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月,苏怆已经是第一百二十三次接到巫术害死人的消息了,可等他赶去时,却除了尸体外,再没有看到别的东西。
毫不例外,又是用降头术中的小鬼杀人,手段非常高明,只留有一点无足轻重的痕迹。这么高的手法,苏怆几乎想不出是谁所为。这自然不是巫神干的,巫神要杀人,只要动念即可。可这段时间来,在整个亚洲,几乎有几百个高官与富豪被巫术所伤,这还仅仅是苏怆收到消息的部分。
其他没有收到消息的胁迫、勒索,恐怕就不计其数了。
巫神绝对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做事情,可苏怆知道,现在巫神已经不是一个人,她已经收拢了一批力量,这是一股独立于原来巫术体系之外的力量。
而苏怆这个巫皇,本该统御巫术世界的人,却已经被孤立了。
这一切都源自于沈芸和苏怆的一次谈话,正是这次谈话,揭开了整个巫术体系,乃至整个人类社会惊天巨变的序幕。
人是最喜欢密谈的动物,在历史上,正是无数次的密谈才推动了一场场战争、政变乃至世界的繁华。但无论哪次密谈,都不会比苏怆跟沈芸的这一次那么重要。
因为他们所谈的,是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包含了人、经济、财富、动物。乃至一切的一切。
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谈话,以后也不会有,所以这就是独一无二。
那天,沈芸杀死李沁后,便把苏怆带到了一chu坟前,那是李沁父母的坟墓。在从前,他们两个被降头师杀死后,被沈芸埋藏在这里。
沈芸将李沁的尸体也埋进了坟墓,她没有使用法术,动作缓慢的,一点点扒开泥土,又一点点的覆土。
“你到底是谁?沈芸还是巫神?”
苏怆看着眼前的一切,越发的疑惑了。
“这已经不重要了。”
沈芸做完一切后,呆呆站立在墓前,“现在沈芸就是巫神,就算保留着以前的意识又如何,巫神终能控制一切,控制沈芸,控制你,甚至控制天下。”
“小芸,我会救你的。”
苏怆忍住心里的痛楚。
“管好你自己吧。”
沈芸冷冰冰的,“我早说过了,我有一个大计划,这需要你的帮助。”
“这个计划是你的还是巫神的?”
沈芸昂头,看着碧蓝的青天:“这天空属于谁?”
苏怆不说话,心里却有了答案。他感到,以前那个温柔的沈芸已经彻底的离他远去,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虽然徒有其表,但却象铁一样冰冷坚柔。
苏怆苦笑:“你有巫神的力量,想要颠覆整个世界都易如反掌,何必还要我帮忙呢。”
沈芸清幽叹息,她略略回望,在稍远的地方,薄雾里面露出一些摩天大楼的轮廓,那是一个现代化的都市,如剑般刺破天空的高厦,就是现代人共同的标志。
“我喜欢这个时代。”
沈芸忽然说,她看着苏怆,一点都不象在开玩笑。
可苏怆却感到了可笑:“我还以为你重生就是为了毁掉这世界呢。”
“也许以前想过,但现在却不。”
沈芸浅笑,“你知道为什么?”
苏怆又怎么会知道。他只是一个凡人,怎么能体会到一个上古大神的心情。不过现代社会所带来的一切,确实已非远古人所能想象。
不过,沈芸却并不是因此。她缓缓说道:“正如你们所知道,我代表的,是母系的力量,可以说,我是女人占据社会统治地位的最后一个领袖,在我之后的世界,哪怕有女人登上政治高位,可统治的却依旧是一个男人为主的世界。”
苏怆曾经听李江山说过一些:“上古三帝背叛你,就是为了能让男人统治人类发展。”
沈芸点头:“我一直以为,那是次疯狂的背叛,可这几千年的时光里面,我却忽然明白过来,这只是历史的必然。因为从远古开始,人们要生存,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而男人的优势就在力量,所以在那样的时代里面,只能由男人成为统治者。有没有我,这一点都不会改变,否则,人类进程就会早早的结束。”
“现在不也一样,现在的世界,依旧是男人统治。”
“你错了。”
这已经不是沈芸第一次说苏怆错,可这次她却说的异常果断,仿佛苏怆是大错特错,错的没药可救了。
沈芸紧紧凝视着苏怆:“又一个新的轮回开始了,现在,就是女人统治的新起点。”
苏怆不信,他摇头。
沈芸却像是在笑一个大傻瓜,她点着苏怆的额头:“你空有一身巫术,但却不知道思考。男人统治世界,是因为力量。可到了如今的社会,什么才是力量?技术、工具、科技、武器,已经取代了人力。男人已经再没有用武之地了。可是女人的优势,女人的隐忍、智慧、细心却一再的展现出来,这难道不是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么?”
