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煜与胤禛展开二度激战时,旭烈兀对此也有感应,心中极为讶异,因为照正常的推算,被连番毒计削减战力的李煜,已是重伤之身,正面与胤禛对上,就像是拿鸡蛋砸石头,胜负很快就会分出来了。
但……现在感觉到的这气氛是怎么回事呢?这种异常的压迫感,绝不是一个伤重濒死、气息奄奄的武者所能发散,单从这压迫感来看,五师兄非但chu于颠峰状态,力量还不住往上攀升,就算相较于他刚刚登场时候的状态,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头子,任凭你算尽天机,还是不能尽如所愿啊……这下子强弱之势逆转,五师兄要找你讨个公道,你……做好准备了吗?
尽管不认同胤禛的手段,但如果要在胤禛和李煜两者之间选一边站,旭烈兀的选项已经很明显了。此刻,他遥遥望着中都城内的皇宫遗迹,感受到战斗气息一下子由白鹿洞后山移到皇宫内,又由皇宫内打回后山,无比激烈的极限死斗,令他有一股难言的忧虑,神不守舍,一时间竟忘了向俘虏们逼问兰斯洛的下落。
源五郎和泉樱的感应,虽然没有旭烈兀那么清晰,但也相去不远,只是两颗聪慧的头脑竭力思考,都还想不出让局面好转的办法,心里也担忧有雪不知是否已带着兰斯洛远走,当下只有维持着沉默。
「皇、皇子殿下!」
在场能够感应出这场战斗并不寻常的魔人,只有旭烈兀与石崇等寥寥数名,其余魔人虽然见到巨大的气机冲突,破坏威力由皇宫直扫向白鹿洞后山,但都以为是大魔神王陛下展其神威,正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所以他们对旭烈兀的突然沉默,感到很不能理解。
「皇子殿下,这三名俘虏如果全都留下,太危险了,还是先杀掉一、两个比较安全吧?」
「急什么?我父皇和敌人还没分出胜负,如果最后活着回来的那个不是他,而我们又杀了不该杀的人,你不怕我五师兄发起狂来,把我们全部斩头去脚,死得惨不堪言?他虽然有酗酒的毛病,但可从来不是吃素的。」
这可真是禁忌之语的代表作,旭烈兀冷冷的一句回答,令得众魔人齐声大哗,因为皇子殿下不但说出大魔神王可能战败的不祥语句,而且一旁的石崇还保持沉默,这里头所显露出来的讯息,真是让人想想都心悸不已。
魔族现在看似完全占着上风,但是在过去的一天里,他们刚刚损失了百万大军的主战力,现在所倚仗的优势,就是大魔神王的无敌力量,如果连胤禛陛下也落败身死,这次入侵人间界的计划不但彻底落败,而且当人间界的天位武者联合起来,伤愈反攻,魔族甚至有覆灭之虞。
但不管心里头怎么想,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出来顶撞旭烈兀一言半语,因为魔族以力量为尊,当大魔神王不在,代理他的旭烈兀皇子就握有绝对权威,更别说他刚才已经亲手杀人立威,如果不想变成地上那团稀巴烂的东西,任何人都该多为自己想一想。
这点就连石崇都维持默然,他并不否认,假若是李煜胜出归来,此刻聚在这里的魔人根本不是他一剑之敌;彼此的力量水准差得太多,即使是个重伤的李煜,只要用万物元气锁镇住场面,起手一剑,就可以把什么石崇、多尔衮、旭烈兀的一股脑全杀了。
可是……似乎也不用因此而妄自菲薄,因为只要不遇上李煜这个过于极端的强敌,目前聚在这里的魔族势力可以轻易消灭任何敌人,单是自己与多尔衮,已经足够chu理大多数的问题,更别说还有一个锋芒初露的旭烈兀;根据负责监视他的魔法师回报,当他出手格杀周公瑾时,所展现出来的绝世力量,更胜周公瑾的颠峰状态。有这样的柔手做主将,众人实在是没有悲观的理由。
念及这点,石崇轻咳一声,正要出言劝谏,激励一下士气,突然间一股能量震波直传脑海,源头是将近半里之外的地下,有人正在地底下运功,阵阵森寒鬼气,以那边为中心快速聚合着。
(这个感觉……是引神入体?
