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好似有脚步声,顾青媛迷茫了片刻,这才想起,她方才好像答应了什么。
顿时,她的身子紧绷着,如临大敌。
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撑在床栏上,看着裴谨廷,似在问他该怎么办?
裴谨廷抬起头,一双眼锐利地盯着她,偏偏唇上又沾着水色,看起来带着一丝邪气,眼中带着笑意,似在说,你自己招来的,自己应付。
顾青媛见他没反应,撑着栏杆起身,随手拿了件外衫套在身上。
裴谨廷怀里骤然一空,眼神还透着刚刚在情势里的狂悍,幽深的目光黏在她的后背上。
一大片雪白上隐约有着青紫痕迹。
“你为何像是迫不及待地让我去见她?”他伸手揽在她的腰间,阻止她穿衣。
顾青媛穿衣的手顿了顿,
“我已经知道她对你的心意了。”
裴谨廷却只是笑了笑,慢条斯理地看着她。
外头的脚步声渐响,应该是陈昭到了外间。
顾青媛心头着急,不知道陈昭会不会闯入内室,推开裴谨廷的手,胡乱地系着带着。
裴谨廷看着她上带系到下带,唇角勾了勾,叹气地将她抱回到床榻里边,慢条斯理的为她理顺刚刚弄乱的乌发,
“为夫让你缓缓,等下再和你确认药解了没……”
说着,站在床榻边,穿好衣裳,披散着发出去见了陈昭。
陈昭终于等到裴谨廷出来。
但她看见他后,脸色倏地变了,越发的白。
裴谨廷英俊的脸上,满是得到纾解过后的迷人慵懒。
她成过婚,怎么会猜不出在此之前,他经历了什么事。
陈昭攥着手中的帕子,颤颤巍巍的。
在摸清一个人对女子的喜好这点上,陈昭是相当聪慧的。
虽说,她对裴谨廷有救命之恩在身,但一开始她也不知道裴谨廷钟爱什么样的人。
直到有一天,她从他身边的小厮知道,他喜欢的人,是那种哪怕是孤苦无依,也能够顽强生长,通情达理,不计较蝇头小利的人。
裴谨廷年少时,并不与如今的他一样,那时他少言寡语,身上透着煞气和戾气,让人倍感压迫。
她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得到的是,“丹心观遍,庸人恋阙。”
一片丹心观遍人间万事,到头来还是庸人一个,眷念俗世。
他那时的神情虽然淡漠,可语气背后,暗藏着对那样女子的欣赏。
陈昭只觉得他在暗示着什么,她就是那孤苦无依,从小寄样裴府,却从来不自怨自艾,努力生长的姑娘。
后来,她因为皇后,不得不选择嫁到余家。
她以为他心里永远都会留一个位置给她,直到裴谨廷抢亲后。
不,应该说直到今日之前,现实给了她一记重击。
她不明白,顾青媛到底哪里好。
顾青媛是怎么勾引到裴谨廷的,能让他不顾一切,甚至和帝后对抗,也要将她迎回家。
“阿姐不是病了?为何不在房中好生歇息。”
发觉陈昭呆愣地望着自己,裴谨廷闲散地说着,又唤了陈昭的贴身侍女,
“帮你们夫人披上披风。夜露深重,穿太少了。”
陈昭缓缓回身,对着裴谨廷的关心浮现出一缕强笑,
“我不知道你们已经安寝了。看来是我打扰到你们夫妻的好事了……”
裴谨廷不置可否。
陈昭垂着眸,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我被梦魇住了,梦到那年我们都泡在池子里……我怎么也没能救上你……”
“醒来尤其担心你,就顾不上太多,现在见到你平安无事就放心了。”
陈昭不经意地提起从前。
就是想勾起裴谨廷对往事的回忆,将他放在顾青媛身上的注意拉到她这里。
陈昭鼓起勇气,试探地问,
“景珩……我不想回余家,你能帮我吗?”
裴谨廷穿着门栏,透过屏风,望向其后朦朦胧胧的床帐,避而不答,
“来人。送阿姐回房。”
他的眼神已不在她身上,仿佛心神都放到了里头那个人的身上。
“阿姐。下次若是身子不好,不要硬抗着,使人到母亲那里,拿腰牌请太医……”
裴谨廷说完,颔首,转身朝内室而去。
陈昭哀怨地目送着他宽阔的背影。
用力地抠着掌心肉。
只感到一阵痛意。
她不想回余家,是在问裴谨廷能否帮着她和离。
一旦她和离,回到裴家……
为什么不是她呢?
当初她要成亲的时候,裴谨廷为什么不像他对顾青媛那样,将她抢回府呢?
为什么皇后不像当初阻拦她与景珩在一起一样,将顾青媛赶走?
是因为她没有娘家?是因为她家道中落?
可顾青媛不过是个无家无族的孤女。
裴谨廷去见陈昭后,顾青媛浑身发软,慢慢地又躺了回去。
顾青媛将脸埋在枕下,努力不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
转而想到在宫中,她在昭阳宫不远处碰到陆文泽的事。
她知道陆文泽是被人刻意引过去的。
仅仅只是为了用她来报复太子一系,和裴家吗?
后来,她跳到湖中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顾青媛想知道。
咚的一声。帐外传来东西碰撞的声音。
顾青媛一惊,直愣愣地坐起身子。
裴谨廷歉然地看向顾青媛,刚刚他不过是想轻些,越是这样,越出纰漏,碰到卧榻边的交椅。
顾青媛撑着身子坐起来,虚虚系在身上的衣裳,从她肩头滑落下来,白皙的肩露在裴谨廷的眼里。
这番景象下,裴谨廷觉着自己眼睛都热了几分。
只是,他才刚坐在卧榻边上,跟前迷蒙着眼神的姑娘下意识似得缩了一下。
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微惊怕的意思。
裴谨廷慢慢说道,
“顾圆圆。今日为夫就先不确认了。你可不能迁怒我……”
顾青媛被气笑了。
恶劣。真够恶劣的。裴谨廷上辈子一定是属猪八戒的。
倒打一耙的功夫用得炉火纯青。
没有确认到底的裴谨廷,第二日被圣旨申斥了,言他肆意妄为,目无法纪,罚了一年俸,让他闭门思过。
裴谨廷极其痛快地接了旨意,天天同顾青媛在屋内窝着,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下榻。
顾青媛怕极了。
正巧,这日门房递来了一封信。
顾青媛拆开,发现是陆文泽送来的。
只是顾青媛皱着眉将信签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指尖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