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幻劫应运而生。苏怆又到了一个黑夜中,四边都是低矮的灌木丛,仿佛是在东南亚的某个私家花园中。他自己一袭灰色风衣,在茫茫夜色中站得笔直。
在他的对面,依旧是浓雾,而浓雾中有一个人影慢慢的走了出来,这是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女人,一身劲装分外的干练。
这人,竟然是很久没有见的金梦仇,她目光深沉,脸色苍白,走出那浓雾后,便凝视着苏怆,平淡的说:“苏哥,你来了。”
苏怆脸上一愕,看着金梦仇,竟变了颜色,他紧紧咬着牙关,低沉的问道:“为什么?”
金梦仇说:“你为什么来么?”
苏怆却苦笑着,闭上眼睛摇摇头,像是在问一个始终埋藏在心底里的问题:“不,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金梦仇脸色平淡,说:“我不是你想象的女人,你看错我了。”
苏怆断然道:“不,你是!否则你不会救我师父,你为什么?你有什么苦衷?”
金梦仇目光垂落,嘴角抽动着,低声说:“苏哥,你不会懂的,就算你懂也没有用,这都是命……”
苏怆摇头道:“你知道的,我从不相信命。你的落魂降我不是已经给你解除了么……”
金梦仇咬紧牙关,冷然道:“我的落魂降确实解除了,但那两个灵魂并不是我的父母。颜文文……颜文文他……”
正说话间,忽然,那肥肥胖胖的颜文文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金梦仇的身后,将这女人一把抱起,并且飞速的朝着后面的黑暗中退去。
苏怆大惊,连忙追逐上去。
金梦仇被颜文文抓着,她两只手朝苏怆尽力伸出,嘶喊着:“苏哥,救我……救我……”
苏怆急忙冲上去,他步履如风,用尽全力的跑到颜文文的身后,将右手高高的伸起。他与金梦仇的手指尖相差只在毫厘之间,只要再往前一步,便能拉住这女人,不会再让他坠入黑暗中。
就这时,苏怆抬了下头,他的目光与金梦仇那哀求的眼神对撞在了一起,苏怆忽然在那眸子中,发现了一丝陌生,一丝冷冽的寒光。他遭身打了个冷战,整个人猛然一顿,竟跌倒在地。毫厘之间的金梦仇被拘走了,苏怆眼睁睁的看着颜文文将其拖入了黑色迷雾中。
倒在冰冷地面上的苏怆狠狠砸了几下地面,他在最后这刹那,才从金梦仇的目光中想到,原来这也不过是一个幻劫。只是这幻劫正挖出了他心底里最伤痛的经历,所以才会让他沉溺于中,几乎无法自拔。
苏怆无力的躺在地面上,他从来没有像如今这么感到无力过,仿佛他的一生都在这几次幻劫之中度过了,使他越来越难以分辨,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还有最后一次……还有最后一次幻劫……”
苏怆喘息着,在心底里面,对自己说道。
眼前景象闪烁,苏怆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四面风声呼呼吹过,他想象着即将来到的最后一次幻劫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却是他的师父司徒恸。苏怆仿佛是躺在一张雪白的床上,司徒恸也一袭白褂站在他的面前,手上捏着一把红色的小刀子。
苏怆乍一见师父,纵然是知道在幻境中也不由自主的叫了声:“师父……”
司徒恸没有出声,只是面色慎重的举起手里的小刀,渐渐的靠近苏怆。
苏怆这时才留意到那把刀子,陡然间,他那从未散失光芒的眼眸忽然间被恐惧所笼罩,连身体也簌簌发抖起来,他咬紧牙关,竟神经质的低吼着。
司徒恸脸色苍白,但神情却异常坚决,他将那红色刀子放在苏怆的身体上,冰凉的感觉一阵阵侵入苏怆的肌肤。司徒恸说:“忍一下……再忍一下……一共一千三百刀,我们已经割了十刀,每割掉一块血肉,我就会补一份降头材料进去,我们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
说着,司徒恸的手腕动,一块苏怆身上的血肉,便被削了下来,一种异常的疼痛,让苏怆战栗不已。但真正痛苦的,却是司徒恸还要将一个黑色的物体,给生生的摁进苏怆的身体,填补那块被割掉的皮肉。
这降头材料仿佛带着无比的死亡力量,正一点一点地汲取苏怆的生命力,让他越来越虚弱,可意识却仍然清晰,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鲜血在流动,感觉到撕心的疼痛。
司徒恸的手也有一些颤抖,可他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双手飞速的转动着,苏怆的血肉越来越少,白骨和鲜血也一一散去,而那降头材料却把无比的痛苦和空洞带给苏怆。
苏怆终于落下眼泪,他哭着祈求道:“师父,不要了,我受不了了,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司徒恸紧紧咬着牙关,凑在苏怆耳边说道:“怆儿……你一定要坚持,难道你忘记自己的仇恨?难道你不想再活一次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你么?那是因为在我看见你几乎死在街头时,你的眼睛里依旧是不服输的,依旧带着高傲,这种傲气就是这降头术的关键,也是你重生后的支柱,只要有这傲气在,那你的生命就在,如果这傲气没有了,那你的身体也会散掉,材料始终是材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高傲的灵魂来凝聚……你所有的,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苏怆痛苦不堪,他紧紧抓住床沿,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此时的他,脑子即清楚又模糊,他依稀记得,自己应该是在幻境之中,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又是如此的真实,那种痛楚,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都是自己曾一一经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