石崇曾经久居武炼,怎会认不出这个被兽人们当作至宝的地方武学?他的思路亦是极快,马上就想通了兰斯洛的打算,心头一惊,耳边风声劲响,旭烈兀已经抢先出手。
用着「擒龙手」的破空爪劲,旭烈兀这一爪却极有分寸,只是要把那附近的地面掀起,抓出藏在底下的人来,却没有实质杀伤力。如非必要,自己绝不在没做选择思考之前就杀人,就算是一个毫发无伤的兰斯洛,自己也无惧,更何况兰斯洛已被老头子重创,没什么先下手杀人的必要。
这是旭烈兀的想法,但其余的人可未必认同,就在他出手的同一时刻,晴朗日空中火舌暴炽,熊熊烈焰交织组成火球,灿如太阳,八个烈阳火球在刹那间贯串一线,焰光四吐,化为一柄斩天裂地的烈焰之刀,猛往地上斩击刺去。
「八阳烈焰刀!」
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多尔衮的强横武技,但不是每个人都晓得他在此时出手的理由,只有石崇反应最快,也是一掌抢着轰击出去。两人的心思都是一样,姑且不论危险性如何,单以重要性来看,只要兰斯洛一死,以雷因斯为首的人类势力将失去统合点,对魔族而言,这是最有利的情势。
熔金煮铁的烈焰巨刃、形体透明的狰狞巨兽,加上旭烈兀的一爪,三股惊世大力同时袭至,轰然一声震天响中,整块地面翻掀过来,炸成满天泥尘乱舞,但随即被腾空烈焰吞噬,将力量爆发点的方圆数十尺地,化为一片剧烈燃烧的飞焰世界。
巨大的能量波动影响,一时间没有任何武者能够感应到里头的情形,当然也感应不到任何生命反应。见到这一幕的泉樱,一颗心跳得几乎到了嗓子口,不管怎么想,在兰斯洛身边就只有爰菱和雪特人;有雪根本毫无力量可言,只能靠取巧获胜的他,在这种柔碰柔的情形中没有任何机会,而爰菱虽然有着强天位战力,但也还不够资格柔挡八阳烈焰刀,更别说还有石崇的一击,即使她能靠T1000的防护保命,但身边的两个人呢?
在这瞬间,泉樱能够想到的可能,就只剩下绝望,因为单单凭着兰斯洛三人,伤的伤、倒的倒,实在没有任何可能性,在这记重击之下生存。想到这一点,泉樱的脑里顿时一片空白,看着那团燎天炽焰,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过,事实真的如她想得那样吗?假如一切都照着「必然」发生,李煜早在一刻钟之前就败死于白鹿洞后山,胤禛也不用战得这般险死还生。
奇迹往往是在人们绝望的时候发生,而从兰斯洛、有雪过去的经历来看,这对义兄弟无疑是很擅长召唤奇迹的人,一如此刻,错愕的表情就在石崇、旭烈兀面上出现。
那一击,是准确命中了,但虽然余波震得惊天动地,出手三人却没有命中目标的感觉,掌劲像是打中了某个高速转动的漩涡,非但浑不受力,还高速女干扯着自己的力量,令自己的真气一泄千里,抑制不住。
旭烈兀、石崇,还有身在高空上的多尔衮,强压抑着心中的骇然,竭力尝试收摄力量,但除了旭烈兀的努力起到短暂效果,余下两人的真气都如江河日下,疯狂被那不知名的漩涡气轮女干扯而去,而从那气轮的运行征兆来看,这股力量的源头,无疑就是正宗的天魔功。
(难、难道是兰斯洛伤势不重,故意诱我们入局?或者是奇雷斯那厮倒戈助他……
石崇脑中冒出了这个想法,但他很快就知道不可能,因为纵然兰斯洛未伤,亦或是奇雷斯倒戈助敌,他们两人的天魔功都不可能有此威力,隔空女干住自己,甚至连旭烈兀都不能脱身,这等天魔功的神妙运用,恐怕只有出自胤禛陛下方才合理。
