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经过了一番胡闹,出了一身的汗。肌肤上腻歪的感觉也着实不好受,到了之前沐浴的那所殿内,杨存左右衡量一下,干脆又洗了一个澡。
进良说老皇帝醒了,可之前不是说天明才睡的?久病之人,哪里就有那么好的精神了?还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一下,说不得待会儿还得要去那边一阵好等。
澡池的水已经重新换过,杨存脱光衣服进去浸泡其中,身心都说不出的舒爽。闭上眼睛深呼女干,假寐的间当,敏感地觉察到自己的内丹居然又有了变化。
说起来,还不曾真正怎么样地修炼过,所以对于自己内丹的精进,杨存一直都抱着不可思议的态度。也就没有深究,摈除了烦乱的思绪,一心所有沉静,放空了心灵。耳根微动,唇角溢出一抹古怪的笑意来。
在另外的一个空间里,一身白衣的杨存默立着,浮在半空之中静静地看着下方冲天的火光中有人在不停地高呼:“走水了……不好了……走水了,你们动作快些啊……”
一座装修大气不失威严的府邸被火舌所吞噬着。红漆铜钉的大门上方匾额上,“定王府”三个字气势恢宏。
睥睨着下方的慌乱,杨存有了一种傲视天下的感触。若是有人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瞳仁,是冷的。极其阴寒,与那个一贯圆滑世故,嬉皮笑脸,几乎是贴着猥琐标签的杨存,压根就是两个人。
“你这番样子,若是给他们看到,一定会以为认错了人。”
戏谑的声音响起,再看时,炎龙已经出现。微微喘息着,面色却是极为兴奋。一看便知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了。
“哦?”
杨存淡然应道,音线冷清如水。不带表情地看俯视着下方的人来人往,看着那些精致的桥梁画廊化成灰烬,淡然冷笑,道:“做得好。”
说话间,又有几道墨色的身影自火中疾驰而来,快如鬼魅。静静地在杨存身后站定,不着一词。
“呵呵,过奖了。”
也不知杨存那话是对着谁说的,炎龙倒是很不客气地揽了下来。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怪吓人的。还是正常一点儿的好。”
虽然有一个不正经的主子说出去实在是太过丢人,但总是好过现在这个阴晴不定的吧?
勾起唇角,杨存笑的邪魅而残忍。整个人的气质都变的完全不一样了。轻弹衣袖,对上炎龙的眼,道:“你怎知,这个就不是正常的我?”
“……”
炎龙瞬间石化。
“好了,你们做的很好。不要停着,继续。定王府存在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可以考虑落败一下……”
“可是定王一直在镇守东北,若是他出了事情,边疆会不会?”
炎龙问的有些小心,眼神中明明就是为终于能动赵元明而兴奋不已,还故意是一副忧国忧民的虚假样子。
也不想想,说到忧国忧民,可是轮得到他么?
杨存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我只说定王府没落,可没说定王会出事。”
杨存边走边言,变幻莫测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诡异邪恶,望一眼前来的神秘人,对着领头的刀疤脸垂目,道:“就算在混乱中赵元明真的怎么样了,定王也一定会在的。”
一定两个字,被咬的格外的重。
“是,属下明白。”
刀疤脸垂头拱手。
“明白什么?”
炎龙诧异,对这个终于出现的,聪明如自己也听不懂的对话产生了好奇。
可惜没人有打算给他解释的觉悟,各自走了。
尤其是杨存,边走变笑,到最后完全就是笑容满面的样子。可是并非是和蔼的,只会让人感觉到,阴冷。
以往的隐忍,不是没有能力也不是窝囊。只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那么如今,也该是好好算算总账的时候了。那些以前招惹了自己的人,可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杨存自认为,自己可着实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很记仇的。
一品楼的火,的确是赵沁云的人放的。但是杀人掳人者,却是老皇帝派来的黑衣人。这些事情,杨存在胧月那里看到完好的众人就明白了。
只是假装了糊涂而已。
杨存明白,老皇帝的此番作为,也是为了嫁祸。好让自己能够在关键时刻不至于站错了位置。
那么,今日定王犯下重错,老皇帝却一直未曾下达诛杀令,是否也是不忍心?作为一个热衷于替君分忧的好臣子,杨存觉着,自己是很有必要替君解忧啊!
世人皆知猫温顺,殊不知其实每一直猫都是一直隐忍的老虎。只要有谁触及底线,其攻击力绝对不容小觑。
杨存觉着,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可惜这个道理,明白的人不是很多……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那些在府中作乱的人,是你指使的罢?”
