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汉武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出京游玩时不慎得罪了厌次候,结果厌次候便把武帝关进了水牢。那水牢里的凉水没过腰间,阴寒无比,于是武帝的随从郭舍人便将武帝驼于肩上,令武帝躲过一劫。而那倒霉的郭舍人则因受寒毒所侵,终身不举,最后只得做了武帝身边的贴身太监。
真他妈的背!没有汉武帝的命,却遭了汉武帝一样的罪!这要是以后不举了,我宋大官人还怎么面对那一群莺莺燕燕的妻妾啊!宋仕卿在心里越想越悲凉,不禁微叹一声:「唉,往后多半是要废了!」
隔壁囚笼里的魏大刚听见宋仕卿这一声叹心中万分自责,「嗵」的一声猛跪在冰冷的水中,「公子,是大刚害了你啊!这要是见了阎王,大刚愿替你受那断魂的一刀!」
宋仕卿心中猛地一震,这断魂刀的说法可是传了上千年的经典啊!不管哪朝哪代,只要是个权贵,都信这个!相传东帝平定九州之时不幸遇刺身亡,牛头马面便拉着他的魂魄去阎王那举行命祭,要用断魂刀斩断生生世世的富贵命,从而降为寻常的百姓命。但是东帝的德望早已名传三界,有无数鬼魂愿意代他受这一刀。阎王不愿东帝生生世世享受富贵命,便下令只有新死的鬼魂才而代受。这一法令瞬间驳去所有鬼魂的资格,阎王亲自操刀想迅速解决了东帝,可就在断魂刀即将落下的时候无数新死的鬼魂涌了出来,要求替东帝受这一刀!原来这都是那些鬼魂托梦给后世子孙的结果,活在世上的人知道了东帝在冥界受到不公正对待便纷纷自杀,争着要替东帝挨断魂刀。
结局自然不言而知了,东帝不仅没受断魂刀而且还成了天之尊神,受历朝历代皇族权贵供奉,同时也让陪葬这一习俗盛行了起来。
宋仕卿虽不迷信而且也不是什么富贵命,但他心中却是无比感动,那些所谓的兄弟之情,主仆之谊不就是这个吗?人活一世能得此等情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令人感动的呢?
「放屁!」宋仕卿破口骂道,「你他妈的能有点出息吗?老子这还没见阎王呢!快给老子起来!」
「就是!公子乃天命,是剑斩刀切雷劈火烧都死不了的凤凰!」唐之远赶紧扶起愧疚不堪的魏大刚好言相劝道。
「嗯,说的对!」宋仕卿兴奋的嚷道,「秋风吹,战鼓擂,老子脚大踩死人!老子这么一个欲火焚身的火凤凰,还弄不死这帮小畜生?」
「这……公子这话……」唐之远一时哭笑不得,这宋大官人的话确实是太内涵了,「那公子,咱们该怎么对付这……这帮小畜生呢?」
「呃……」宋仕卿顿时哑然,半天才道:「宋江不到,一切都是徒然。」
「宋江?」唐之远和魏大刚四目相视,显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仕卿摆了摆冻得麻木的下身,又道:「宋江是一定会来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早来嘛,咱们就少吃点苦,要是晚来,那可对下半身有影响了!」
「喀」的一声牢外铁锁被打开了,细腰长腿的王美人款款而来,「殿下还真是不简单啊,竟算到奴家会来,不知奴家现在到是早还是晚呐?」
「不早不晚刚刚好!」王翠翘的出现是宋仕卿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庆幸自己抓住了王翠翘想要的东西,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变得简单多了。
「夫人深夜来此,想必是有大事吧!」宋仕卿笑吟吟的说道。
「是有大事呀,妾身就是好奇,想知道殿下要定个什么年号靖难?」王翠翘说完,双臂一勾,整个人都贴进了宋仕卿的怀里,暧昧无比的为他打开身上锁镣。
王翠翘这似问非问的一句话令宋仕卿惊出一身冷汗,好一个一石二鸟的陷阱啊!想不到这女人居然看穿了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图!倘若这年号一立,那就真是要造反了!这帮土匪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张老朱家的旗帜,好让他们名正言顺的造反!假若不肯立国号,那自己无心起事的念头不就公诸于众了吗?自己这一行人还能活得过今晚吗?
