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香格里拉勇者的墓穴在香格里拉地底的黑暗洞穴,目前被排斥在两大阵营之外,身分相当尴尬的爰菱,正埋头工作,修复因为战斗而破损的机械铠甲。
靠着兰斯洛、源五郎的先后救治,爰菱的伤势已经愈合大半,只是用力过大时,体内仍然隐隐作痛,显示受到过大冲击的腑脏,仍有回复咒文所不能医治的伤害,所以没工作个几下,汗流浃背的少女,就承受不住疲惫的袭击,扔下手中的焊枪,摘下护眼罩,躺在石壁上喘气。
「啊啊啊……如果是在太研院就好了,这里的材料根本不足,修起来很麻烦啊!」
「吵死人了,材料不够,你可以去偷去抢啊!你师兄不是在这里吗?还有石崇大石更狗不是也有一个太古魔道小组吗?你材料不够,就去从那边弄啊!」
石壁的另一侧,传来了雪特人的聒噪声音,本来爰菱与有雪是藉着敲击石壁的暗码来联络,不过,这样的联络方式进行几天后,爰菱就不辱当代第一发明家的称号,用身上零件拼装了一部机械,贴放在石壁上,搜集、过滤、强化所收到的声波,这样子当有雪背靠在石壁的另一侧,高声说话时,这个机械就能把声音传透过来。
这堵石壁本身也有奇异的能量在运作,根据有雪的说法,他站在另一边,却可以清楚听见这一边的声音,只是无法开启石门而已。爰菱藉此与有雪保持联络,但却也有些担心,因为虽然每次联络,雪特人都是一副嘻笑怒骂的语气,但她还是听得出来,声音里头的疲惫与沉重,与日俱增。
门的另一侧,照理说就是「勇者的墓穴」试炼洞窟,是远古时代英雄、武者为了打倒敌人,求得强大力量,磨练自身技艺的所在,机关重重,还有一堆凶猛巨兽,即使是兰斯洛师兄、源五郎先生进去,恐怕都倍受考验,他一个完全没有自卫之力的雪特人,要怎么在那里头求生?
想着这些问题,爰菱问出口的却是另一件事。
「有雪先生,假如……真的是石崇他们帮你开门,那……你就要把通天炮交给他们吗?」
之前爰菱已经负责同时发信给敌我双方,只要谁在十二月三号那天,能够打开这座石门,放出被困在其中的有雪,他所发现的通天炮装置,便会交给那人。可是,说是这么说,爰菱却不太相信有雪真的会这样做,也担心起假如他真的这样做,自己该怎么办?
「有什么不可以?石崇那大石更狗不是好人,源五郎那人妖一肚子坏水,也不是好东西,他们可以无耻,那我就无情无义,这有什么不对?」
「可……可是,就算真是这样,通天炮的存在,会对风之大陆上的生命造成威胁,身为一个科学家,我有责任阻止坏人利用太古魔道胡作非为,我、我不可以眼睁睁地看到它落在坏人手上。」
爰菱站起身来,一番话说得非常认真,俏美的小脸上,尽是不可亵渎的光辉表情,尽管过去遭逢许多次的考验,但少女在科学家的应有操守上,依然是怀抱着理想,绝不让那些太古魔道的败类,滥用本应造福其他生命的技术。
「哦?那你就可以眼睁睁地看我被困死在门里头吗?一个有责任、有良心的科学家,可以见死不救?这就是你的正义?」
「那……那是……我……哎呀!雪特人先生,你别每次都说这种狡猾的话嘛!」
本来义正词严的爰菱,被有雪这样一讽刺,整个表情就垮了下来,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最后只能跺脚嗔叫。
爰菱确实是非常坚持自己的操守与正义,因为她自小便觉得,掌握了太古魔道技术的人,有能力影响风之大陆上各种族的祸福存亡,所以一定要有很正确的道德与坚持,然而见死不救,这种事却又是身而为人不该有的罪行,当两种「正义」互相冲突,她直线条而热血的脑筋,就乱得一塌糊涂,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因此一直被看穿她单纯个性的有雪抓到把柄,半胁迫半诱导地一起共同行动。
「好啦,你不用担心,一切的计划我不是都已经告诉你了吗?你只要配合着去做,他们进入地宫以后的事,就是我的事了。我用雪特人的名誉向你保证,这件事情之后,你的兰斯洛师兄绝对不会怪罪你的。」
「你……你要说话算话喔!」
到最后,爰菱只能很不安地点头,相信雪特人的话。大师兄兰斯洛是个很有正义感的男子汉,又是己方众人的领袖,如果他不会怪罪自己,那……自己应该没有变成「背叛者」吧!
