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稼轩摇手不迭,敞声笑道:“王少爷武功机智,两称高绝,哪需老朽照顾。”顿了一顿,笑道:“老朽早已非是往昔的邪神帮天灵堂主,这一称呼,尚请收起。”
阿勒度拱手一笑,道:“不才失言了。”丁如山与侯稼轩昔年本见过数面,犹有小隙,只是事过境迁,自是已无芥蒂,相笑一揖。
王笑笑问道:“叔父唤侄儿进来,有何吩咐?”
阿勒度道:“这个慢说,倒是你刚刚对秦叔宝那魔头说什么渔人得利,疑案线索,难道薛王爷大侠命案,旁生枝节了?”
王笑笑道:“枝节倒有,疑窦更大。”略一思忖,将秦叔宝与紫霞子之言,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阿勒度连连摇首,道:“不可信,不可信。”
丁如山冷笑道:“哼,分明是转移视听之言,手法拙劣,连三岁小儿也瞒不过。”
侯稼轩接口道:“这番话分明空幽谷来风,秦叔宝使出的缓兵之计。”
王笑笑道:“晚辈另有所见。”
阿勒度双眉一耸,道:“你自幼诡计多端,于此自然在行,说来听听。”
王笑笑想了一想,缓缓说道:“侄儿以为,秦叔宝而今心机似海……”
阿勒度晒然,道:“我不信那姓秦的能长进多少,左右不过一个下流胚子罢了。”
王笑笑哑然一笑,道:“叔父切勿轻视,单以他能搜罗那么多高手,便也不同凡响,叔父方才隐身一旁,想必看清一切,不知叔父以为武功与秦叔宝相较如何?”
阿勒度道:“未曾较量,如何知道?”
王笑笑断然道:“恕侄儿无礼,侄儿敢说,叔父决非秦叔宝敌手。”
阿勒度双眉一扬,意似不服,但旋又含笑道:“此事搁下,先听你之所见。”
王笑笑继道:“以秦叔宝的心机,如何不知其中漏洞极多,要造出天衣无缝的说法,在他应非难事,唯有据实而言,才会如此,当然也必有缓和形势之意图在内……”
阿勒度哈哈一笑,打断他的话,道:“我看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哪来那么多罗嗦,一句话,你上秦叔宝的当了。”
王笑笑笑道:“反正他要施缓兵之计,正合我意,究竟谁上当,那只有天晓得了。”
阿勒度证了一怔,道:“他施缓兵犹有可说,你又为什么?”
王笑笑道:“这根大梁,得我来扛,笑儿自知功力还比秦叔宝差了一截,可是进境远较他速,总赶得上他,反正后盾雄厚,秦叔宝顾忌太多,拖下去不难。”
阿勒度摇头连声道:“荒唐,荒唐,这等大事,你竟儿戏视之。”突然伸出右手,喝道:“伸手出来,我倒要看看看你长进了多少,敢胆说出这等狂语。”王笑笑含笑出掌,两人略一握手,各自收回。
阿勒度“咦”了一声,道:“想不到你功力进步偌多,大出我意料之外。”他原来一觑王笑笑的眸子,便知王笑笑功力已有进步,却不信他在如此短的时间,能进展至如此地步。
丁如山哈哈一笑,道:“老夫与这小子战了一场,占不了半分便宜,老弟不必白操心了,他如今武功,小心谨慎,天下大可去得。”
阿勒度却冷然道:“年青都有股骄气,才有两手三脚猫,便猖獗不可一世,丁老切勿再长了他骄气。”沉吟有顷,转面朝王笑笑道:“你挑战三教的事,我不以为然,此来是想加以制止,如今任你办吧。”
阿勒度哼了一声,面容一整,道:“我问你,你镇日在外胡闹,正事都忘了不成?”
王笑笑微微一怔,惑然道:“侄儿如今不是正在办正事么?”
阿勒度沉声道:“玉环夫人的事,你办得如何?”
王笑笑顿了一顿,苦笑道:“侄儿已见过步阿姨了,可是……”
阿勒度冷笑截口,道:“你平日自负能言善辩,玉环夫人必是被你劝得回心转意了?”
