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媛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生气,仰起脸看他,声音透着些困惑,
“这不是我们最开始定好的条约吗?”
白皙的脸庞上满是困惑,清澈的眼睛水润。
裴谨廷压了压唇角,不想说话了。
只是他不说话,顾青媛就更不会说。
两人就这么默了几息。裴谨廷到底忍不住出了声。
“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东西已经备好。走吧。”
男人声音平淡的叙述。
顾青媛侧首看他,敏锐察觉到裴谨廷今天的态度有些奇怪。
他们的这桩姻缘,说起来也有些可笑。
和旁人的都不相同。
新妇进门,翌日一早是要向家长长辈行礼请安敬茶的。
但由于他们的情况特殊,又要入宫,这一规矩直接被打破了。
新妇嫁人,要隔个三日才能回门。
原本,她以为这个规矩也要破了。
没想到裴谨廷愿意给她做面子,她自是不会拒绝。
不想他们在镇国公府门前,遇到了她不想见到的人。
她才刚抓着裴谨廷的手腕站稳,就见到站在府门前的陆文泽。
顾青媛轻蹙了下眉,转身去看裴谨廷。
陆文泽背着手,见到顾青媛的动作,绷紧了脸色看她,声线带着哑,
“阿媛。事到如今,我知无可挽回。知你今日定要回府,着人送你的嫁妆回来。”
顾青媛不想看到他这幅带着艰涩,又深情款款的模样,只是微微福身,疏离道,
“劳烦侯爷了。”
陆文泽还想再说什么,可抬眸间,视线逐渐降温,进而变得冷若冰霜。
紧接着,顾青媛被人从身后揽住。
“呦,真是多谢陆侯爷了。”
言毕,他牵起顾青媛的手,
“既然陆侯爷好心好意送上门,不表示感谢,那倒显得咱们失礼了。”
他转头,吩咐贺铮,
“拿一个荷包给陆侯爷,就当作是他辛劳一场的赏钱。”
端得是毫不客气的姿态。
没人用这种方式给堂堂侯爷打赏钱。
偏偏裴谨廷做了。
陆文泽紧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他眼眸发黯,握紧了拳,努力稳下心神。
明白裴谨廷是在下他的脸,可他到底还要维持侯爷的威仪。
“裴公子言重了。”陆文泽压下情绪,继而轻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阿媛嫁妆里的大件是按照侯府的屋舍来量做的。”
“到底可惜了。”
莫名其妙提了这么一句。不过是在提醒裴谨廷,他和顾青媛才是明媒正娶,堂堂正正的议亲。
而裴谨廷就是个小偷,强盗。
顾青媛听到陆文泽的话,顿时有些无语。
那拔步床,屋内的柜子都是按照一般的标准来造的,也不是用不上。
她刚想说些什么反驳,她牢记着如今与裴谨廷才是一体的。
没想到,身边的男人却率先开了口。
“是么?”裴谨廷微晒一声,随后低下眼睑,
“既然如此。阿媛。你是做姐姐,不如将这些大件送与你妹妹吧。”
“就当做是我们这做姐姐与姐夫的,给妹妹与妹夫的新婚贺礼,如何?”
裴谨廷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哂笑,嗓音低微悠扬,
“这份贺礼,妹夫,想必你应该很喜欢的吧?”
“毕竟,你的身份在陛下那里可是过了明路。”
妹夫……
陆文泽旋即怔住,双眸隐有震慑,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人。
他看到顾青媛赞同的眼神,内心一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落空了。
想到在皇帝面前,裴谨廷搞的小动作,诱导顾致远说出那番话,将顾芸娘塞给他。
根本容不得他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他喉咙艰涩,半晌才发出点声音,
“阿媛。就算当初提亲是带着目的,可后来我是真心诚意想要求娶你,一生白首。”
他
这却是踩到了顾青媛的痛处。
她抿了抿唇,
“陆侯爷有何必再将那些残羹冷炙搬到台面上来?”
“你如今的模样倒让我看不清了。怎么?陆侯爷不爱公府贵女,偏爱那偷偷摸摸之事?”
她每提一次偷偷摸摸,无非就是在提醒他当初做过的事情。
提醒他,当初是他亲手斩断了二人的一切可能。
“侯爷往后,还是别做这些粉饰太平,深情之举。”
纵然陆文泽这些年有大半的时间同她在一处,现在也是哑口无言。
这些日子,他被她尖酸过太多次。
他压抑着情绪,到底没发作。背在身后的手,递到她跟前。
他掂了掂手里的盒子,似求助又好似告状般的委屈,
“阿媛。这块玉佩,是我们当日定亲之物。那日碰到裴公子,不小心就摔碎了。我还是想留它做个纪念。”
珍贵的黑檀木匣子里,躺着好几块残缺了的玉片。
顾青媛抿唇微笑了下,并未伸手去接那匣子,在陆文泽恳求的目光里。
她手微微一抬,躺在陆文泽手中的匣子,连同里头的碎语掉落一地。
在陆文泽惊诧的眼神中,她微微提起裙摆,抬脚一踢,端庄而矜持地对陆文泽建议,
“侯爷,自古以来,碎玉不是吉兆。碎了就碎了,何必执着于那一块?”
“不吉利,换一块纪念就是了。”
玉佩本就是陆文泽用来接近顾青媛的借口。
如今,这个借口不管用,她嫁妆中的大件又被裴谨廷弃若敝履塞了回来。
他与她之间还有什么东西能维系?
陆文泽的容色变得有些空。
顾青媛视若无睹,拉着悠然立在一旁的裴谨廷,
“夫君。咱们入府吧。想必叔父婶娘已经等不及了。”
裴谨廷含笑地看着顾青媛,矜持颔首,随着顾青媛入府。
路过玉佩碎片时,他鄙夷地又踢了一脚。
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奚落陆文泽两句,此刻却是什么都不需要他做了。
他一只手让顾青媛牵着,一只手背在身后,姿态闲适悠然,让人看着不由得也跟着放松下来。
陆文泽追着顾青媛的背影,一动不动的样子,显得略微僵直。
在国公府呆了不过半个时辰,看着顾致远和阮氏那坐卧不安的样子,顾青媛觉着没什么意思。
好在,裴谨廷很快就不太客气地说道,
“顾大人,昨日我受了伤,未曾带她回府敬新妇茶,家中催了几次。那我们就先走了。”
顾致远唯唯诺诺,不敢有半分违抗。
顾青媛垂眼,面容平静。
要见公婆,她心里竟丝毫没有新嫁娘的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