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汤宗和车在行正准备带着那一瓶淡黄色粉末去太医院,可刚出了门,就碰见了右手捂着嘴巴的纪纲,后面还跟着几个锦衣卫官兵。
“汤大人这一大早是要去哪里呀?”纪纲当先问道,捂着嘴巴的手不放下。
“纪千户好早,本官正准备去一趟太医院,问问刘御医,昨天晚上发现的粉末到底是什么东西。”汤宗道。
纪纲摆摆左手,“不用去了,我刚从那里回来。”
“哦?看起来纪千户已经找刘御医诊治过了,已经没有大碍了?”汤宗笑着道。
纪纲闻言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汤府大门,“进去说!”
三人进了书房,纪纲放下了右手。
“噗嗤——”
一旁的车在行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纪纲的两个嘴唇肿的老高,就像两根黄色的香肠挂在脸上。
纪纲恼怒,“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嗤笑于本指挥......本千户,你若是在我手下,保管你现在嘴比我还难看!”
转头看向汤宗,“汤大人,皇上是让你我查案,可没有提到他,他总是跟着不合适吧?”
他嘴唇不太方便,说话漏风,呜呜直响。
汤宗笑道,“在行生性直爽,纪千户不要放在心上,不过他却是我的得力助手,有他在旁,我能省却不少事。”
说完话题一转,“纪千户,你刚从刘御医那里回来,他如何说?”
纪纲道,“他也不认识此毒,你去了也是白去。”
“哦?他也不认识?”汤宗皱眉,“纪千户,那你这嘴?”
“刘御医倒是说不碍事,毒性不大,给开了个方子,每日用清水清洗擦药,过几天就能好。”纪纲想了想又道,“哦,刘御医还说了,整个舌头嘴唇都被沾染,说这毒很是厉害,幸亏我沾染的少,才没有多大事。”
“那纪千户你中毒之后感觉如何?”
“昨天晚上先是发麻,用清水一直漱口也不管用,后来又开始发烫,实在没办法了,这才半夜去找刘御医,诊治到现在。”
纪纲说到这里,想起一事,“哦,对了,昨天晚上我还顺便抓到了盗窃四面佛两臂的窃贼,是看守证物房的差役监守自盗,我已经将他打入死牢了,四面佛两臂也放回去了,汤大人就放心好了。”
“那便好。”汤宗闻言一笑,与车在行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嘴巴都成这样了,还顺便抓了个贼?这不是他自己放回去,还能是怎样?
纪纲不管两人表情信还是不信,全当没看见,“汤大人,虽说你害的我丢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但有一点我还是很佩服的,皇上给了一个月时间,你却一天就查清了案子,着实不愧神断的名头。”
汤宗和车在行闻言一愣,“纪千户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查清了案子?”
纪纲道,“汤大人找到了附在金子上的毒,难道这不正好说明凶手就是暹罗国吗?看来那普密蓬还是没有说实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禀明皇上,发兵暹罗,兴师问罪!而我,也能拿回我的四兽麒麟服!”
汤宗这才明白过来,笑了笑道,“纪大人还真是分析合理,不过本官有几个问题不解,还请纪千户帮忙解惑。”
“什么问题?”
“倘若真的是暹罗国王要暗算皇上,为什么不把这种毒也涂抹在四面佛的身体其他部位,那样炸起来岂不是威力更大?这淡黄色粉末到底是什么毒,为什么会和火药一样爆炸,但却没有气味?我有两块被这毒濡染了的牛胃残片,揣了这么久都没事,为什么偏偏就毒了纪千户你?”
“这......”纪纲一愣,他可没考虑这么多,半天才道,“这前两个问题我的确不好回答,不过最后一个,汤大人大可以把那牛胃残片放嘴里嚼一嚼就知道了。”
汤宗不理会他,“纪千户,这个案子才刚刚开始,既然刘御医认不出来,那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纪纲看他一眼,“汤大人,皇上是让你查案,我只是辅助,主意还得你自己拿。”
汤宗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好,纪千户,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这是什么毒。”
“如何弄清楚?”纪纲问道。
汤宗从已经被切成两半的牛胃残片中拿出一片,放在桌上,“纪千户,明日我们分头行动,去打听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毒。”
纪纲迟疑,明显有些不愿意,觉得干这事有失身份,他更喜欢直接抓人。
汤宗笑道,“怎么?纪千户不愿意?”