宋仕卿怎么也没有想到王翠翘竟然有如此的心计,本以为自己摸到了王翠翘软肋就能高枕无忧的脱壳了,可是却被莫名其妙的反杀一刀,杀的自己是措手不及。
这时宋仕卿开始害怕这条美女蛇了,如今要想活命,难道非钻这个圈套不可吗?宋仕卿把脸一沉,默然无语。
唐之远也是个聪明人,当他意识到这是个陷阱后连忙跳出来解围道:「夫人这话问得好生奇怪,世子乃朱氏皇裔与当今圣上是同胞兄弟,难道是要逼世子反自家兄弟不成?」
王翠翘听罢依旧笑靥如花,粉嫩的小手往宋仕卿的脖子上一勾,眨着杏眼却道:「当今朝廷昏暗腐朽,内有阉党乱政,外有异族殃民,殿下现在不过是个废王,试问这种身份如何肃阉党御外敌?」
宋仕卿算是彻彻底底的听明白了,这王翠翘分明是全部算计好了,自己这个傀儡是坐定了!
「够了!」宋仕卿冷冷的说道,「说吧,你们是怎么定的!」
王翠翘见宋仕卿名色已变,不觉也收起了娇美的笑容,平淡的说道:「革去正德年号,改立大顺,立殿下为大顺平定皇帝。」
「哼,好!」宋仕卿冷笑一声,微微的低下头嘴唇掠过王翠翘那粉嫩的脸颊轻声道:「我做不做这个皇帝都是一样的,关键是你,大-顺-平-定-皇-后!」
王翠翘不禁柳眉一挑,心中喃了一声:不错,大顺平定皇后!我要做的就是这个大顺平定皇后!
「那明日妾身就去给殿下选个黄道吉日,不过还请殿下安分一点,这要对付什么人的,妾身自有办法!」王翠翘捻起宋仕卿散乱的头发,踮着小脚温柔的将它插回发束。
「什么!」宋仕卿顿时错愕,身子不禁往后一缩,刚刚整理好的那束头发竟又散开了。
「殿下想什么,妾身又怎么会不知道呢?」王翠翘说罢,微微一笑附在宋仕卿耳边轻声道:「放心,我既然想做你的女人自然是会与你同舟共济的。」
苏州城外,东倒西歪的集结了上万人的兵马,张永要连夜出征了。不过张永这整装出征,怎么看都像是在集合刚刚败退下来的残兵。
一名灰衣小校搓着手哆哆嗦嗦的向同伴抱怨道:「我说老哥啊,你说咱们这是要反攻呀?」
「反攻个屁!」另一名年纪稍大些的校尉跺了跺脚往手心哈了一口热气,继续骂道,「就咱们那怂包将军也能反攻?我看这八成是那位张公公想表现一下,出去溜溜兵马罢了!」
灰衣小校一听觉得言之有理,连连点头道:「老哥说的有理!妈的,这都要结霜的天气了还搞什么连夜行军,冻都冻死人了!」
「嘿嘿!」那年长校尉干笑两声,顺势把手搭在小校的肩上捏了捏,「你小子的腹甲呢?」
灰衣小校见被识破了,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子塞到年长校尉手中,小声道:「老哥,这江南的烟花之地多啊!小弟性情中人难免……」
「见怪不怪!」年长校尉把手中的碎银揣进怀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往后这刀剑无眼的,可得注意保命咯!」
「那是那是,多谢老哥提点!」灰衣小校哈着腰连声应道。
「嗯,好,那我去看看什么时候出发,你在这看着些!」年长校尉双袖一甩快步走开了。
这时一阵凉风袭来,年长校尉也不觉打了个冷颤,但他摸了摸自己那鼓鼓的荷包,又会心的笑了……
张永的兵多为山东人,这骑马射箭倒也还凑合,可扬帆驾船就一塌糊涂了,不遇江浪还好,可一遇江浪那整船的人马就都被弄得前翻后仰死去活来了。这还没开战官军就个栽了个跟头,要是真开战了还指不定要栽多少跟头呢?
