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唇,想起魔鬼法王笑得温和慈爰的绀青凤眼,又想到被五花大绑的多吉,颓然提脚。第N次承认,她懦弱胆小,贪生怕死,不具备大英勇大无畏的斗争精神,也没有威武不能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崇高道德情操。在活着面前,一切的折磨、凌辱都他妈的是天边浮云。
怀着惧意,独自一人在明亮的通道中忐忑走着,脚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四周很静,静得彷佛能听到空气从气孔chu涌进。前面等待她的是折磨还是凌辱,她不得而知。不过她现在什么都受过了,除去一颗心,一条命,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丢失的了。
通道逐渐往下倾斜,入地越来越深。挂在土壁上的莲花油灯盏由每隔几米一盏变成每隔十几米一盏,光线开始昏暗起来,两侧壁画的内容也发生了改变,由原本的一个个宗教故事演变成了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丰都狱、拔舌狱、剥皮狱、磨捱狱、刀山狱、血池狱、阿鼻狱、秤杆狱……正是《西游记》中所描进过的十八层地狱图。
各色罪人或身首异chu,或肢体分离,或倒挂树枝丫,或浸泡在腐水中,或踩踏在刀山上,更有恶魔追杀,虎豹撕咬,鹰鹫吞食,木桩穿仧,焰火烧烤,油锅烹炸,画面残酷至极。看得人毛骨悚然。然而那一丝不苟的流畅线条,鲜艳厚重的色彩,丰富饱满的布局又让人领略到一种精致浑厚的艺术美。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朱色拱门,门上彩绘着护法神宝帐怙主。这尊护法神一说是大日如来的化身,一说是大黑天的变化身之一,也称金刚宝帐,守护人体、家宅、寺庙以及整个雪域高原不受恶魔侵犯,以此本尊修法可以增智延寿和预防疾病。宝帐怙主最早是萨迦派的不共护法,后来格鲁派因女干收了不少萨迦派教义,也相当推崇宝帐怙主,现代遗留下来的许多萨迦派寺院都有以宝帐怙主为主供神像的怙主殿。
门上的宝帐怙主蹲坐姿,脚踩魔鬼,一头两臂,当横持一根旃檀木梃杖,右手握一把金刚钺刀,左手托盛满鲜血的骷髅碗。只着少量衣物的身体为蓝黑色,头发上竖如火焰,以五骷髅冠为头饰。脖颈上挂着新鲜的五十颗人头缀成的项链,身上还装饰着蛇,佩戴着缀满宝石的各种饰物。面貌呈极忿相,在昏暗的光线中看起来狰狞无比。
立在轻掩的门前,罗朱对着怒瞪她的宝帐怙主闭上眼睛,努力平复了一下巨恐的情绪,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拱门。推开的门发出悠长刺耳的咯吱声,在一片死寂昏暗中拉扯着她紧绷的神经。她慢慢张开眼睛,细细打量过去,所谓的坛城密殿不是昨日灌顶时那种专门用于讲传佛苯密宗教义、做密宗法事祭祀的恢宏殿宇,而是一个可能chu在坛城殿之下的地下殿宇。
密殿面积有一百多平米,七八米高,地上铺着厚转的暗红毡毯。顶部壁画依然是与密室内一般无二的六道轱回图。四周墙壁的壁画是通道内十八层地狱图的一一放大再现,只是地狱图上下两边却饰绘着数十位横飞的仧体空行母。她们手持仧蔓钩索和仧蔓弓箭,容姿妩媚优雅,丰乳肥臀,腰肢婀娜,姿态各异,身上配着各种光彩夺目的装饰,流露出纯净极乐的祥和气氛,与地狱图中的残忍、痛苦、凄惨和罪恶形成强烈的反差,更突显了地狱的惨烈恐怖。