视线中,一名灰袍老者突然出现。看着杨存,神情极为不善。
杨存神色微闪,这个人,居然看得到魂体的自己?不过细观之下,也就释然了。对方是一个四丹高手,想来应该是定王赵元明招募的高手吧?
“我是谁?”
杨存一笑,不屑。掌心翻转,手中华光毕现,真气倾泻而出。不似以往的细水流长,完全就是一股脑儿的涌出。霸道的压制,让对面的人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
灰袍老者哆嗦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许是以往接着修为的深厚也颇受礼遇,现在猛然间受到这般羞辱,竟涨红了脸。
“你不配知道。”
续上未完的话,杨存不再手软。攻击砸出,带着金刚印的肃杀之气的光华直冲着老者飞去,后者压根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便被震飞出去,远远撞翻了墙壁,才堪堪倒地。
与四丹高手的对决,也可以霸道如斯。虽然是五丹,但是杨存的实力远远不止如此。和刚下山比较起来,简直就是不可同日而语。吝于多看一眼,杨存飘然而去,继续去做那个,众人眼中好捏的软柿子。
而澡池之中的真身,则完全是熟睡状态。
“公爷,公爷,您倒是醒醒啊!”
在殿外左等右等不见人,眼看着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进良也有些着急起来。在殿外唤了几声不闻回应,也就大着胆子进来。
看到的,就是在池水中假寐的杨存。
“嗯?怎么了?”
睁开眼睛之初,还有一些迷茫。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意识回归,杨存方才响起,之前给衣服时,进良说,老皇帝已经在等着了的话。
靠,别误了正事才好。见进良的面色不是很好,杨存不敢再耽搁着,手忙脚乱地上来,在进良唤进的宫人协助下,赶紧往身上套着衣裳。
再次站到老皇帝的寝宫前,居然就到了黄昏时分。杨存垂着头跟着进良进入,果真就看到倚在龙榻上的老皇帝已经有了不耐之色,应该是等的时间不短的缘故。
想想自己居然在澡池中进入到了冥想状态,杨存暴汗。膝盖一软,人就跪了下去。以额头触地,乖的跟个孙子似的。
“臣杨存,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卿赶紧起来,让朕看看,这一路可曾是累着了?”
老皇帝的话,让杨存着实惊讶了一把。明明看着还是不悦的脸色,怎的语气就这般亲近?好似自己真就是老皇帝的好臣子……不对,好臣子也不带这样的。感觉倒更像是私宠……
靠,最近愈发胡闹的狠了,思想龌龊的程度完全无药可救。
心中百转千回,面上还是谦卑之极。“是。”
恭敬也应上一声,杨存也就起来。连心思也一并收回。
老皇帝那双眼睛,什么没见过。若自己托大了在他眼皮子底下走神,铁定遭殃。
“累字不敢当,能为皇上解忧,臣自当万死不辞。”
呸,太恶心了。这种狗腿子的话太久没说,现在说起来都有些生疏。以后要好好练练才是。
老皇帝一直病着,皇太孙赵沁礼没了之后,听说老皇帝更是病的随时都有翘辫子的危险。连那一次秘见皇帝时,他都是脸色苍白的病容之态。可是此刻,抬头的间当,杨存就微愣了一下。
脸色许还不是很好,可是此刻倚在龙榻上的老皇帝看起来,也决计没有传言中的那般虚弱。甚至在那双看尽世间百态的浑浊眼眸中,杨存看到了精光闪烁。……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收到的信息,全部都是老皇帝随时都会屁咯的危机?
心底疑惑,杨存自然也是不敢表现出半分来。试想若果自己傻里傻气地来上一句:“皇上,别人说您快要死了,原来是假的啊?我看您的精神还是很好的啊!”
