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细风携着一缕轻柔孤寂的笛声从车帘吹进来,顾青媛恍惚了一时。
笛声如诗如诉,悠悠传扬。
顾青媛紧紧拉着身上的披风,裴谨廷看着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
这比上次裴谨廷趁着她迷迷糊糊睡去时,在她耳边说“跟我培养感情吧”还要让人惊诧。
他的话,让顾青媛很不安。但在不安之余,却又有几分窃喜与受宠若惊。
这种心情太危险了。
她莫名有些惧怕,就好像明明画好的楚河汉界,突然有人越界了。
这样让她很不习惯。
她还是更适应他之前那样,也许戏虐,也许说出的话气死人不偿命。
而不是现在这样。
他眼睛里明显不满足。
这种不满足不单单是情谷欠,他想要更多。
顾青媛紧紧抿了抿唇,最后抬眸看他。
她还能给他什么呢?
心惶惶的。
她脑子里有点乱。
忽然想起皇庄里,他说的那个重要的人,还有那次相谈,他说的爱慕之人。
“裴谨廷,你今日来救我,我真的很感动,也很惊喜。”
“在我身陷囹圄、孤独无助时,我的游侠儿英雄突然踩着光来我的面前,伸出手……”
“只是……”
“那就感动,惊喜就好了。”裴谨廷打断她。
顾青媛微微摇头,
“裴谨廷。你忘记你爱慕的那个人了吗?”
“若是你不休妻和离,将来你怎么同她在一处呢?”
裴谨廷盯着她的眼,发觉她大约真的是这么想的,也根本不明白他……
他眼中的认真慢慢褪去,勾了勾唇自嘲地笑笑,又恢复到从前熟悉的那种慵懒浪荡,
“顾圆圆。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顾青媛仿佛从他的声音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就知道是这样的。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离的。所以,顾圆圆……”裴谨廷俯身撑在她身侧。
“母亲写下的休妻书我是不会认的,只能委屈你一辈子都呆在为夫身边了。”
许是车厢内光线的原因,顾青媛觉着裴谨廷的脸色里似乎有些不同,细品如深闺中的怨妇。
顾青媛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会是怨妇?
他只会让别的女子变成怨妇。
恰此时,马车停了下来。
裴谨廷收回手,一言不发地起身,下了马车。
身形挺拔的背影显出些淡漠,就这么独自朝前走去。
这是……生气了?
顾青媛秀眉微蹙,低头思索着,甚至忘记了下马车。
一片沉默中,赶车的车夫,恭敬开口,“少夫人。您小心着下车。”
顾青媛骤然回神,还未从脚踏上落地,那个原本已经疾步几丈远的男人,转过身,大步朝她走来。
靠近后,男人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
顾青媛只觉身体一轻,就被裴谨廷抱在怀中。
她吓了一跳,又是慌,又是怕,半边身子都不敢动了。
“裴谨廷,放我下来。还有人。”
她只以为裴谨廷要带也只会带她去别院,没想到,马车停在裴府门前。
裴谨廷置之不理。只是一路大步流星地向前。
顾青媛不得不搂住了他的脖颈。
男人脸色这才似又和缓,嘱咐了侍女一声,
“让人备水还有吃食。”
他说完,再没有一步停留,就那么抱着顾青媛回了院子,直到将她轻轻放在窗边的榻上。
“你先好好的在院子里歇息,不论什么人来,都先不要见。我把贺铮留给你。”
“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谈。好吗?”
顾青媛没有拒绝。
这时,哐当几声,有人拍响院门,外头侍女去应门。
“公子。你要的人都准备好了。”
杂乱的脚步声涌进院子。
裴谨廷示意顾青媛休息,起身出去。
顾青媛靠坐在榻上,等了好一会,裴谨廷都还没回来。
他能够及时找到陆文泽的那处宅子,也许冒了很大的风险,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忙。
她慢慢地让自己沉静下来。
她想她现在顶着这样一个身份,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依言不做反抗地蜷缩着闭目入睡。
镇国公府,后宅。
天还未亮,一声惊叫似要划破天际。
服侍顾芸娘的侍女满脸恐惧地瘫坐在地上,屋内的灯盏照着一切。
一条又一条的千足虫,从顾芸娘的身上爬过,嘴里,耳鼻,扭动的身躯,让人头皮发麻。
侍女好半晌嘴里才发出尖锐的叫声,
“来人,快来人,姑娘……姑娘快醒醒……”
只是,任凭侍女如何的呼叫,顾芸娘都是不醒人事。
阮氏听到声音,冲到顾芸娘的院子,看着紧闭双眼的顾芸娘。
她遍体通亮。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镇国公府,这人是谁?
阮氏满身冷汗,战栗了半晌,忽地双目惊恐睁大,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来人,快去找大夫……”
之后,阮氏每一刻都处在极度恐惧中,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再睁开时,看到的是顾芸娘的尸首。
镇国公府不远处的巷子里,裴谨廷逆着晨光而立,面容模糊,目光却锐利。
“都是怎么做的,记住,本公子要得是治其根底。”
他一开始让下属按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顾芸娘犯得是口舌,那自然就是让她无法开口说话了。
下药,是很容易被查出来的。
干脆,行事的人,就用了虫子。
都是毒性微弱的千足虫,不会伤及性命,却能让人数个月说不了话。
如果顾芸娘不是镇国公府的,那她很可能直接被毒哑。
不过,这些手段,对于裴谨廷来说,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手段。
他打断禀报的下属,“这次让她,要么懂得彻底闭嘴。要么听见阿媛的名就退避三舍。
“派人去问问她,她活够了没有。口舌若是不想要,本公子派人帮帮她。”
要不是顾芸娘搅出这些乱子,顾青媛也不会受那些罪。
但其实各人立场不同,从揭发的行为来看,顾芸娘也没做错什么。
她真正的错在于心术不正,是抱着残害顾青媛的目的,恶意满满地去做的。
她要是有脑子,就不会联合外人一起对付顾青媛。
这样不只损害的是顾青媛,还有镇国公府的名誉。
顾青媛等了裴谨廷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回来。
迷迷糊糊睡去,一阵拍门声将她唤醒,
“少夫人,不好了,公子好像出事了。”
顾青媛瞬间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