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口中发出狂吠声,朝顾青媛狠狠地扑了过去,
那瞬间,顾青媛立时全身都绷紧了,紧紧地捏着手中的茶盏,一个用力,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
瓷器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让小狗迟疑了下,这一迟疑,它扑过去的准头就差了。
没有扑到顾青媛的身上,倒是差点撞到桌角。
只一个瞬间,小狗又掉了头,虎视眈眈地看着顾青媛。
手中的茶盏已经扔出去,顾青媛如今可以说是手无寸铁。
她还未走到门边,靠着墙,前后无退路
眼睛半点不敢离开小狗,谨防它再次扑过来,手四处摸着,希望能够抓到防御的东西。
她的前方倒是有椅子,可被刚刚四处窜的贵女们带得东倒西歪的,她根本没办法弯腰扶起,抓在手中。
明亮的光从窗棂边照入。
窗棂比门离她更近一些。
若是能从窗边跳出去……
她慢慢地往窗棂边挪。
一口郁气从口中吐出,她不知自己能不能逃出去。
她的人生不过十八年,却什么也不曾拥有过。
就算是死,也没人会为她伤心。
她想到皇庄那次,那样艰难,也都活了过来。
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今日,所图的不过是活命。
她有错吗?
凭什么阮氏可以在多年前,就对她下手,用那样的方子害她。
若是没有裴谨廷心血来潮给她熬汤药。
她是不是就永远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甚至在哪一天就丧了命?
陆家上门提亲时,她的心是那样雀跃呀。
清贵的人家,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温柔体贴的丈夫。
她会有一个自己掌中馈的家,自己操持自己的人生。
为了这个梦,她跌跌撞撞地走了那么多年。
可陆文泽把她的梦打得粉碎。
她心中的一份坚持破碎了一地狼藉。
凭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委屈又愤怒。
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她被人说是木头美人,被人说无趣,被人说这说那。
谁能知道她,那种无路可走,却必须走出一条路的心情呢?
她反抗,她宁愿不要名声,也要和裴谨廷设下抢亲的盟约。
一条狗而已。
顾青媛捂住狂跳的胸口,屏住呼吸。
此时此刻,她得自救。
手中摸索着,眼睛不离小狗。
许是被那茶盏给吓到了,小狗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始终与她保持一臂距离,不肯放弃。
就在她快要摸到窗边时,外面有人命仆妇将窗关上。
“关窗,将狗留在里面。顾大姑娘,快出来。”
是荣阳公主的声音。
顾青媛却怀疑自己走不出门,她不能再和小狗对视。
盯得太紧,会被小狗认为是挑衅。
如今这样平静的局面,不能再被打破。
“把窗户打开。”她开口道。
外头荣阳公主有些迟疑,水阁里的窗,为了赏景用,窗台都不高。
若是开窗,狗急跳窗,外面可还有许多的宾客。
荣阳公主思忖一会,到底还是让人将窗重新打开,同时也让两个手持粗棍的仆妇守在门边。
“让里面的姑娘快出来。抓住那畜生。”
荣阳公主尖利的声音响起,刺激到了本就蠢蠢欲动的小狗。
这一次,它龇牙咧嘴,不要命的,飞蛾扑火般,冲着顾青媛扑了过去。
小狗距离她很近,扑过来的速度很快,顾青媛仿佛已经闻到它口中呼出的热气,带着腐烂的气息。
皇庄里,她绝望的时刻,那个人,宛如天降的神,朝她伸出双手。
这一次,他还能怎么救呢?
就是来了,也来不及!
她用力地咬着唇,鲜血蔓延唇周,用尽浑身的力量,狠狠地将手中摸到一个硬物朝小狗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有破风之声同时从她耳边穿过。
那声极快,又在下一瞬,骤然扎进了血肉中,发出‘噗’的声音。
顾青媛僵住,睁大了眼睛,一直将身体抵靠在墙壁,一动不敢动。
这段对顾青媛来说极为漫长煎熬的时间,其实只有短短片刻。
看着小狗被一支箭穿透身体,落在她的脚边。
这陡然变故让她怔了一时。
在转身,就看到门边,男人手里握着一把长弓,身姿挺拔地从门边跨步而来。
在他身后,背着光的地方,站着许多的贵妇。
她只见男人拉着她的手臂,压着眉眼,上上下下打量她。
半晌,才闭起眼睛大松了口气。
接着,他抬起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的发上,轻轻地揉了揉。
“没事了。别怕。”
他的动作轻柔极了,顾青媛怔愣一瞬,有片刻的虚脱感。
“裴谨廷。”她喃喃。“是你啊。”
整个宴席上的宾客都围在了水阁外。
她嗓音略哑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来了?”
男人还在细细打量她,一时没回应这个问题。
倒是跟着他来的贺铮指派着人将屋内其他瘫软的贵女扶了出去。
门外,荣阳公主已经反应过来,今日她的疯狗,差点咬死人是事实。
宴请进行到一半,就被扰了。
各家夫人们各自寻到自家的女儿,搂在怀里心肝肉地哄着。
多么惊魂的一刻。
胆小些的姑娘几乎要站立不住,只埋头抽泣。
胆子大些的,把刚刚扔东西的事告诉自家母亲,顺带来一句,
“看起来乖乖巧巧的狗,凶狠起来,把人的脸都咬破了。”
哪怕承恩公夫人对顾青媛不够欢喜。
可到底已经入了裴家门,无论如何都要关心一下。
她急匆匆地拨开人群,才刚要进门,就见到裴谨廷同顾青媛站在一处。
风吹来池塘里芙蕖的清香,顾青媛看着眼前的裴谨廷,那双深压的眉头下。
是涌着浪潮般的眼眸,让顾青媛说不清楚的情绪。
顾青媛没想到,她内心里期盼能够解救自己的人,竟然就在眼前。
她一时没能错开他的目光。
裴谨廷揽着她的腰,刚要扶着她出去,挺直的眉峰深深蹙起,漆黑的眸子落在一处。
顾青媛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右手在滴血。
“顾圆圆……”裴谨廷目光不善,一把抓起顾青媛的手。
手掌一条深深的痕迹,触目惊心,不知是被瓷片划伤的,还是最后那根木棒刺伤的。
裴谨廷俯身,不由分说地将顾青媛抱了起来。
当着外头满堂的贵妇,贵女,以及荣阳公主的面。
他的力道极重,就那么将她紧紧扣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