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人类?
名为“亚伦·凯利安”的人类,就是刚刚宵先生提到的那个名字。
看上去还挺年轻,二十岁左右,留了一头黑发,和宵先生类似的发型。
眼睛……眼睛是金色的,而且还是竖瞳——见鬼,他果然不是人类?
应该说,不是普通的人类。
依兰用余光瞥了一眼抽出长管火铳——或是别的什么玩意——的宵先生,也学着他的模样摆出严肃的神情,抬手让灵力线在自己手掌上编织出一柄素白长剑,再伸出另一只手拂过剑身,让它获得了实体。
她见立在不远处的陌生青年张嘴说了些什么,可惜她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就好像被一股力量直接抹去了,永远都无法传递到她的耳畔。
而后,宵先生对那席话语作出了回应:
“收起你那假情假意的样子,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对付你,还有你那些在错误的时间醒来的眷属的。”
对方的嘴一张一合,看样子是在反驳宵先生的观点。
他摊开手,向他们展示手中的一柄短刃……上面沾着兽族的血,并不是寻常的红色,反而有点泛紫,还发着光。
他刚刚讨伐了一个兽族。
魔女眯起眼,感觉自己该重新定义“亚伦·凯利安”在心中的形象了,很显然,那个年轻人也是一位妖兽猎人……或是其他有能力杀死兽族的职业。
她瞄了眼宵先生,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
即便他的面部被红杉树的阴影笼罩,还是不难看出他那发青的脸色,微微颤抖的双手和紧咬在一起的牙关,也能说明一些事情。
是私仇吗?
因为被杀害的那位主教先生?
吉瑞姆……这个名字,在她还居住在艾德瑞尔的首都,一座被称作“凯斯达”的城市时,似乎就从某些流言蜚语中听到过它。
但具体都说了些什么,现在的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这个名字在两个国家的通用语言中,刚好都有“梦境”、“虚幻缥缈的梦”、“不真实的”这样的含义,当时正处于多愁善感期的她便无心把它记了下来。
“我只不过比你先来一步。”
好样的,陌生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了,证明对方已经在心中放下了警惕、收敛起了恶意和敌对的心理。
依兰的目光开始在宵先生和对面被称作“亚伦·凯利安”的年轻人之间游走,心中判断正是因为宵先生的存在,对方才会那么快散发出友好的意思。
因为他们俩曾经认识?
即使一方被另一方所憎恨,他还是表现得如此悠然自若,这是因为他是兽族与人类的混血吗?
因为他足够强大,所以完全不必在意宵先生对他的负面情感?
还是因为……
“我们可是同行啊。”只听那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轻描淡写地说道,“都为帝国的掌权者服务,不是吗?”
因为他们都是卡斯兰奥人。
魔女抬手拉下兜帽,笑意渐渐从脸上退去。
她不再思索来此地的路上宵先生讲述的那篇故事。
“您就是山之村的魔女?”
对方的音量总算恢复正常,确切来说,是她的听力恢复了、“诅咒”的效果暂时告一段落,她“能够听见”了。
“我在国内听说过您的威名。”无端出现在黑暗森林中的兽人混血彬彬有礼地问候道,“我的名字是……”
他望了一眼脸色仍然很糟糕的宵先生。
“您可以称呼我为‘皇蛇灵羽’。”他行了一个礼,“我是一个杀手,专为卡斯兰奥皇室工作。”
“羽蛇。”离魔女比较近的男人强忍着怒火纠正道。
“您也可以像他一样。”皇蛇灵羽——或是其他乱七八糟名谓的拥有者,十分上道,不会刻意去引燃一个塞满易燃易爆物品的火药桶,“唤我‘羽蛇’。”
“被像您这样强大的能力者这么称呼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
但本质上他也算不上老实人,还是会嘴贱去燎一下“火药桶”。
也许,他本意并非如此,但无论如何,他确实是惹到宵先生了:
“所以,你介意我这么说?”
这就是宵先生不对了,魔女在一旁缩着肩膀,无奈心想。
这不是对号入座了嘛,自己承认自己“很弱”……友好点说,是“比较弱小”。
看来他真的很讨厌皇蛇灵羽——或者“羽蛇”,还是“亚伦·凯利安”什么的——名字太多了,魔女决定还是拿她认为最顺耳、感觉上也最尊重人家的名字来称呼对方。
“很抱歉,”她感觉自己再不插嘴,这两个卡斯兰奥公民就要打起来了,“我想,我们这次深入森林的目的是——”
“解决蛇族的隐患,对,就是这样。”本体是仙兽“羽蛇”的皇室雇佣杀手拍了拍手,当即定下了他们此行的目标。
“啊啦……”魔女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同行者,发现他已经气得冒烟——体内的灵力有些失控了。
宵先生撺掇自己跑进山里,其实是为了对付“羽蛇”的。
只不过他没料到对方会主动站在必经之路上等待他们,脚下还踩着一具被打败的妖兽的遗体。
“你不是它们的兽王吗?”
三个“妖兽猎人”最终还是并肩同行了,一路上,他们各想各的,遇到路过的不长眼的妖兽,也都被最嗜血的那位抢了“功劳”。
依兰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站在人类这边的兽人混血道。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年轻人模样的兽族手起刀落,又将一头可怜的过路小兽送去了死神的怀抱,他还不忘舔去匕首上沾上的血渍,并吸收从小兽遗体上散发出的灵力。
“您应该知道的,仙兽的寿命很长,长到完全可以用‘永生’来描述它。”
他转了转手上的匕首,将剩下的一点兽血甩到了某位同行者的衣服上,然后像是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被“受害者”发现一般,掩嘴偷笑起来。
随即,他就被宵先生拎住了领子,准备挨揍了。
“唉……”魔女以手扶额,边叹气边微微摇头。
而后,她正色对另两位妖兽猎人说道:
“对于兽族,还是以封印优先,其次才是取它们的性命。”
“你对兽族说这个?”宵先生“呵”了一声,“没用的,人类的道德规矩约束不了它们。”
“我已经尽可能收敛住杀心了。”皇蛇灵羽舔了舔嘴唇,他的舌头又细又长,舌尖还是分叉的,“靠吸取弱小妖兽的生命力过活,我也很没面子的啊。”
“可谁叫我以前压抑得太久了呢?”
他突然原地张开腿跳起,避开了两条毫无预兆袭来的树藤。
魔女和宵先生也连忙做出应对,好歹没在这次突袭中受伤。
“蛇族?”魔女迅速张开五指,每个指尖都系着一条透明的灵力线,延伸向森林的深处。
“不。”宵先生的装备瞬间由枪械变形为了利刃,他用它来砍断不断来犯的藤蔓。
“是树妖!”
他大声喊出了自己的判断。
当即,在场所有生灵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皇蛇灵羽身上。
此刻他正伸手抓在一条固定在树与树之间的藤蔓上,远离了地面,悠然欣赏着两位同伴的应对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