王笑笑毅然一笑,道:“叔父明知故问嘛。”
侯稼轩忽道:“一个人立定数十年的决心,一言半语,如何劝得动?怪不得笑少爷。”
丁如山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老弟勿再苛责。”
阿勒度叹息一声,道:“两位都太护他了,这般下去,他的劣性,不知伊于胡底?”一望王笑笑,略一沉吟,霍然起身,道:“眼下闲话少说,你先随我把玉环夫人的事办妥。”丁如山、侯稼轩见这是莫名山的私事,外人介人,多有不便,当下作别而去。
王笑笑随着阿勒度,出林也向城中奔去,王笑笑路上问道:“步阿姨已来至徐州了?”
阿勒度摇头道:“我们是去见那倩女教主白紫玉,玉环夫人我犹未晤。”
王笑笑笑道:“哦,是她,这位前辈我也见过。”
阿勒度忽然犹有余愤的道:“昨日晚间,我赶至徐州,本来想立去见你,恰巧逢上白紫玉,当年在子午餐,我曾见过她一面,事隔多年,她容颜变动不大,依然一眼即可认出,见礼之后,我立刻就要求一见步非烟,她却总是推托,嘿嘿,她见我是维吾尔人,好欺不成?”
王笑笑暗暗一笑,心道:“叔父素日心高气傲,求人碰钉子,怕还是第一次。”
“你自称歌魔,唱一曲给我听听,看你有何能耐能成歌魔?”阿勒度边走边说道。
“呵呵,那都是好事之人给的,笑笑不敢居功!”王笑笑资质这位叔叔乃是火爆脾气,于是谦虚的说道。
“教你唱,你就唱,何来那么多废话!就那首笑傲江湖曲,我再西域听到你们汉人唱,异常兴奋,如今要亲耳听听你这个作者的声音!”
“好。。。。。。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沉浮隋浪记今朝
苍天笑,愤愤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净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晚襟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啦啦啦啦啦啦”
“好,果然能成歌魔之称,当得当得!”
“事过之后我秀饿了曲谱交给你吧!”
二人脚陈何等快捷,谈话中,已进入城中,阿勒度略无停顿,直奔城西,转瞬来至一所宏敝宅第,重楼叠宇,飞甍画角,一派堂皇气象,王笑笑认出正是晨间蔡媛媛所进入的宅宇。只见阿勒度俯身纵落一栋精舍之前,那精舍直至此对,灯火犹自通明。王笑笑跟着纵下。只听一声娇叱道:“来者是哪一位朋友?”
阿勒度朗声道:“阿勒度携侄王笑笑,谒见白教主。”
但听精舍中传来一个娇脆声音,笑道:“西域大侠及名震江湖的莫名山笑花郎,真是稀客。”话声中,精舍门口出现一位长裙曳地,云鬓雾发的紫衣美妇,裣衽为礼。
阿勒度苦笑一声,道:“不才连番打扰,算不得稀客,方姑娘……”
白紫玉截口笑道:“不管西域大侠对妾身有何不满,请入内奉茶再讲。”美眸一转,望向王笑笑。
王笑笑趋前一拜,亲切的喊道:“白姨。”
白紫玉身形一侧,道:“贱妾如何当得如此大礼?”语音一顿,又道:“也当不得如此称呼。”王笑笑剑眉一轩,正欲启口。
只听精舍内传来蔡媛媛的声音,道:“师父,您也是的,难道咱们倩女教待客之礼,是让访客在屋外喝风?”
白紫玉失声一笑,道:“二丫头在说话了,两位请进。”肃客入内。
王笑笑与阿勒度,也不禁莞尔一笑,相继走入精舍。但见这精舍布置精雅,红毡翠幔,漆几锦凳,最宜家居,十余名少女,三三两两,散坐锦荣,见他们进来,齐站起娇躯,裣衽施礼。白紫玉笑道:“小徒们不知礼仪,二位包涵。”
阿勒度生性峻严,平生最头痛的,就是与女子打交道,皱了皱眉,移目望向王笑笑,意思是要由王笑笑出面接口。王笑笑心中暗笑,口中却道:“叔父与小侄都非外人,白姨还是随便一点的好。”
白紫玉螓首微点,道:“笑花郎既不介意,白紫玉也因陋就简了。”蔡嫣然不在,白紫玉诸徒中,就属蔡媛媛居长,她连忙命师妹搬动锦凳,送上香茗,三人相率入座。蔡媛媛等,却侍立于白紫玉身后。
王笑笑目光一扫她们,朝白紫玉道:“诸位姐姐站着,小侄坐着也不安。”
白紫玉莞尔一笑,道:“就由笑花郎之意,丫头们坐下来吧。”显然,白紫玉师徒之间,平日相chu,没有多少规矩,加之她们视王笑笑与阿勒度,不算外人,白紫玉既巳出言,一齐齐娇喏一声,各自坐下。
阿勒度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叹息一声,转面向王笑笑道:“我不知怎么讲,全由你说。”王笑笑暗道:这事岂可操之过急,叔父也太心急。
忽听白紫玉道:“二位要谈什么山海经、西域志,我全奉陪,唯有关于我家姑娘的事,恕我不知。”
她预备先封住二人之口,阿勒度心头一急,正待开口,王笑笑连忙向他以传去入密道:“叔父请安心,让侄儿应付。”
阿勒度忍了又忍,仍传音问道:“你有多少把握?”
