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的确受了皇帝诏令查抄顾家。
当日事发,主管衙门已经抄过一次顾绍的书房,除去荣昌郡主呈交上去的书信,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证物。
边疆不可长时间没有将领。
皇帝让秦王来查抄就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证物,若是没有更近一步的证物,就让兵部将顾绍放了。
在皇帝心中,顾绍一片忠心为国,不会做出通敌卖国之事。
只既然荣昌郡主上告,那就要给朝廷百姓一个交代。
正巧,秦王今日进宫,自告奋勇地接了差事。
秦王看着顾青媛平静的面容,情绪莫辨。
因为她,裴瑾廷疯狂报复,他的身边损失许多的人手。
他以为顾青媛会因为顾绍的下狱,表现出怨怼,没想到竟是半点也无。
说起来,他和镇国公顾绍也不是没打交道,从前因为顾青媛和陆文泽的婚事。
顾绍是被认定为是他这一脉的。
照他看来,顾绍作为皇帝的股肱之臣,虽然有才干,行事却有些不留余地。
果然。这次连枕边人都能够对他下手,可见夫妻俩积怨已深。
他当时在一旁冷眼旁观,眼见顾绍下了大狱,沦为阶下囚,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从前,顾绍在外人看来和他是同个阵营的,其实私底下顾绍几乎不同他来往。
他也是多次拉拢,都被顾绍拒绝了。
甚至有一次,陆文泽想要去往军中任职,也被顾绍拒绝。
这一次,好不容易趁着顾绍回京,说服荣昌郡主,否则永远也扳不倒威名远扬的镇国公。
想起记忆里的浮光掠影,秦王的神色转为寡淡,走到顾青媛面前,温和地说道,
“阿媛表妹。本王知道这事太突然,本王也想快些为镇国公平反。”
“不过,公事公办,本王也没办法徇私枉法,你该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陛下念及镇国公往日的功劳,罪眷并不外移,只关押在府里。但不得与外人私自联系。”
他语气虽听着温和,却透着股冰冷鄙薄之意。
顾青媛丝毫不恼,反而大大方方地说道。
“王爷说得极是。我们自然没有立场要求王爷徇私枉法。那么,郡主作为父亲的妻子,想来也会住在府里吧?”
她的唇角浮现一抹极淡的笑容,盈盈望着荣昌郡主。
荣昌郡主本看着秦王收拾顾青媛,心里高兴得很。
想着等下就收拾好东西,搬回私宅去住。
没曾想,顾青媛竟将她拉下水。
作为顾绍的夫人,自然也在罪眷范围内。
她震惊地望着顾青媛,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子火,脸色阴得要滴水。
反正脸皮已经撕破,她硬邦邦地说道,“我欲与你父亲和离归家,就不住在这里碍眼了。”
“是么?”顾青媛秀眉微挑,“郡主这不是还未曾和离吗?我们‘母女’许久未见,总是要叙叙旧吧。”
她清楚地知道,荣昌郡主拿着那半真半假的信件去告发父亲通敌叛国。
固然有报复父亲多年冷遇的原因,未尝没有外力推动。
若是还在一个屋檐下,她总能发现端倪,那样就能给父亲翻案。
之所以此时提起,就是要断了荣昌郡主离府的可能。
秦王听了,沉默地看向顾青媛,目光中涌动着意味不明的波澜。
顾青媛见秦王虽并未接话,可分明那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时辰不早了。我们这些‘罪眷’就不耽误王爷的功夫了。就此告辞。”
说完,看了眼荣昌郡主,往府门口走去。
荣昌郡主在顾青媛走后,愤愤地看着秦王,“国公府抄了两次,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我可住不习惯。你可不能真的让我住在这里。”
秦王漫不经心地瞟了眼荣昌郡主,“姑母。你是镇国公夫人,你不住在这里住哪里?”
荣昌郡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恍惚以为秦王在说笑。
“你在说什么?我拿着信去告发顾绍,本不是我想要的。不是你们……”
“姑母。住口。”秦王冷眼道,“又没有人逼着你一定要去。”
荣昌郡主惊怒交加,瞪大双眼,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你,你们……”
秦王理了理袖摆,没管荣昌郡主的暴跳如雷,进了国公府,看着众人抄家。
抄家是所有人都喜欢干的事情。
秦王带来的人围拢书房,之前已经有人查探过书房。只不过当时没有找到信息就走了。
但是现在,秦王一声令下,一块砖一块砖撬,就是只耗子都无处躲藏。
无论他们查探的多么仔细。
自然是无功而返。
秦王又如何会甘心?
他带着人进了后院。
为了怕顾青媛他们趁乱逃走,或者是胡搅蛮缠,秦王派了一队人将顾青媛和荣昌郡主以及下人聚拢在一除院中。
暂且看押起来。
国公府的下人,除去少部分是家生子,其余好些都是顾绍军中退下来的伤残兵士。
此时围拢在顾青媛的身边,形环卫之态。
有几个心肠软些的兵士,这会也是心中忧惧,不时用袖子擦拭发红的眼圈。
荣昌郡主坐在另外一个角落,跟着的只有几个侍女和老嬷嬷。
见到顾青媛身旁的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顾青媛用镇国公夫人的身份将荣昌郡主困在国公府,使得荣昌郡主心里憋着一肚子火。
如今看那些老兵护着顾青媛,更是怒不可遏,冷声说道,
“来人,将这些缺胳臂短腿的都赶出去,没得污了本郡主的眼。”
老兵们在战场上受伤,这才退下来,顾绍带回府的,大多是孤身一人,没了去处,这才收留他们。
无论他们如今多么的落魄,当年也都是为大周立过汗马功劳的。
再说,他们今日的丑陋,也是在战场上立的功勋。
顾青媛拉下脸,立即道,“的确,是该换间屋子,有些人看起来好手好脚的,其实脑子里装的都是泔水。”
“来人,我要换屋子。”
荣昌郡主手指着顾青媛,指尖颤抖,嘴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只是不断,“你……你……你……”
顾青媛说得脑子装泔水的就是在说她。
荣昌郡主满心恨意。
越看越觉着顾青媛和那死去的秦氏很是相似。
顿时脊背上冒起冷汗,只觉得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