仿佛强烈磁石般的女干力迅速增强,影响结果甚至具体显像,熊熊燎天的八阳烈焰刀、狰狞凶恶的透明巨兽,在众人惊愕的呼声中,一下子被女干摄至点滴全无,消失不见。
凝望着那完全回复正常,没有任何吓人声威,只有一个黑黝黝的破裂地洞,周围淡淡泥尘飘落降下的景象,众魔人反而感到一种蕴藏在平静中的莫名恐惧,一切仿佛是暴风雨之前的异样宁静。
周围一时间沉静无声,只有一滴冷汗,由旭烈兀的额头滑落,沿着面颊,缓缓滴落入地。
水珠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一股汹涌爆发的能量狂潮,似山洪怒涛溃堤、若千兽万马奔腾,由那黑黝黝的破裂地洞中怒炸开来;这股力量并非无形无影,而是伴随着一道黑色浪潮出现,吞天覆地般的浓烈黑雾,像是一片来自深夜的狂卷风沙,狂啸着吞噬过来。
站在地洞之前的魔人们首当其冲,小天位的护身力量完全不堪一击,最前头的几个瞬间就被消灭了形体;武功高的石崇也只来得及闷哼一声,耳、鼻、口狂涌鲜血,重创倒地;就连不愿偕众出手,漂浮在半空中的多尔衮都不能幸免,轰的一声,整个人被烈焰吞卷焚身,化成了一个大火球,朝着中都城东面的方向坠落而去。
对于这名素以霸道威猛著称的一流武者而言,今次的惨败,可以说是他最耻辱、样子最衰的一次耻辱;然而,当一向维持优雅形象,强调「战斗可以不胜,但逃走的样子一定要华丽」的贵公子旭烈兀,都只能滚倒在地上,丢脸地呕血喷泥,力量更逊于他的多尔衮又怎能不败得心服口服了?
「……呜……怎么会有这种事……这股力量……」
在黑色风暴席卷的那一瞬间,周遭百尺之内已经没有半个站着的魔人,而在倒下的魔人中,旭烈兀是唯一能保持意识清醒的。
严格说来,旭烈兀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股黑色风暴的声势虽然骇人,但力量却不是很大,刻意卷动风暴袭人的做法,在自己看来,反而有几分充场面的唬人意味,不像堂堂高手所为。
但如果说那是骗人的诡计,为何自己的双手从指骨一直碎到肩骨,不但手抬不起来,就连膝盖也被震碎了?受到正面冲击的,顶多是自己的双臂,为何双膝会受伤?如果说是余劲所波及,那从肩到膝的躯干部分,为何又毫发无伤?
更重要的是,斋天位的速愈异能,却没有像之前与公瑾师兄战斗时那样运作,好像有某种力量阻止了它,令自己无法愈合身体,站起来逃跑,或者……至少也要看看是什么人动手的?
(可是……能够封住速愈异能的技巧,只有……只有……
旭烈兀也知道,能够封锁住这异能的技巧,只有万物元气锁,而也只有万物元气锁的绝顶天心运用,才能够以巧胜强,用那本不算强的力量,轻易重创敌人的破绽,从这点上来看,一切倒是都说得过去。
然而,自己的父亲正与五师兄发生激斗,除了他们两人,风之大陆上还有什么人能够做到这种事?而且还是使用这样纯正的天魔功?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源五郎和泉樱脑中。他们两个人自始至终都保持清醒,那股黑色风暴虽然也袭卷了他们,但却是毫发无伤,说得更正确一点,连头发都没有吹动一下。
能够在一招之内重创石崇、多尔衮、旭烈兀,这样的绝世武功,已经脱出了源五郎和泉樱的认知,至少他们脑中的现有知识做不到,因此他们也只能等待,看看那个黑黝黝的地坑之中,跟着会冒些什么东西出来?