估计老皇帝当场就能让自己见了阎王。
不论是电视电影还是历史的文献,都教会了杨存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哪一个皇帝喜欢在自己病重的时候听到“死”这个字眼的,杨存还不至于脑残到那种地步。
“好,好,朕就知道,杨卿乃是国之栋梁,更是朕之臂膀。”
老皇帝笑开,约是往日里严肃成习惯了,纵使笑着,看起来也威严不减。紧跟着又咳嗽几声。老太监进良忙上前几步端起茶水呈上去。
“皇上您别激动,国公爷不就在这里,一时半会又不走的。”
相较起一贯尖细的嗓音,此刻的进良声线更添沉稳。衷心为主的嘴脸,杨存都看不出那一面才是真实的他了。
不过也只是一个太监,关不到自己鸟事,也懒得去研究。只是不知为何,杨存总是觉着,进良的那句话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
“咳咳,不错。”
老皇帝喝过茶水顺了气,很快又将目光转向杨存,道:“既然东西已经找到,你就呈上来吧。”
“是。”
杨存只能老老实实地答,自袖中掏出那件传说中的“混元”来,捧与掌上,等着老太监接过去。
不料,老皇帝又加上一句道:“你亲自呈上来。”
“……”
皇帝的身边,不是都不允许人随便接近的?除了贴身的宫女太监,连宠幸个宫妃都要脱光了裹上一块布送到龙床上去?怎么现在……
没有多余的时间疑惑,杨存很是乖顺地上前,停在距老皇帝三步之遥chu,呈上东西的动作不曾变过。
直视帝王,是不恭的行为,所以杨存只是坐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动作。不看,也清楚地感觉到老皇帝可是一直都盯着自己呢。挂着和蔼的招牌,暗藏威严的笑容,灼热的目光,帝王浑然天成的那种无形的压力,皆让杨存倍感头疼。
甚至后背上都有细细的冷汗渗出。
“这,就是混元?”
将目光投向杨存手中,老皇帝最后的虚弱也没有了。目光灼灼,杨存捕捉到了一丝类似于狂热的东西在里头。
“会皇上,是。”
狂热?像老皇帝这样的人,什么东西不曾见过?怎么会面对着混元时有如此强烈的目光?就跟看见了长生不老药似地。
“嘶……”
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个念头?杨存哆嗦一下,被自己吓了一跳。
“爰卿怎么了?”
老皇帝问这句话时,目光一只盯着杨存的眼睛。犀利的能够将人看下一层皮来,眸底的神色复杂的杨存一点儿都看不明白。
当然,也没有胆子去看。垂下视线,见到的就是老皇帝自锦被之下抽出的那只青筋毕露的手。
依着老皇帝的锐利,自己随便编排上一个理由,根本就糊弄不过去。所以只能实话实说。杨存吞吞唾液,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口干舌燥了。根本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人就再一次跪了下去。
“臣,罪该万死。”
在古代的宫廷大戏中,这句话,从来都是出现率最高的。现在首先拿出来用一下,应该是不会有错了。
“圣上威严,臣惶恐之至。”
上次召见之时也只见圆滑从容。这次却又惶恐了?奇怪的是,老皇帝也并未就表现出任何不悦来,抿着唇,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道:“朕,让爰卿害怕了?”
这话问的,说“是”不对,说“不是”更加的不对。
杨存垂首,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圣上天威难测,臣以往空有初生牛犊之勇。说不上怕字,只是对圣上的敬畏之心。”
说的诚恳,若是一定要配上一副图画,就一定是杨存捧着自己的心信誓旦旦地表忠心的画面了。
也不知是不是真就信了杨存的话,老皇帝悠然叹息一声,道:“罢了,你下去吧。”
“……”
这又是什么跳跃式的思维?杨存看着还被自己给捧在手中的浑圆,有些摸不着头脑。
“爰卿自去便是,这混元,朕改日再亲自来拿。”
一阵凌驾于世人之上的压迫感再次扑面而来,一道极其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看。更有一种怪异的气氛萦绕着。
杨存没有任何犹豫,收回混元,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口中道:“臣告退。”
说完起身,屁股倒退着出了大殿。也不敢有任何停留,一口气奔出了许多路程,转过弯弯曲曲的走廊宫道,直到见不着老皇帝寝宫的影子之后,方才停下脚步。
一抹脑门子,全是冷汗。连手心后背上都是。
这不是他第一次面见老皇帝,也不是单独面见的第一次。可是此次内心的惶恐,却是从未有过。
不是可以假装的,而是真真正正地恐惧。就在刚才,与老皇帝极近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老皇帝居然也在修道并且结丹。丹数他不敢光明正大地感受个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对在自己之上。
天,老皇帝居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曾还未进良是四丹高手惊讶过,现在看来……这皇宫,这老皇帝,是越来越看不懂了。自从见到混元开始就不曾消散过的不安,在见过了老皇帝之后,更甚。
杨存狠狠地皱起眉头,思量着,要找个什么借口赶紧离开才成。再抬头,就看到一人远远行来,腰间佩戴着刀。
带刀侍卫?也只是看了一眼,杨存并未往心里去,继续走自己的路。
“公爷?”
来人却讶异出声,面上闪过一抹惊喜之色。待杨存定眼一看,也很快就认出了此人是谁…
“白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