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府。
汤宗坐在书房桌前,手里拿着牛胃残片和装有射炮虫毒的瓷瓶仔细翻看。
他虽说为程汤洗脱了嫌疑和冤屈,但毕竟好友因此丧了命,怎么看都是有些不值得。
皇上几句话,纪纲还是他的千户,陈瑛还是他的督察院左都御史,反而帮助自己摆脱五年牢狱的黄淮被罢官回乡,汤宗又能怎么办?
其实严格的说,程汤的死和这一出惊心动魄的大戏并没有多少关联,反倒是汤宗自己本就不应该去无想山找他。
斯人已逝,想再多已是没有用,已经无法挽回,也无法弥补心中的亏欠。
程汤的事情了了,但案子还得继续查,汤宗还要指望借此事立功,从而弥补对黄淮的愧疚。
朱棣给了汤宗一个月时间,原本他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已经查到射炮虫毒,可谁想纪纲却为报私仇,搞出了这么一堆幺蛾子,平白浪费了五六日时间。
算算日子,今日已经是第十天了,还有二十天,着实有些紧迫。
其实他原本已经有了线索,那就是从程汤当年的亲密之人开始调查,可现在也随着程汤的死,彻底断了念想。
也不知道朱棣派这纪纲在他身边是帮忙的还是捣乱的。
思索一阵,汤宗没有找到头绪,反而觉得浑身僵硬,起身伸了伸懒腰,走出了书房。
出门正好碰见玄武端着刚熬好的药汤朝里堂走,准备喂给母亲。
他昨日也跟着回了京城,师傅程汤已死,他暂时也断了去北京的念想,准备先在家好生照料母亲。
“爹。”玄武向汤宗问候。
“玄武,你娘的病怎么样了?”汤宗问道。
玄武晃动下巴指了指自己双手端着的药汤,“爹,我以师傅改良的建中汤为主,又自己写了个方子为辅,刚刚派人抓来药熬好,肯定会起作用,不过娘的身体太弱了,估计还得不少时日。”
“嗯。”汤宗点头,拍了拍他肩膀,“你回来了,你娘高兴,也许会恢复的快一些,去吧。”
“好的爹。”玄武点头,端着药去了,汤宗欣慰地目送他离开,心中一阵感慨,儿子回来了,这个家才有点像家了。
“老爷安详!”回过头,正好管家经过,尊敬的称呼了他一声。
汤宗看到他,突然想起前几日他送过来的玉佩,立刻叫住,“汤福啊,在行去哪里了?”
“回老爷,车评事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有点私事。”管家回道。
“他单身汉一个,能有什么私事?”汤宗笑了笑,“他回来了,让他来找我。”
“是。”
汤宗又回了书房,继续考虑他的案子去了。
辰时,车在行满头大汗回来了,管家告知之后,他匆忙洗漱了一下,进了汤宗书房。
“在行,今日你去了哪里?”汤宗问道。
“大人。”车在行闻言尴尬一笑,“我去了一趟校场。”
“校场?”汤宗稍稍想了想,立刻明白过来,笑着道,“怎么?上次输给纪纲不服气?”
“嗯。”车在行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在行哇。”汤宗起身,拍了拍他肩膀,“你练武是好事,不过不要再找纪纲比试了。”
“大人,我不会再与他比试,因为最多三年之后,他绝不是我的对手!”车在行自信道。
“好。”汤宗笑道,“有信心就好。”
车在行扶他坐下,“大人,你唤我来可是奉天殿的案子有线索了?”
“不是。”汤宗摇头,从桌下抽屉中拿出一枚玉佩,“在行,几日前月娥姑娘将这玉佩送了过来,却没有留下,你可知为什么?”
车在行闻言皱眉,心说怎么又提起月娥了,摇摇头,“属下不知。”
“都是因为你呀!”