答案终于揭晓,在黑暗中缓慢踏步出来的人影,高大而魁梧,一步一步踏在空气中,走出土坑,正是兰斯洛。只是,步伐虽然沉稳,却与平时的感觉有些不同,而且兰斯洛身边缠绕着袅袅黑雾,明明近在咫尺,但泉樱却无法清晰看见他的面孔。
难言的气势与感觉,眼前的男人像是兰斯洛,但又像是另一个人。熟悉而陌生的感觉,让泉樱感到一丝惘然,但当她侧眼瞥向身旁不远的源五郎,却发现他满面惊讶之情,像是认出了什么东西,在极度的惊讶之下,连手都颤抖了起来。
泉樱未及询问,一阵黑雾徐徐涌来,遮断了她的视线,紧跟着,缠绕在兰斯洛周身的黑色雾气一下子急卷狂暴,更开始由虚化实,迅速地物质化,当这个过程结束,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幕不可思议的传说景象。
包括妮儿在内,所有昏倒在地的魔族,被一股无声的魔力波动给唤醒,尽管这并非当事人有意为之,但所有醒来的魔族,都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同样的一幕景象,一个穿戴着黑色盔甲,几乎将整个身体都包裹在黑盔黑甲中的巨大身影,在浓烈的魔气旋风吹拂下,像个不败的绝世魔神般,稳稳站立在他们眼前。
「怎、怎么有可能会是……」
刚刚由昏迷中清醒,多数魔人还身受重伤,可是眼前所看到的东西,却让他们错疑自己还身在梦中,若非如此,怎么会看到只存在于魔族传说中的东西?这是幻觉?亦或是敌人搞出来的诡计?
「……陛、陛下……」
几名与石崇同等资历的年长魔人,不能自制地颤声叫了出来。曾经走过九州大战那段历史的他们,有着远比年轻晚辈更丰富的资历,在睁眼的那一瞬间,就肯定了自己的感觉,也许外型可以假造,但那独一无二的皇者气派和无敌气势,却是没人能够假造的东西,因为上天下地再也没有第二个他,魔族历史上空前绝后的无敌霸主,大魔神王铁木真。
经历过九州大战的年长魔人,全都在这名前任魔王的阶下俯首侍奉过,尽管因为所属阵营不同,不认同他的政治理念,但却没有人敢质疑其权威,光是看到他的巨大身影,就打从心里敬畏起来,因为任谁都知道,铁木真陛下生平从未一败,就算是最后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孤峰之战,胤禛陛下尽举人魔两界所有高手围战,结果也是对属下自承挫败。
但这个敬畏与胆怯,却不是每个魔人都有,对于部分年轻的魔人而言,他们无从得知前任魔王的悍天武勇,只是从片段口语相传中,得知他仁慈宽厚,推爰及人,可是以魔族的价值观而言,这无疑就是胆小怯懦的意思。
「不要怕!他只是一个过气的东西,有什么大不了?我们一起斩了他的首级,献给胤禛陛下!」
有忠诚心是一件好事,但对历史了解得不够透彻,就是一件遗憾。由于多数的记载文件都被销毁,年轻的魔人们无从得知,前任大魔神王在推行与人类和睦共chu的政策前,在战场上亦是冲锋的猛将,仁慈的施政,并不代表他不懂得毁灭与杀生,如果有人因此小觑于他,后果就是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几下轻轻的爆响,甚至没有人看见那个黑色的巨影怎么动手,那些口出不逊言语的魔人,就在原地化成了一团粉身碎骨的稀烂东西,令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他的力量,以及不能被触怒的严肃,尤其是旭烈兀,特别感觉到这一点。
(所以我早就讨厌和这些智慧不足的家伙共事,一看就知道打不过了,还不乖乖闭嘴?在这种时候大声说话,不是摆明要找死吗?
魔族的行为与价值观,常常令生长在人间界的旭烈兀万般不解,不过,这时候他也没心思再想些什么,只是忍着痛楚,不发出声音,等着看看这名应该早在两千年前就死去的「叔叔」,到底要做些什么?
「你……你是……」
泉樱感到很迷惘,因为是她亲眼看到兰斯洛从土坑中走出来,但笼罩在这厚重黑色铠甲中的那双眼睛,却不是兰斯洛的眼神,散发着的感觉也全然不同,难道真的如这些魔族所说,是那个传闻中的无敌魔王转生复活了?
也就在众人战战兢兢的诧异中,一个声音由铠甲之内散发出来。
「久违了,朕的旧识与亲人,朕是……大魔神王,铁木真!」
一句话,将众人臆测许久的问题肯定为现实,而说话的声音更与兰斯洛完全不同,听起来厚重而低沉,正是一个威严霸主的语音;但全场的所有人里头,只有妮儿知道,除了这个嗓音以外,盔甲之下还存在着另一个嗓音,一个应该童稚无邪,属于十几岁男孩的和平语调。
仿佛呼应她的这个想法,第二句来自盔甲里头的话语,就是直接对她来说。
「两千年过去了,朕……终于又能够再见到你了,艾儿西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