苏怆有些呆,他当然能听懂沈芸所说的意思,可是他却难以相信:“你真的是巫神么?要是别人听了,会当你是人类学家呢。”
“神是无所不知的。”
沈芸笑笑,风从她身边吹过,掠起了发梢飘扬。
苏怆看着,甚至想帮她摁住,用最温柔的方式,守护在她的身旁。
“你会帮我哦?”
沈芸眼波如水。
会还是不会,这是一个选择,可苏怆却真切感受到,无论他选择什么,都是命运所安排的路途。他闭上眼,不说一句话。
沈芸却没有停止:“新的时代就要开始,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它还需要许多年。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进程提前,我要把男人的统治一点点摧毁,所以我需要一个代理人,这个人能够代表我的力量,统御所有巫术的实力。”
“所有巫术的实力?”
“是的。”
沈芸冷笑,“你以为几个降头师,几个黑巫师的灵魂就是整个巫术世界了么,你大错特错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有无数的巫师,有无数的鬼魅从地底下爬上来,它们将会匍匐到我的面前,只要有他们在,就算是这个世界与我作对,也会被巫术的力量淹没。”
“这么说来,你的敌人是死定了?”
苏怆低头喃喃。
沈芸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也无须多说,只是想象,便可以知道,当如洪水一般的巫师以及他们所驾驭的鬼魅流过城市时,将会有何等的威力,这不要说普通人了,就算有几千个苏怆这样的高手,恐怕也无法抵御一秒钟。
“你选好了么”沈芸淡淡的。其实她早已经确定,苏怆根本只有唯一的选择,那就是跟随她,服从她的命令。否则苏怆就是一个死人,一个再没有希望的死人。
苏怆轻触沈芸的指尖,他恍若回到了从前,连声音都温柔起来:“我选好了。”
沈芸轻吁口气。
可苏怆说:“我做你的敌人。”
就是这样,苏怆与他的神彻底决裂了。在接下去的日子里,苏怆集中起了人手,时刻防备着沈芸的动向。但他却一败再败。
也不知道沈芸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巫师,竟然在很短的日子里面,就杀死了许多亚洲各国的政要。苏怆四面奔忙也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就在苏怆怎么也找不到头绪时,却有人竟抓到了一个小鬼。
抓住小鬼的是亚洲某国的政要家里,因为这些害人的小鬼明显是降头师圈养的,所以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苏怆的耳中。
苏怆是一个人赶过去的。最近几天,也不知道淡若谷出了什么大事,项冰月被紧急召回了谷中帮忙chu理。
苏怆到了那个政要的家中,发现诺大的豪宅里面,到chu狼藉一片,几条宠物犬死在房门口,而屋子里面,佣人们面无人色。显然刚才这屋子里面已经大战过一场。
而那个罪魁祸首正被人封锁在玻璃瓶里面,这是一种相当高级的小鬼,显然被降头师修炼了很久,所以戾气十足。这样等级的小鬼,就算是苏怆亲自来chu置,也要花相当的时间精力。
可现在,这小鬼却受困与一只普通的玻璃瓶,可见施法之人的实力非同小可。
在小鬼的附近,只有两个人站着,一个就是政要本人,他早就脸色苍白的缩在椅子上,看来没有转移并非胆子大,而实在是脚发软动不了。而另一个年轻一点的,似乎是政要的儿子,正站在他的后面。
苏怆端详了会小鬼:“我想见见捉鬼的法师。”
“是我!”
说话的却是政要身后的年轻人。
苏怆见他不是高官的儿子,诧异了下:“是你捉住了这个小鬼?”
苏怆看年轻人根本就不象是修炼过降头术,也没有什么高深的法力,实在无法相信竟是这个人封印住了高级鬼魅。
年轻人走过来,递给苏怆一块黑色的牌子:“我叫张龙,聊几句,天台见。”
张龙,一个相当普通的名字。可苏怆捏住那块沉重的铁牌,却一点都不觉得张龙普通。
这块铁牌所代表的意义是别人难以想象的。如果说通灵李氏只是奇门界中公认的强者,那么铁牌所代表的则是人人都听说过的一股力量。这股力量的人隐秘存在,却经常现世,他们会舍弃生命去做一些别人以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当别人提起代表他们的那个字时,总是充满了尊重。
张龙旁若无人的走上了天台,没有人敢去阻止他。自然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雇佣张龙所代表的力量,永远只有他们去帮助人。
苏怆也走上了天台。发现张龙正在宽阔的平台上舞动一把巨剑,这把铁剑有一人多高,上百斤重,舞动起来,竟然可以在人身边形成一阵飓风。张龙虽然瘦小,可因势利导,挥舞重剑如行云流水,一点都不见吃力。
一套剑法舞罢,苏怆将铁牌还给张龙:“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消失了,没想到却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就如同正义永远不会消失,我们也不会消亡。现在天下大乱在即,正是我们重出江湖的时刻。”
张龙微笑着说。
苏怆深女干一口气,现在他正忧愁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过于单薄,如果能加上张龙所代表的那股力量,那么,无疑将增加重重的一块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