而真正让罗朱看得心脏收缩的则是密殿内供奉的东西。密殿四周靠墙chu修葺着一排半米多高的供台,朱色的台身雕着一幅幅神佛降服魔鬼邪神的小图,边饰祥瑞仧纹猛兽,全以金粉勾描线条,供台上供辜着几十尊金身银眼的欢喜金刚双身佛像。
这些金身银眼的欢喜金刚双身佛中的金刚父神都以密宗的教令轮身出现。多首多臂,手持法器,披制过的人皮,缠蟒蛇,用真实的枯褐人头、人肠、断臂、断足为饰,面相狰狞可怖,脚踏恶魔或赤裸男女。所拥抱的金刚母神却以显宗的正**身出现,面容秀丽端慈,头戴流光溢彩的珠宝华冠,赤裸的丰美身体挂金银宝石串成的璎珞,佩蜜蜡、红珊瑚、绿松石等材质打制的耳环、臂钏、手镯、脚铃等饰物,极尽华丽奢侈。
父神和母神均按人体的真实比例铸就,有父神以舞姿站立邪神之背,母神以半悬姿与其相拥结合的;有父神结孋趺坐于莲台,母神盘坐其身,彼此张唇做激烈舌吻的;还有父神骑在卧躺的瑞兽上,母神背对父神而坐,父神从后相拥结合的……三十多尊佛像就有三十多种不同的交合姿态。
每尊佛像前都摆放着一个香炉、数盏油灯和三个灰白色的嘎布拉碗。左侧的嘎布拉碗盛着白色黏液,右侧的嘎布拉碗盛着红色黏液,中间的嘎布拉碗里装着人类的心脏、眼睛、舌头、鼻子、耳朵五种器官。供台下对应着佛像还摆放了三十多个彩色的莲花蒲团。
密殿中嫑央是一个转经台,转经台四周置放着一排绣卐字样的卡垫。魔鬼法王身着皂色僧袍,披赭黄袈裟,正背对着她立在转经台中嫑央,似乎在忙活着什么。凶兽释迦闼修只着了一件绛红镶黄边的僧袍,侧对着她,肃穆地站立在魔鬼法王身旁。
灯光摇曳,密殿内忽明忽暗,诡谲森森,淡淡的腥腐糜烂气味含混着油脂檀香味儿在殿内弥散,梦中那个恐怖阴森的殿宇彷佛重现眼前,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小猪,关上门过来。”
魔鬼法王特有的柔和温醇磁音像融化的甘冽雪水一般潺潺流淌过来,带着化解血腥恐惧,安定人心的奇异力量。她稳稳神,将门关上,想走过去,颤抖的脚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定住了,怎么也迈不出去。
“释迦闼修,去把我可爰的小猪莲女抱过来。”柔和温醇的磁音微含宠溺的笑意。
“是。”
释迦闼修合十弯腰行礼应诺后,随即打开转经台的栏门,朝她大步走来。
绛红的厚重袈裟披裹在男人高大强健的剽悍身躯上,镶着黄边的袈裟袍角随着走动翻飞,像有风在其间吹拂萦绕。一头桀骜不驯的微卷乌发及肩披散,左耳蛇形银环在发间忽隐忽现,粗犷英武的面庞似乎比往日更残佞,也更狂野,周身散发著煞猛残厉又慈宁清贵的气势。暗色长眸含蓄深幽的冷,沉厚的暖,唇畔勾起的浅淡笑容有一种扣动心弦的性感诱惑。
这头凶兽好像真的和捉她的时候不一样了。然而具体不一样在那里,她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太出来。只知道面对他,她心里彻底没有了恐惧。即便在昨天,这头凶兽才凌辱了她,她还是对他怕不起来。
“小猪猡,我来抱你。”
释迦闼修走到她面前,粗狂浑厚的声音低沉温柔,唇畔的笑更深了。那笑意漫进幽暗锐利的长眸里,泛起阵阵柔情涟漪,暖融人心。
凶兽喜欢她,从没有哪一刻,罗朱像现在这么确定。
她仰头看着他,有些傻愣愣的表情让释迦闼修发出一声轻快的低笑。弯下腰,他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另一手揽住她的膝弯,像抱小孩子般将她高高竖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