不过这张永却是一点也不在乎,因为他的主心根本不在这,而在陆路上的骑兵。张永大军暗分两路,一水一路。水军这路虽然人多但却是个幌子,为的女干引汪直的注意力罢了,而陆路骑兵都是张永军团的精锐,机动性和破坏力都是较强的,一旦找到突破口便可奇袭松江,生擒汪直。
「哈哈,王兄弟今日为咱家献上妙计,真是立了大功一件,待咱家灭了汪直一定上表太后,封个四品巡检司给你做做!」张永看着浩浩荡荡出发的军队,笑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哎呀,张公公此言当真?」王豹听罢「腾」的一下跳到了张永面前,激动的不能自控了,「当真要封小人做四品巡检司?」
哈!老子千算万算还真没算到官军会大方,啊!四品啊!老子可见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呢!嘿嘿,大哥,别怪兄弟我腹黑了,要怪只能怪你看不透形势啊,这打天下可不是两块嘴皮说说就能成的事,你要疯兄弟我可不想陪你疯!嗯,翠翘嫂子果然是心里向着我的,给我想了个这么好的出路!哈哈,好,我的大美人诶,你就等着和我……不,是和本官一起愉快的滚床吧!王豹想到这些心中更是美了。
张永看着王豹淫邪的笑容,想到了这厮是在憧憬他的美好未来,心中不禁狠狠的啐了一口:我呸,四品巡检司能是你吗?你他妈的大字不识一个当什么官啊!想我张永八岁进宫,胯下那一刀且不说,就说这为牛为马的三十年也是极为艰辛的!咱家这个四品镇守太监可是血与泪浇筑出来的啊,你凭啥和咱家一样的品级啊!哼哼,等这汪直灭了,咱家一纸公文发配你去哈密卫,带着你那美好未来去和黄沙过一辈子吧!
张永想着想着不禁狡黠一笑,道:「王兄弟大可放心,咱家又怎会寻你开心呢?」
「有张公公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王豹对张永的话是深信不疑,转过头就对自己的亲信道,「你,回去告诉虎爷,就说豹爷我做上四品大官了,叫他赶紧来投奔我,毕竟我们是兄弟,怎么说也是会照顾他的!可他若是想不通继续要做土匪,那就甭理他了,悄悄的把翠翘嫂子给我弄来就行,好了,就这么多,快去快去!」
战事进展的相当顺利,张永的水军顺江之下,果然牵制住了汪直的大量兵力,不过张永那水军不过是纸糊的老虎,真正和汪直军团交战起来立马chu在了下风。
汪直的军队中倭族武士占据七成,这些武士都是由日本本土流亡出来的浪人。这时的日本正好chu在战国时期,各地的护卫大名打成一团,其中不少实力弱小的家族因无力参与本土的争夺战,便率领家臣和武士出海谋生。茫茫大海,容扩万家。东洋倭人,西洋鬼子,还有大明的海寇不知不觉就混在了一起,而汪直就是这个时候投了日本的岛津家族。
岛津家族是应仁之乱后迅速崛起的新势力,这个家族不但在本土的争夺战上打得是热火朝天,而且还派出了一支精锐前往大明掠夺物资。这只精锐以长杆枪兵为主,武士,火枪手为辅,作战时各兵种混合为菱形方阵冲锋,长杆枪兵正面冲刺,武士和火枪手由两翼攻击,这样既保证了长枪方阵的破坏力,又增强了方阵两翼防御力,如此精妙的安排,可见这岛津家的统帅绝非一般。
岛津菊三郎站在箭塔上,谨慎的看着江边的战斗,「汪阁下,这就是明朝的外四家军?」