“我?”车在行惊讶。
“不错,那日我要月娥来府上照顾夫人,她一开始并不愿意,直到我说你也住在府上,她才毫无犹豫的同意,可你却冷言冷语,她觉得你并不愿意,所以才只送来了玉佩而没有留下。”
车在行闻言,低头不语。
汤宗看着他,“在行,她很在乎你呀。”
车在行抬头,一脸错愕,“大人怕是感觉错了吧?”
“错不了。”汤宗笑道,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其实你都知道,只是不肯承认。”
车在行不知如何回话,只能继续低头不语,汤宗说得对,他确实是不愿意承认。
见他不说话,汤宗开始劝说,“在行,月娥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当年她卖身救父,你帮她解了围,还给了她银子救爹爹,从那时起,她就已经认定了你。”
他看着车在行,语重心长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的眼光不会错,月娥是个好姑娘,当年她在大理寺门口告冤,求我重审你的案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在行,你可莫要错过。”
车在行沉默良久,“大人,我还没考虑过成亲的事,而且我无父无母,一事无成,现在还住在大人府上,哪里敢想这些事?”
汤宗听了顿时不高兴了,脸色一板,“怎么?我和夫人亏待你了?”
“没有没有。”车在行赶忙摆手解释,“大人和夫人对我很好,就和亲生父母一样。”
“好,你若愿意,现在就去大理寺,带上人,找到那个什么大户人家,把月娥接过来,等奉天殿的案子一了,我和夫人立刻给你操办婚事!”汤宗立刻道。
车在行听了吓了一跳,赶忙道,“大人,这......这也太着急了吧?”随即低头,“我确实还没有想过成家的事。”
汤宗眼睛一瞪,“怎么?嫌弃他出身低微?会影响你的仕途?”
车在行急忙摇头,“不,不是,大人用大半生的经历告诉我平平安安才是福,我也知道自己性格倔犟,一味走仕途之路恐怕才是麻烦。”
“那你是想学玄武?他这次回来,不成婚断然不可能让他离开家,你只比他小两岁,可不要学他。”
“大人,我真的还不想成家。”车在行很坚决。
汤宗看他一脸不愿意的表情,想了想,心说自己毕竟不是他的父亲,说出的话也算不得父母之命,确实也不能强求,“好吧,大人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月娥那孩子我的确很喜欢,你带人去把她找回来,让她伺候夫人我放心,免得她一个姑娘家在外边受苦。”
车在行不动,“大人,真要去呀?”
汤宗板起脸,“真要去,快去吧!”
“可上次大人您已经让她来府上了,可她没留下,就是不愿意,这次恐怕也不会来。”车在行还是有些不愿,他担心汤宗是想将月娥接过来,然后慢慢给他撮合。
汤宗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与你无关,你只管将她接来!”
“是!”车在行只得答应,出门去大理寺带人找邱月娥去了。
......
巳时,大理寺左少卿张翰来到了汤府,管家将他直接领到了书房。
他是大理寺的二把手,汤宗的副手,品阶相当高,可算不得普通属下。
“汤大人,您今日的气色可是比前几日可是好了太多了。”张翰进门先关心汤宗的身体。
汤宗笑道,“也是多亏了你和其他大理寺官员的用心公事,没有让本官分心。”
说完指了指一旁的座椅,“张大人,坐!”
张翰坐下,“大人过奖了,都是卑职们份内的事,自该用心。”说完停顿几息,“大人,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卑职已经知道了,大理寺的属下们着实为大人捏了一把汗,好在是有惊无险。”
武英殿对质之后,事情的起因结果这几日也在朝内传开了,在旁人看来,汤宗是经历了一趟惊心动魄的生死考验,但在汤宗看来,他虽然有惊无险的躲过了灾祸,但却全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因为他失去的更多。
所以他并不愿意多提此事。
“张大人,最近大理寺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汤宗转移了话题。
张翰明白过来,转而开始说正事,“汤大人,要紧的事倒是没有,不过有一件从刑部转过来的案子,卑职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需要听听您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