑鹰令,而贵庄竟置之不理。」
杨国清接口道:「那是阁下送来的伪鹰令,当然不加理会。」
巴大亨想回当初自己背这口黑锅,也暗自好笑,反问道:「何以知道那是一枝假令?」
杨国清道:「那就不知道了。」
巴大亨暗忖黑鹰令主早将有人送假黑鹰令的事分传示属下的黑道枭雄,莫镇湘自知不致接到黑鹰令乃不加理会,此事本极寻常。
但莫镇湘遣人假冒名义,眶骗章红娣来君山,难道也是奉令行事?想到这里,秀眉微微一皱道:「兄台是不愿说实话吧?」
杨国清道:「你知道就好。」
巴大亨脸色微沉道:「你也该知道小可能让你吃点苦吧。」
杨国清忽然想到不是巴大亨敌手,深悔「请贼上船」,急向安国长使个眼色。巴大亨微微一笑道:「哇操!二位别打歪主意,小可若要你两条命,实在也不须举手之劳,但此时还不想这样做。」
安国长虽没吃过苦头,也亲眼看见杨国清败得毫无还手之力,情知章红娣这话说来并不过份,顿时如坐针毡,嚅儒道:「阁下又有什麽新打算!」
巴大亨徐徐道:「我不打听你帮里的秘密,祗打听一个人,可行?」
安国长微愕道:「你说吧。」
巴大亨道:「王国良去那里了?」
杨国清急忙摇头道:「不知道。」
巴大亨接著道:「王国良曾经去找过我,你怎说不知道?」
杨国清微微一楞道:「他去找你?」
巴大亨心头暗笑,佯作一脸正经道:「不结,他今早上曾往螺丝湖畔找我,但我还没去螺丝湖。」
「该死!」杨国清咀咒了一声。
巴大亨这时禁不住笑出声来。
杨国清猛悟已被套去秘密,急得满面通红道:「王国良早就被帮主开革,他一切行为与本帮无涉。」
巴大亨冷笑道:「哇操!阁下大概想吃苦头了。」
杨国清不知他要使何积手段来摆布,惊得脸色一片苍白。
巴大亨祗因为秀华曾经向飞龙庄报称章红娣被劫,当时飞龙庄矢口否认有王国良其人,以致无法断定飞龙庄是否黑鹰凶徙的巢穴。
於今既由杨国清承认确有其人,虽说已被开革,那不过是「掩耳盗钤」,「欲盖弥彰」故意饰词,决不足以探信。
由此可见飞龙庄纵非黑鹰令主的老巢,至少也是黑鹰三不的重地,否则像骗章红娣这样重要人物,这等机密大事,不派令使执行而以飞龙庄派人代疤?
这时既已套出一部份实情,心知再问下去,对方也不会说,淡淡地道:「二位也不必怕成这付样子,巴某不惯器刑逼供,否则「仁侠」之名何来?」
他居然自称为「仁侠」,岂非有意承受这个美誉?
但杨,安二人祗求得他不杀,不辱,已感莫大快慰。
杨国清赶忙接口道:「阁下果然当之无愧!」
这马屁当真拍上了,巴大亨那俊脸上立即布起一重笑意。
飞龙庄烟焰渐熄。
血岳州驶来这艘扁舟也靠上了码头。
杨国清一来怕和巴大亨在一起,二来急欲进庄报功,请得巴大亨到了庄门外面,立即匆忙地道:「安兄请陪巴仁侠稍待,我进庄通报安排仪仗迎接。」
「且慢!」巴大亨笑道:「烦请杨兄代传拜帖进去。」说罢,由袖中取出一封红纸对摺的帖子交了过去。
虽然祗是对摺的拜帖,但杨国清不敢打开来看,捧帖如飞而去。
安国长笑道:「巴仁侠果然探明武林规矩,不候方才那人牢手到来,还要弦事生端,放火烧屋,看来已被擒了。」
巴大亨心头有数,也知道假冒身份的人是谁,若果那人被擒,自己也难逃脱,暗忖对方未必肯说实情,但在未进庄之前,能多获知一点虚责总是好的,微笑道:「会友先投帖这点规矩还能不仅麽?不过,那位冒名朋友也许为了祗颜冒名,故意忽略投帖的事,至於说到他际敢胃小可之名,入庄滋事,武艺必定不俗,贵庄未必就能把她擒下吧!」
安国长傲然道:「本帮总舵高手如云,那怕他武艺再高也难幸免。」
巴大亨冷笑道:「哇操!少臭美啦!什麽高手如云,能够一动手就把扬国清摔筋斗有多少个?」
人总是好替自己有关的人物吹嘘,安国长先被冷笑激怒,再听说出轻视的话,不禁哼一声道:「阁下这份艺业,在敝帮里多的是人。」
巴大亨冷冷道:「哇操!了不起祗有半个,而这半个就是贵帮帮主。」
安国长气往上冲,大声道:「至少也有四位!」
巴大亨冷笑道:「四位就想把人留下?」
安国长一脸傲色道:「够了,阁下这时要逃,也许还来得及。」
巴大亨好笑道:「哇操!少臭美啦,巴某若是要逃,也用不著来啦。」
安国长瞪他一眼道:「我绝不信你能逃出四位总护法之手。」
巴大亨当然明白来到飞龙庄并非作客,祗要一语不合,立即刀兵相见,何况已经有人冒名滋事?