汪直身穿武家服,头梳武士发髻,随意的往下面扫了一眼,道:「不错!这是外四家军中的山东军!」
「哟西!」岛津菊三郎不禁嘴角一扬,嘲笑道:「大明的军队果然是渣渣!真田,带领赤备队冲上去解决掉他们!」
「是!」菊三郎身后的黑甲武士应了一声,捏起那把寒光闪闪的镰枪跃下塔去。
明军的着甲率本身就不如倭寇的高,再加上军纪散漫,不少官兵又悄悄的典当了军服里的腹甲,这更是让倭寇有机可乘。倭寇善用长杆武器,能在一丈以外刺穿对手的咽喉,而明军大多没有腹甲,倭寇就直接挑明军的腹部下手,一枪刺去往往都能刺穿两到三名士兵的腰腹。如此一来,这没有腹甲的明军是见着倭寇的长枪兵就跑,而那些有腹甲的明军见同伴都逃了自然也无心再战,所以两三百名倭族长枪兵就可以追着上千名明军满街跑。明军若是不整军纪,那就是多十倍兵力于倭寇那也一样得败。
岛津家的精锐赤备队统一使用一丈多长的竹枪蜻蛉切,蜻蛉切刀锋一尺半,其锋利程度能把空中飞行蜻蜓的翅膀完整切断,枪柄使用上等竹木并用以火漆加固,就算是用斧子也难以砍断;赤备队的护卫武士装备的则是一文字太刀,这种武士刀长度适中刀口锋利,使用起来快、准、狠,而明军使用的朴刀相比之下就显得笨重粗钝,所以近战亦是明军吃亏。
岛津赤备队的投入战场更是加速了明军的溃败,赤备队先锋长真田义隆更是单枪杀入明军阵地鼓舞士气。这时明军开始溃散,败局已定,前敌指挥的游击将军吴有才终于坐不住了,这位没有才将军原本是刘仓手底下的参将,刘仓惨败之后他便降为校尉,后来是在他丈母娘家人的上下打点下才被提为游击将军的。别看游击将军只比参将低了一阶,可那待遇就相差甚远了。就像是市委秘书和派出所所长,品级差不多,可是一个吃肉一个却是吃草,这叫谁心里能平衡啊!
「看那!」吴有才扯过一名把总,指着江边下游的一个人影道,「老张你看,那人盔甲鲜艳肯定是个倭寇头目,我给你十个精兵,你去把他的人头给我拿了,回来我提你做千总,怎么样?」
张把总本来是想着怎么逃命的,可一听能升官,眼睛立马就绿了,一拍大腿道:「成!将军等着,卑职这就去拿那厮的人头!」
「杀啊!弟兄们!」张把总扛起大刀,嚎着就冲了出去。
「将盔!记得要把将盔带回来啊!」吴有才追着喊道。
真田义隆一路追着明军砍,杀的明军连头都不敢回。正当他杀得乏味之时,忽见十几个明军操着大刀竟往自己这边冲来了。「哟西,这才是大明的勇士!」真田义隆顿时来了精神,舞起那把明晃晃的十文字枪应战去了。
「倭狗!吃你爷爷一刀!」张把总仗着自己身手快,想先发制人,于是一个突进便拎起大刀往真田义隆脸上砍去。
怎料真田义隆体型虽然高大,可是身手亦是矫健无比,只见他侧身一闪便转到了张把总身后,十文字枪那寒光闪闪的枪头「呼」的一下便砍下了一颗人头。「嗬!」真田义隆一甩长枪,寒芒万丈,而枪锋上却是滴血不沾。
吴有才看着自己的精兵被人家当韭菜一样给割了,吓得两腿直哆嗦。吴有才「扑」的一声跪了一个劲的磕头乞降。这时一阵紧急的号角响了起来,咦?这不是倭人收兵的号角声吗?老天保佑,保佑我老吴逃此一劫啊!吴有才在心中虔诚的祈祷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觉得诚意够了这才鼓起勇气抬头。
嘿,老天显灵了!倭寇退了!倭寇真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