王笑笑道:“这事得慢慢的来,侄儿有信迟早必成。”
阿勒度道:“太晚可不行,大概要几许时间?”
王笑笑想了一想,道:“叔父别急,侄儿尽快即是。”他们两人这一番传音交谈,白紫玉虽听不见,也猜得出六七成,暗道:我守口如瓶,倒看你们有何妙计?只见王笑笑面庞一转,含笑道:“白姨一直称小侄笑花郎,岂不折煞小侄了?”
阿勒度暗道:“我要你问关于玉环夫人的,你却说题外话。”口齿一启,强又忍住。
白紫玉怔了一怔,淡淡一笑,道:“以我的身份,称你笑花郎最妥。”
王笑笑佯为讶异,道:“白姨既是步阿姨义妹,又是倩女教主,小侄想不出何chu妥了?”
白紫玉本不欲答,沉吟片刻,冷冷说道:“你的步阿姨,本是白紫玉的姑娘,白紫玉岂敢僭称义妹,自是不配当笑花郎这个姨字,白紫玉本属青衣之流,也不敢忘了根本,不敢僭越,笑花郎可以释疑了么?”她话含有极深的愤懑,责柳青青薄幸,阿勒度与王笑笑岂有不知之理。
王笑笑作作不懂,蹙眉道:“白姨谦抑如此,可替诸位姐姐想过没有?”
白紫玉不料他留出此言,迥眸扫视蔡媛媛等一眼,转过面庞,淡然道:“我自然也叫她们时时念及自己身份。”顿了一顿,道:“至于笑花郎如何待她们,则我不过问。”她说得斩金截铁,不容王笑笑有丝毫解圜的余地,心中暗道:姑娘说你心思敏捷,我却不信你能出什么花样。
讵料,王笑笑打蛇随棍上,笑道:“那不得了,小侄既称您弟子为姐妹,则喊您为姨,乃顺理成章的事。”
白紫玉怔了一怔,摇首道:“牵强之极,我不承认。”王笑笑暗暗忖道:她已经有些词穷,不宜逼之太过,反正一次不行,再来一次,总要圆满完成此事。
阿勒度也觉得舍此之外,无他善法,但见此事自己难置一辞,顿萌去意,倏地起身,道:“笑笑,你留下慢慢谈,我先走了。”
王笑笑站起身来,道:“时已甚晚,也不宜过扰白姨,小侄也走。”
阿勒度面色一沉,道:“你安心留下,同道那里,我自替你通知去。”
王笑笑暗道:叔父要我专力劝解步阿姨回心转意,只是取灭三教,尤其重要,略一疑迟,道:“九阴教、魔教、新五毒宫巳经联盟,人多势众……”
阿勒度道:“你放心,我追蹑着星宿海老魔来的,比你还清楚,近期之内,尚不致对我们有何举动。”
王笑笑暗暗忖道:在此在彼,俱是徐州,也不致有什么大碍,念头一转,颔首道:“那就请叔父多费心了。”
忽听白紫玉笑道:“二位还未问我欢迎不欢迎呢。”阿勒度闻言一楞。
王笑笑呵呵一笑,道:“白姨对我这个不速之客,是留定了?”
白紫玉黛眉一扬,道:“我就不留,看你如何?”
王笑笑含笑道:“小侄就赖在这里,看您如何赶法,您总不好意思,不供膳食?”