但他已有了几分把握,是以泰然一笑,并不置答。
杨国清也恰在这时来到,强作笑脸道:「巴夫人方才在敝庄闲事,烧毁几栋房子,并烧伤了不少人,以致帮主为了救治伤者,无限恭迎,命在下请巴兄先至北偏院小憩,少顷再而往拜会,巴兄意下如何?」
巴大亨见他目光游移,情知大有诡谋,也许经过方才一间,莫镇湘因被人逃脱另外安排埋伏,以至无瑕分舟。
否则为何不差遣职务较高的人出庄迎客,仍令这麽一个窝囊麽来敷衍?
利那间脑门一亮,暗忖得替那滋事的人再背一次黑锅,点头笑道:「兄台不必挂意,就请先行带路好了。」
他从容学步跟在杨国清身後走进庄门,即见居中一路屋子除了第一进广厅之外,每一进都已瓦面透亮,屋里还有余烟袅袅,果然毁了不少房屋。
杨国清并不让他仔细端详,带他斜折向右,穿角门,行曲径,走过花木扶疏的院落,经过一chu广润的空场,到达一列十几间大屋前面,停步笑道:「这里是北院。乃敝帮主以武会友之所。」
巴大亨淡淡地笑道:「哇换!这样说来,贵帮主是以武相见了?」
杨国清狡猾地笑道:「在下不敢妄测帮主之意,奉命敦请小侠来到北院就算事毕。」说罢。又陪巴大亨走向居中一间屋子。
巴大亨还在仔细察看这些屋子的外面结构,忽见屋里人影晃动,一位垂髻童子已经跑出门外。
杨国清忙笑呼道:「小东,你要去那里?」
垂髻童子一怔道:「你们不是来了吗?」
安国长笑道:「小东越发伶俐了,怎知道我们要进屋?」
垂髻童子向巴大亨瞟了一眼,轻哼一声道:「帮主早就传声过来,要我好好接待这位姓巴的客人,你们可以走了。」
杨国清点头微笑道:「原来如此,这位就是仁侠巴大亨………」接著又转向巴大亨道:「小东是敝帮主侍座的香童,请小侠跟他进去吧。」
巴大亨以为会有多大凶事,绝料不到竟以童子迎宾。
像这种场合里,以童子迎宾是对客人十分轻视,但自己也未把这类小节放在心上,含笑拱手道:「二位请便了!」
杨国清和安国长狡猾地笑了一笑,也拱手退下。
小东痴望著巴大亨向人施礼,轻轻一咬房皮,忽然移步上前,痨笑道:「巴哥哥,管他们哩,跟我进来吧。」
巴大亨向小东打量一眼,但见他年纪不过十三四岁,长得粉红肉嫩,十分清秀,说话时还是童子的尖嗓子。
不觉消除了几分戒心,含笑点头道:「好吧,你先走。」
小东轻晃一下脑袋,晤了一眼,带笑道:「当然是客人先进屋呀,巴哥哥,你会不会作客?」
巴大亨祗得徐步进门,笑答道:「我怎不会作客。」
小东跟了进星,指著一张大师椅,笑道:「你会作客,就请坐下。」
巴大亨含笑就坐,趁小童取杯倒茶的时候,迅速向屋里扫掠几限,原来是置身於一座方广约有三丈的大厅。
两侧板壁挂有不少字书,靠紧板壁设有交椅、茶几,大废当中,一张长约丈许的椭圆形桌子嵌著整块大理石,光可蹉人。
桌上设有一瓶花和一个养金鱼的琉璃缸,对著大门的後壁前面,设有一张长形香案,板壁上供著关云长的父子喜像,并还设有香炉,烛台等物。
由这样陈设看来,这座大厅应该是莫镇湘与密友议事之所,不该是什麽凶地,惟有两侧字书外方,房门紧闭,不知可有人藏在里面。
小东就茶几上的暖壶倒出一杯香茶献上,垂手笑道:「请喝茶吧,我接待你这样一位客人还是头一回哩。」
巴大亨含笑举杯,忽然灵机一动,又将茶杯放下,先服了一粒解毒的丹药。
小东轻笑一声道:「你长得很俊,也很细心,但这茶里没有毒。」
巴大亨俊脸微红道:「哇操!你怎知我服的定是解毒药?」