“愿意!”纪纲不情不愿拿起桌上的牛胃残片,“我是你助手,你说什么,我哪里敢不听?”
说完又道,“不过汤大人,皇上可是只给了咱们一个月时间,咱们这样大海捞针的去查,恐怕有些浪费时间呀。”
汤宗道,“纪千户,这个案子查清没有那么简单,有任何问题自有本官担着,你不必担心。”
“行,你担着就你担着。”纪纲起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却又回头,“汤大人,我可不是担心案子,我是担心我的那身四兽麒麟服。”
说完这才走了。
车在行见他离开,对汤宗道,“大人,纪纲肯定不会拉下脸去大街上问,皇上派他辅助你查案,了胜于无。”
汤宗笑道,“怎么了胜于无了?他不是用自己的舌头试出来这污染物是毒了吗?”
两人大笑。
“在行,你准备一下,安排两匹快马,我们明天去无想山。”汤宗道。
车在行一愣,“无想山?大人,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刘御医都不认识此毒,但我却知道谁最有可能认识它,而且我早就想去见见他了。”
“谁?”
“我的一个老友,去了你就知道了。”
车在行想起汤宗方才对纪纲说的话,恍然大悟,“原来大人刚才是想支开纪纲。”
汤宗笑着点头。
“可为什么要支开他呢?”
“因为我这位老友的身份比较敏感,而且......而且脾性也不好说。”
......
第二天早上,汤宗与车在行换了便装,上马准备出城,去无想山。
可两人刚走出洪武门,迎面却走来了纪纲。
他一身飞鱼服,腰跨绣春刀,头戴善翼冠,威风凛凛,脸上带了一块黑色面罩,遮住了鼻梁和肿成香肠的嘴巴。
“他怎么来了?”汤宗和车在行对视一眼,均是惊讶。
纪纲明显也很是惊讶,拍马上前,“汤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呀?”
汤宗道,“昨日不是告诉你了吗,去查访一下纪千户中的毒到底是什么毒。”
纪纲眯眼看他和车在行一身便衣,车在行的马背上还带着一个包裹,有些明白过来,“不对吧,汤大人这明显是要微服私访呀。”
“什么微服私访?纪千户,你只管在京师查访,我和在行去外边查访,这样能更早查访到答案,毕竟皇上只给了一个月时间。”汤宗解释。
纪纲笑了笑,“哦,汤大人的交代我哪里敢怠慢,你放心,牛胃残片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不如我陪大人一道去城外查访吧?”
汤宗沉默,想了想道,“不必了,那些下人办事靠不住,你就在京师盯着,我和在行去就行了。”
“那可不行,皇上可是交代过,你要是有了闪失,要拿我是问。”纪纲看了看车在行,“万一你出了城遇到歹人,就凭他的三脚猫工夫,怎么能保护得了大人?若是汤大人不幸......呵呵,我纪纲岂不是要遭受无妄之灾?”
“你少乌鸦嘴!”车在行怒斥。
“我与汤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眼见要起冲突,汤宗赶忙拦住车在行,心说这纪纲肯定是已经领了皇上的旨意,才会跟个狗屁膏药一样,自己走到哪,他跟到哪。
今日怕是避不开了,想了想对纪纲道,“纪千户,你若想去也行,不过得答应我件事。”
“汤大人请说。”
“出城之后,遇事都得听我的,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好!”纪纲立刻答应,“我是你助手,自然应该如此。”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没有办法,汤宗只能让纪纲同去,三人一道出发,直往京师南门正阳门而去。
此时京师戒严已经解除,大街上熙熙攘攘,游人小贩川流不息,好在纪纲穿了一身飞鱼服,虚空一甩马鞭,人群就赶忙让开道,不然还真不知道几时才能出城。
眼看将要到了城门之前,突然自路边奔出一个女子,跪在路中央,拦住了三人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