体力虚弱的爰菱,需要休息,就这么倚靠着潮湿的墙壁,沉沉睡去,但她却一直忽视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那就是最近进出洞窟,她都没有再遇到半只奇形巨兽的攻击,本来守卫着这座洞窟的诡异生物,自从有雪进入地宫后,就一日少过一日,这两天更是连一只都看不到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正显示于石壁的另一侧,同样躺靠在石壁上,松懈着一身疲惫的雪特人身上。
假如爰菱能够透视石壁,看到这一端的景象,一定会对此大吃一惊,因为刚才一直捉弄、嘲讽她,轻松耍弄她诚恳心情的雪特人,浑身都是带血的伤口,有些已经干涸,有些却仍泊泊流着黑红色的热血,以一种几乎无法再睁开眼睛的疲倦表情,死死地躺靠在石壁上。
(妈、妈的……老子一定是这世上最辛苦的雪特人了……
连喘气都没有力气,尤其是一点细微动作,牵动身上伤口,更是痛得几乎要流出泪来。打从进入这座地宫后,就一直在生死关头徘徊,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好几次都差点完蛋,尤其是那次被巨大蟑螂扑倒,在背脊、小腹上留下深深血痕,险些就要肚破肠流,如果不是因为卷轴及时发挥威力,瞬间移动,没有被腐蚀酸液喷中,就要当场死在那里了。
「混、混帐……平常都可以插科打诨过去的,这些怪生物,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听不懂老子的笑话……」
过去遇到强敌,不管是石崇还是多尔衮,只要对方有理智、懂思考,那就能以言语动作来挑拨,又或者是没尊严地扮小丑混过关,但地宫中的这些巨兽,不管对它们说什么东西都没用,机巧智慧根本派不上用场,只能以最真实的力量来闯过一次次生死险关,对雪特人来说,这确实是前所未有的严苛环境。
「咳……咳……哇!」
冰凉又潮湿的空气,被女干进已穿孔而出现血沫的肺里,又是造成一阵剧烈咳嗽,咳了几声后,血液就从口鼻中大股倒呛出来,呼女干困难,脑里痛得几乎要晕去。
幸好,等待多时的黄金色光芒,从紧握在手里的卷轴骤然绽放。鲜血早已把卷轴外围的绢布染成一片红黑印渍,但璀璨的黄金光芒,却明曜过天上的千个太阳,温暖地从手里迸放,渐渐延伸,把雪特人整个身体都笼罩在内,一点一点地痊愈各chu伤患。
「真是彼其娘之,医好人有什么用,也不会把我直接转移出去,这样子医治人,医了又伤,那根本是折磨人嘛!」
随着伤势渐愈,有雪慢慢回复元气,但心里却是又恼又恨。这是每个使用回复咒文的术者,共同的苦恼心声,回复咒文可以加快痊愈速度,让肉体尽早康复,这点是事实没错,但痊愈之后,却是为了能立刻上战场,然后立刻又受伤倒下,那么催愈不但不是好事,反而是更增添人们的苦痛了。
有雪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却是别无选择,因为如果抛弃掉手里的卷轴,身上的伤势即刻就会致命,而如果要保命,就只能继续这个受伤、催愈、受伤的无限回圈。
这座地宫自古以来就被称为「勇者的墓穴」。远古时代,葬身于其中的武者、剑士、魔导师,不计其数,其中甚至不乏天位武者。这些高手尚且不免死于非命,有雪这么一个仅堪缚鸡之力的九流角色,能在地宫中存活至今,就是靠着他人称「雪特不死身」的本事。
在暹罗城混战的时候,因为有源五郎不断施展回复咒文,催愈肉体,所以有雪得到了这个外号。今次源五郎不在身边,启动催愈效果的,是他手中的保命卷轴,然而,这卷轴所做到的效果,却并非如斯简单。
自从进入地宫后,有雪就发现了一道阶梯,每百阶会抵达一层辽阔的地室,在地室某chu则会有通往下一层的阶梯入口;百阶之下又百阶,究竟有多少层地室,有雪根本无法估计。而数不清的怪兽,就从入口chu开始出现、袭击,逼得有雪只有一再顺阶而下,在这些怪物追来之前,争取短暂的喘息空间。
怪物追来的速度越来越快,但每次只要能拖延到一定时间,这管卷轴就会启动,把有雪给转移位置,直接退出地宫,回到那堵被封死的石壁,发动回复功能,开始替他疗伤镇痛。