白紫玉不觉楞住,她也恐王笑笑日日劝说,所以想赶王笑笑走,不料王笑笑倚歪就歪,便是赖定不走。蔡媛媛、蔡婉诸人,全是少女心性,见状之下,齐声娇笑起来。阿勒度也不禁莞尔,朝白紫玉拱手而别,王笑笑伴他走出屋外。
阿勒度眼见白紫玉留在精舍,略一沉吟,道:“玉环夫人的事,关系重大,你或许不清楚……”
他倏地慨叹一声,道:“这些话我也懒得说了,千万句拼做一句,玉环夫人对你们莫名山恩德深重,你不可忘,爰屋及乌,对倩女教也当尽力互助。”
王笑笑垂手肃容,道:“笑儿谨记在心。”阿勒度点了点头,双肩一晃,拔身而起,几个起落,已消失茫茫夜色中。
王笑笑反身走回精舍,只见白紫玉犹怔然坐着,他怕白紫玉心头不悦,连忙柔声道:“白姨,您在想赶我走的办法么?”
白紫玉失声一笑,道:“你这孩子,我真恨不得狠狠打你—顿,却又不忍心。”
王笑笑笑道:“我知白姨与步阿姨一般疼我。”
白紫玉忽然警觉,忖道:“这孩子太是精灵,说多了,难免不中他的计。”面客一整,道:“笑花郎,你虽住此,却未必能常见到我,话儿说在前头,免得笑花郎说我慢客。”
王笑笑见她又称己为笑花郎,暗忖:看来非下一番水磨工夫不可,笑了一笑,道:“好啊,与长辈在一起,不免拘束,我本想与诸位姐姐玩耍。”
白紫玉微微一笑,转面一望蔡媛媛,道:“你命人将西院收拾下,送上衾帐,笑花郎暂时就宿在那里。”
蔡媛媛躬身应是,王笑笑不再多说,随蔡媛媛由院中白王小径,缓缓走向另一chu院落。王笑笑忆起蔡媛媛曾言蔡嫣然托她带话与己,当下道:“媛姐,令师姐对小弟有何嘱咐?”
蔡媛媛含笑看他—眼,悠悠的道:“你昨晨但称我们姑娘,现在却喊得亲热,必是因想利用我们,达成你的目的,是么?”
王笑笑微微一笑,道:“媛姐真会冤枉人,在姐姐眼中小弟就是那种人么?”
蔡媛媛笑道:“就算是没有关系,何必否认?”王笑笑淡淡一笑,不再出声,二人正走过一座红栏小桥,王笑笑忽然停足,凝视着桥端凉亭。蔡媛媛柳眉一扬,道:“怎么?我开一下玩笑,你就生气了?”
王笑笑摇了摇头,目不稍瞬,神色凝重,沉声道:“阁下来此何为?”
蔡媛媛芳心一惊,美眸一转,但见凉亭之中,悄无声息,坐着一臂长过膝,面颊干疮,鬼气森森的老者,不觉大骇,“哦”的一声惊呼,旋见那老者腰系银龙,原来是东方不败的师兄向霸天,始芳心略定。只见那向霸天细目微睁,幽幽的道:“你不必怕,老夫还不屑向小辈出手。”
王笑笑哂然道:“姓王的还不知畏惧为何物,你尽管动手,没人会说你欺负小辈。”
向霸天嘿嘿冷哼一阵,道:“你不配,那老和尚何在?”王笑笑暗道:哼,他找爷爷,分明想乘人之危。那向霸天上似是看出了王笑笑心意,又道:“小辈,你休要胡猜,老夫尚不至于对一个功力未复的人出手。”
王笑笑冷冷说道:“他老人家不在徐州,你要失望了。”
向霸天道:“老夫不信,那老和尚早已视你作为蔡家爰婿,岂有不顾你安危,任你妄为之理?”
王笑笑微微一晒,道:“你的话好不可笑,笑花郎又非三岁孩童,自己还照顾不了自己?”
向霸天死板板的面孔,仍一无表情,却细目一睁,碧幽幽的光芒,慑人心神,似已动怒。王笑笑运功戒备,忖道:他目光有异,不知练有什么魔功?目光灼灼,也注视着向霸天,傲然不惧。蔡媛媛几番想唤人,却又惧怕更触动向霸天杀机,芳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
相持半晌,向霸天忽然目光一收,又回复先前要死不活的样子,袖袍一拂,黑影一闪,已然不见。他倏然而来,倏然而去,倩女教的庄卡,形成虚设,犹未发现。王笑笑暗暗忧虑,忖道:这魔头武功高不可测,魔教有此一人,实是棘手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