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命令之下,所有呆立的黑巫师魂灵开始了沉重的脚步,向着那无边无际的阴冷黑暗中走去。
雨,开始下了起来。
四面冰冷,就听到有淅淅沥沥的声音,那场诅咒之雨,在他们踏入黑暗第一步开始,就飘落了下来,冷风流转,有大颗大颗的雨点落在人们的周围,也在更远chu洒下,这一片黑暗,辽阔的毫无边际。
一些黑巫师被那雨点打到,他们发出痛苦的嘶喊,然后便倒地死去,雨水不是很密集,但却有越来越多的黑巫师被杀死。
在这原本安宁黑沉的地方,凄厉的嘶喊此起彼伏,冲击着苏怆的耳膜,让他清楚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一次屠杀的现场。
苏怆抬手高喊道:“所有人散开!”
立刻,他手下的黑巫师都如水般散开,泻入黑暗的深chu。苏怆驱动着鬼蛇,他看不见前路,可还是拼命奔跑着,他知道,这样的屠杀是没有办法避免的,只有尽快找到黑巫羽,才可以结束这一切。但是,那片承载着希望的羽毛,却完全没有声息,不知道漂浮在哪个角落。苏怆的鬼蛇在坚柔冰冷的土地上快速滑行着,可黑暗如此辽阔,它仿佛是人心中的海洋,波澜不惊却深不可测。让人们再怎么飞奔,也找不到尽头,找不到终点。
雨点继续无情的落下,越来越多的黑巫师倒下,成百成千个魂魄,在同一时间发出临死前的叫喊,那种冰冷的绝望,使苏怆的心紧缩着。他感受着身边的凄凉,他伸出双手,却什么也摸不到,连那杀害他信徒的雨点也摸不到。
苏怆的心中,不断被矛盾折磨着。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在后悔,是他踢破了黑巫教绵延百年的迷梦,是他选择了进入这个结界,也是他让这些黑巫师紧紧跟随在身后。可是,他还是将黑巫教最终的希望都带入了绝境。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对的,曾经希望的东西,如果最终都没有得到,那这个选择是不是就错了。
越来越多的灵魂死去,但惨叫声却逐渐的稀少,因为还残活着的黑巫师已经越来越少了。如果再找不到黑巫羽,那他们这里的人,就会全军覆没。
苏怆连续奔跑了许久,但心中的绝望却越来越甚,他猛然停住了鬼蛇的动作,倾耳聆听,周围已经没有什么脚步声了,那数以千计的黑巫师之魂,几乎已经消耗殆尽。
苏怆满面痛苦,在这黑暗中,遮盖住他眼睛的布条竟隐隐有些湿润,他抬头,默默的站立着,正在他的心中,有一个信念以澎湃的气势崛起,他启唇喃喃道:“这是一场诅咒之雨,这雨点碰到谁,谁就受到无比的痛苦。这雨是不可以目视的,谁望一眼,谁就会死……”
苏怆说着,他突然笑了。
然后,他身后那巨大的黑色翅膀缓缓展开,苏怆整个人高高的飞了起来,那矫健的身姿,宛如是黑夜中的一道光芒,虽然不可见但却能让每个人都感觉到。苏怆飞到了空中,他抬手,猛然扯开了遮盖自己眼睛的布条。
绝然的,没有丝毫犹豫,在他的脸上,还挂着笑容,如同一次最简单的抉择。
苏怆抬目,他终于看到,原来这世界并非是完全黑暗的,他们头顶的天空是一片深沉的紫色,而这天空上,正稀疏的下着一场黑色的雨。那雨点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划着笔直的线条,缓慢而优雅,正以最简单的方式夺取着生命,正是这雨点,屠杀了数以千计的黑巫师,也正是这雨点,会让人望之即死。
苏怆遥望四方,在远chu,他终于看到了黑暗的深chu有一点光亮,那光亮是一片洁白的羽毛发出的,它正轻柔的漂浮在那里,在这黑暗世界中,那枚黑巫教的至宝,竟然成了最纯净的东西。
苏怆深女干一口气,朗声喊道:“正西方!两千步,去拿羽毛!”
所有残留的人听到了这声音,没有丝毫的犹豫,便蜂拥而去。苏怆怅然的望着这些人的背影。正这时,全天下突的一变,只见那些黑雨都在转瞬间改变了滑行的轨迹,一转方向,全部都朝着苏怆疾飞过来,它们统统凝聚在苏怆的面前,变成了一把漆黑的长矛,长矛的尖端闪亮,发出锐利的光芒。
如游龙一般,毫无征兆的,洞穿了苏怆的心脏。
那黑色长矛刺穿苏怆身体后,还裹挟着无比的力量,带着他的身体继续飞翔着。刷的一下,深深刺入了坚柔如铁的墙壁上。
那死一般的矛,竟将苏怆牢牢钉在了那堵石壁上。
苏怆感觉到胸口抽搐的痛楚,他缓缓垂头,却看到,在那长矛下,自己的身体中,正流淌出一种黑色的液体,与此同时,他从来没有消逝过的生命力量也在迅速的流逝着。
苏怆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嗓子中发出轻微的声音,仿佛在喃喃着某句记忆深chu的咒语,可如此的情境下,再多的咒语也无法挡住生命的离去。
苏怆曾经想象过无数次死亡的场面,可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被一场黑色的雨,钉死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抬目,最后望了眼远chu,远方,黑巫羽静静的飘扬在空中,散发出冷漠的光芒。
苏怆眼眸涣散,他面色如水,终于陡然落下高昂的头颅。
他死了。
黑色之雨已经停歇,天空从紫色变成了片灰蒙蒙的阴沉,有一些白色雪花,在冷风的吹拂下,慢悠悠的飘撒下来。
寒冷的雪花,落到了苏怆的尸体上,落到他的黑发上,落到他苍白的面庞上,竟没有一种体温可以融化它们,只有种凝固的凄凉……漠然以对。
正依照苏怆临死前的声音而狂奔向黑巫羽的沈芸,这时感觉到了什么,她停下脚步,猛然扯下蒙住眼睛的布带,回头看去。
在她的面前,那阴冷冰雪所带来的光芒,照亮了那面墙壁,广袤的灰色的石壁宽阔而冷峻,它们森然立在那里,显得孤独却真实。而在这石壁的中间,苏怆的尸体正触目惊心的被一根黑色长矛死死钉住。
曾经高昂起的头颅低垂在胸口,曾经飘扬的头发上覆满了雪花,曾经温暖的双手无力落下,在那曾经无所畏惧无所顾忌的身体上,生命已经消失无踪了。
沈芸全身凝滞住,她的心仿佛被这惊人的画面给撕碎了,她张大了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沈芸的心底,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楚,几乎把她撕成了两半。
如此绝望的凝视,让沈芸停滞了刹那,也只是一刹那。她却痛苦的闭上眼睛,然后猛然头,又紧咬住唇,朝着另一面,那高高飘荡着的黑巫羽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