如果不是因为有这管卷轴,一百、一千个雪特人也早就没命了。过去进入地宫的英雄豪杰,想必没有如此好运,所以才在不能休息的连续攻击下丧命,令这座地宫在女干汲无数鲜血后,得到「勇者墓穴」之名。
在这种时候,有雪确实会想念兰斯洛的存在,因为如果兰斯洛在这里,以他事事争着当先的个性,肯定会担受大部分的攻击,绝不会让自己落得如此境地,至少,不用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自从进入这座地宫以来,自己只能短暂休息,根本没机会阖眼睡觉。
「妈的……来得这么快……存心不让人休息了。」
疗伤的程序还没有完,已经在这里经历过数十次生死追逐的有雪,一反雪特人的迟钝,敏锐察觉到周遭大气流动有异,抓着卷轴,拔足就跑。
才跑出十多步,大量的虫虫爬行声,伴着令人不快的黏腻湿气,就从后面快速靠近。有雪的五短身材,当然不是短跑健将的料,可是,只要在脚踝与鞋底绑上梅琳送的「神行符」,倒也不至于在速度上吃亏,一下子就甩开后面追来的虫类,踏上地宫的石阶,沿着阶梯跑下去。
卷轴上的金光仍在闪动,发挥治愈效果,有雪肯定这道金光里头,除了治愈之外,还有别的效用。地底无日月,但自己进入地宫至今,应该已有数天了,这数天之间未曾阖眼歇息,却没有睏意,每次疗伤完毕,就觉得精神奕奕,这岂是正常状态?
没有睡意,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肉体没有疲劳,并不代表精神就没有疲惫。连续几天都维持精神清醒,不停地做事,有雪觉得自己的理智就快要崩溃了。
有一件事,有雪并不知道,那就是他已经创下有史以来,单人进入「勇者墓穴」地宫的最久生存纪录,不过即使知道这点,对他的精神也没有任何帮助。他现在唯一所希望的事,就是早点从这令人发狂的亢奋状态中解脱,离开这时时刻刻生死一瞬、紧绷神经的地狱。
(老天真是不公平,难得有一个想要力争上游的雪特人,却对他这么残忍,我难得想要励志耶……
一开始还没尝到厉害之前,有雪确实想过,落得这chu境也不失为一个机会,假如这座地宫是用做试炼之用,自己大可以在这里头锻炼,要是真能练成什么本事,也可以出去逞能,至少证明自己并不是个只能扮小丑的雪特废物。
无奈现实严苛得多,假如这座地宫真有那么好应付,那么它就不是「勇者的墓穴」,而是某出三流戏剧了。数日里头不知多少次的生死挣扎,早就把雪特人的理性摧残殆尽,刚刚冒出头的雄心壮志,此刻全变成了对生存的最后努力。
(干脆,我就直接不要动,让那些臭虫涌上来,把我给……
在精神压力的缝隙中,这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让本来意识恍惚的有雪动作微微一顿,这时,一样高速飞行的东西,以些微之差,从他鼻端飞擦过去,扑振起来的风压,甚至令眼睛刺痛。
「波」的一声,那样东西撞在旁边的石壁上,原来是一只瓢虫大小的古怪虫类,自杀式地高速乱飞,一下子撞个稀巴烂,可是,石壁却被它撞出个小洞来。
(什、什么东西,这么会钻?
有雪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只见石墙上出现一个深刻凹痕,墨绿色的黏液,发着阵阵中人欲呕的腐臭气息,沿着石壁滑下,所经之chu,石壁立遭腐蚀,延伸出一道浅浅凹槽。
如果刚刚被这个东西撞到……
「浑、浑帐,这又是什么鬼东西?有了大的还不够,现在还来了个小的,这……这他妈的太过分了。」
之前除了体积庞大的巨兽外,所遭遇的最小生物,也是如同豺狼,现在却出现了这种超小型的生物,防不胜防,也不可能防,令本来就已经艰苦生存的自己,更加没有浑水摸鱼的余地。
「不行,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刚刚还一度放弃生存意念的雪特人,现在呈现着极度惊恐的崩溃状态,惨叫一声,双手抱着头,拔足向前飞奔。
他才一动,身后「嗤嗤嗤嗤」声连响不绝,顷刻间也不知道有多少细小虫类,狂风骤雨般地乱袭而来,全都被高速奔驰的有雪险险甩在身后,击打在石壁上,撞个粉碎后,冒出呛鼻的白烟。