小东笑道:「若不是解毒药,怎会在这时服用?」
这垂髻童子年纪虽小,确也伶俐过人。
巴大亨服的本是解药,也不再加强辩,答讪著道:「你坐下来吧,这里就祗有你一个人?」
小东在靠紧巴大亨右侧的太师椅坐下,又先晤了一眼,才含笑道:「这里连我是四人,他们跟庄主在那边疗治别人毒伤,就剩我一人了。」一顿,又笑道:「你先喝茶润润喉,带你看看这里的机关。」
「看机关?」巴大亨愕然道:「庄主让你带我看机关?」
小东笑道:「不要紧,这里约机关全是我管。」
巴大亨摇摇头道:「我不要看。」
小东诧道:「好的玩意多哩,为什麽不看?」
「看了可不害你受责麽?」
「唉!你倒是个好人。」小东叹了一口气,颇带几分失望的神情,忽然,又楞楞地笑道:「这样说来,我更加非要你看不可了。」
巴大亨好笑道:「那有这个道理?」
小东嘻嘻笑道:「怎地没有,你看吧!」
他忽然站了起来,奔向房门,巴大亨还以为他童心未退,闹著玩的。
那知念头还未转过来,葛登「砰」一声响,一块铁闸已落了下来代替了大门,眼前也跟着一暗。
这个突然的意外,惊得他跳起椅子,蓄劲戒备,喝道:「哇操!小东,你捣什麽鬼?」
小东由房里传声道:「请你到房里来看!」
这真是「君子可欺之以方」,一位宅心仁慈,艺冠群伦的少年侠士竟上了一位垂髻小童的当。
小童就在房里面发话,显然并未关上房门,究竟要不要追了进去?
追,也许就越陷越深。
不追,难道在黑狱里坐著?
在这一刹那,他回手一弹板壁,竟然响起「锵」的一声,看起来是极寻常的板壁,原来竟是以钢板漆上木板的纹理而成。
小东在房里格格笑道:「奴家在房里等著哩,你敲板壁干嘛?」
巴大亨一听小东自称「奴家」,心头不禁一震,猛又悟出莫镇湘被人冒充巴大亨先闹一场,已经伤人毁屋,生怕这位「真巴大亨」武艺更高,明间并无把握,才以少女饰为小童,骗人入壳。
想了一想,不禁哑然失笑道:「贱婢,你再不持开机关,我当真冲进去了!」
小东腻声叫道:「巴哥哥,好哥哥,来哟!…………」
巴大亨怒喝一声道:「你当真不要脸!」
「奴家祗要………」小东在房里学猫儿叫春,羞恼得巴大亨满脸通红,一步冲进房里,却见房里红烛高烧,小东脱得像一只刮光毛的白羊,四平八仰猫在象牙床上。
巴大亨怒火大发,上前就是一个耳刮。
这一掌,打得小东哭了起来,叫道:「你怎麽这样狠,轻一点好不好?」
巴大亨喝道:「哇操!你不起来穿回衣服,难道要找死!」
葛地,屋顶上有人大喝道:「巴大亨,活你自称为「仁侠」,原来竟强暴老夫的一名侍女。」
巴大亨冷笑道:「老贼,你就是莫镇湘吧,美人计用左了,巴某并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
那人狂笑道:「莫帮主何等身份,岂和你淫徒说话?老夫百龄机亲闻小东叫你轻一点,这账还能赖得掉?」
巴大亨狠狠地瞪了小东一眼,冷笑道:「原来你是三十年前躲在马山的老贼,可惜遇上了我是白费心机,连那莫老贼同样不要脸。」
百龄机被骂得怒了起来,喝道:「你若果要脸则好好妇顺,老夫可网开一面赐小东配你为妻,否则遗笑江湖,连你那亲父也不齿於人。」
巴大亨不住大笑道:「哇操,老贼!别出尽你娘的丑,还不快派人去平安客栈看巴大亨起床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