后方的阶梯,传来风雷一般的兽吼声,百余头巨兽从后头鱼贯追来,其中有些是落地无声,但有些却是如狂象急奔,非独声如擂鼓,简直是摇天动地。那些乱飞乱撞的怪虫不分敌我,沾着就伤,没碰到有雪,却全都打在衔尾追来的巨兽身上,登时造成了一场大乱。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才不要死在这里……」
仿佛梦呓似的狂喊着,雪特人瞳孔已经失去了焦距,只是照本能动作拔足狂奔。这些阶梯他本来就已经跑得熟之又熟,纵然失去意识,仍是脚下飞快,全然没有半分窒碍,每一个弯道都轻松转过,顺阶而下,转眼间就跑过了地下十三层。
之前他就是在地下的第十三层,看到了那个机械,古里古怪,像是沉在沼泽里一样,一半沉在坚柔的石质地面之下,一半浮露在外。特殊的奇异造型,与整座地宫格格不入,有雪当时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东西,但是被巨兽群追得发狂的他,连跑过去摸一摸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仓皇逃命,在休息时间把这消息告诉爰菱,藉以勒索外头的两大阵营。
脚下急奔如飞,一下子就从十四层直闯到二十五层。这是他目前为止从没立下的新纪录,上一次在二十三层就被蜂涌而至的巨兽扑倒,给弄得浑身是血,险些就给大卸八块,幸好终于拖到了时间,卷轴启动转移效果,这才逃出生天,有命和爰菱说话。
闯到地下二十五层,这是有雪的新纪录,但是较诸这不知有几百几千层的无底地宫,这并不是什么伟大纪录,也不是人类的新纪录,而且,后头的怪兽已经追了上来,那种熟悉的利爪破风声,距离耳后越来越近,即使不用回头,有雪也知道身后那只怪物,是一只有着三个头、六双尖角,似牛非牛、似犬非犬的赤眼异兽,只要稍稍被它尖角带到,立刻就是开膛破肚之祸。
「放屁!放屁!老子上次没有死在你这牛肉干的手上,这次也一定不会的!臭牛!」
激励最后志气的狂吼声,喊得很响亮,但却没什么阻吓效果,锐利尖角所散出的寒气,让整个后腰与脊椎都痛了起来,而眼角余光则瞥到右侧的石壁上,一个像蜘蛛蜜蜂混合体的巨大生物慢慢从中浮现,之前有一次也是遇到这种情形,差点就被两边夹攻,死于非命。
「我不会死,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已经预见两头巨兽的攻击模式,有雪狂喊一声,把全身力气都集中在腿上,用力一蹬、一跳,整个人在空中一个翻滚,先是撞到上方石壁,痛彻心肺,然后一下子滚了下来。
在这之前,两头笨重的巨兽,狠狠地撞在一起,发出愤怒的咆叫声,用利角、酸液攻击对方,相互嘶咬;摔下来的有雪看准位置,在其中一个硕大的牛头上重重一踏,借力再一跳,整个人就跃到了前方那个黝黑的阶梯入口,落地时重心不稳,一脚踩空,便顺着百阶阶梯滚了下去。
「哎……哎……啊……哎呀!」
跌得鼻青脸肿,头上手上被石阶磨得多chu擦伤,就这么到了地下第二十六层,才刚刚挣扎着站起来,突然觉得脚底下踩着的东西有些古怪。
「呃……怎么凹凹凸凸的,不会是有骷髅吧?」
照理说,这里是不可能有骷髅的,各种贪婪而且饥饿的生物,会把尸体的每一个部分啃噬干净,不过当有雪惶恐地往脚下望去,一阵激动造成的晕眩,让他忍不住骂了出来。
「该死!」
过去有雪曾经在太研院见过地雷,此刻脚下的那个东西虽然不是机械,但却令他有踩着地雷的感觉。
一个魔法阵,一个小小的圆形魔法阵,而当这魔法阵开始窜闪着瑰丽的赤红邪芒,有雪才看清楚,这个小小的魔法阵,是一座大魔法阵图的一部份,以长形树状往周围延伸,连墙壁上都有,不知蔓延往何方何chu。
在阵阵闪光中,前方隐隐有些兽吼声传过来,体型巨大,有翼有角,但却作着人形;三角形的血红目光中,隐隐见到蕴含某种情绪的眼神,代表等一下要攻击过来的,并不是盲目嘶咬的巨兽,而是具有某种程度思考能力的灵智邪物。
有雪这才想起来,传说中那些试炼洞窟里面,除了各色器械机关,也还有魔法陷阱,从喷火、冰冻、泥沼凹陷,到自动召唤魔界凶兽,千变万化,无所不包,自己之前是只遇到地宫本身的异兽,可是,难道从二十五层开始,这个唯恐杀勇者不死的浑帐地宫加设了魔法陷阱?
在这瞬间,有雪唯一的念头就是往回跑,可是后头又传来了巨兽追来的吼叫声,进退不得,正想要找路逃跑,握在手里的卷轴突然暴亮,黄金光辉闪动。
对于有雪来说,这简直是「得救了」的灯号,可是他也有些疑惑,因为这次金光亮起的时间,比平时来得快,不太寻常。跟着,他就发现卷轴金光闪动的节奏,竟是和脚下魔法阵的邪异红芒相呼应,像是启动着什么东西时,他就狂叫着不妙。
「啊,糟了,脚被黏住了,我……」
逃生无门,有雪惊得魂飞天外,正惨叫出声,脚下的赤红魔法阵骤生异变,慢慢由邪异的红芒,改变成璀璨而温暖的和煦金光,和蔓延至整个辽阔石室的红芒相较,显得格外凸兀。前方正被召唤出来的几头魔物,似乎也觉得金光刺眼,发出了邪恶的咆哮,扑动白骨翅膀,扑击过来。
只是,就在那些魔物攻击过来的前一刻,黄金光芒陡然大盛,被金芒所笼罩的雪特人,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而失去攻击目标,一下子扑空的几头魔物,被魔法阵的力量遣回,还没落地,整个身体就化为飞灰,在空中飘散殆尽。
隶属雷因斯阵营的一行人,进入香格里拉的目的,是为了争夺通天炮的控制权,虽然之前被情报的掌握不清给拖慢进度,但随着事情渐渐明朗,一切决定权终于集中在「勇者墓穴」的地宫。
「搞到最后,居然被有雪掌握到最后的发展,这实在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不过……雪特人起码是人畜无害,如果换成是落到奇雷斯的手上,我们的chu境就……所以,把这看成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担负起策划众人行动的源五郎,这样慨叹地说着。
「能有一次这么风光的机会,去主导整个风之大陆的命运,老四应该觉得很荣幸吧!不过这种福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想的,我们就为他祈祷,那些怪物会对他的笑话感兴趣,不把他当食物吞吧!」
并不是嘲讽,源五郎确实担心有雪的情形,可是,再怎么担心也没用,他确实没办法进入那座地宫,至少,在取得另一尊黄金像之前,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启那道石门。
「祸福天定,已经发生的事,再担心也没用,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东西,剩下的……就看老四自己的命数了。」
与有雪情谊深厚的几个人,都担心着他的安危,不过和雪特人交情有限的海稼轩却不想这些,反而很在意另一件事,就是目前和雪特人一个阵营的矮人少女。
「那个丫头到底是哪一边的?如果非要动手,她怎么chu理?」
海稼轩确实不想和爰菱动手。撇开人情压力不谈,估算双方实力,海稼轩虽然觉得自己稳占上风,但是看多尔衮遇到这丫头,也是闹得狼狈不堪,他当然不愿同样的事也发生在自己身上。
「怎样都不会算是敌人那边。那丫头只是心地太软,看不得我家老四一个人孤单寂寞,所以才偷跑去帮他,真的有事,不会倒戈相向的。」
「是吗?那丫头不是口口声声坚持,要维护太古魔道的正义,绝不让歹人滥用太古魔道吗?如果她的信念真是如此,她应该和我们一起行动啊!」
「信念这种东西,每个人的看法不一样。对周公瑾、陆游来说,是誓死捍卫的东西,因为失去了信念,他们的人生和灵魂就一无所有;可是对小姑娘来说,信念是种可以协调的原则,她还很年轻,还没有因为失去的太多,累积了太多的包袱,必须用信念来捍卫自己的灵魂。」
源五郎微微一笑,反手在海稼轩肩头拍上一记,笑道:「而且,小姑娘不愿意过来,正是因为我们这里有歹人啊!你敢说我们现在所作的,一定就是对的吗?」
一直到现在,众人对于夺得通天炮之后,该如何定夺chu理,意见仍然分歧。
妮儿认为应该一夺到手,立刻摧毁,甚至直接以摧毁为目的,但除了她之外,源五郎、海稼轩和泉樱都持相反意见。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算己方阵营没有使用的打算,却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筹码,如果随便毁掉,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通天炮的制造,是太古魔道技术的颠峰成就,动力装置更是其中菁华,如果交给太研院去分析,改进目前的技术,也一样能造福百姓。」
海稼轩提出的理由,妮儿不怎么信服,然而,这个问题自从文明存在以来,便无时不刻地存在,别说是通天炮这样危险的武器,即使只是普通的切肉刀、取暖的火炬,使用不慎都会酿成灾祸,如果有危险性就不能使用,那么人类只能一直停留在野蛮时代了。
「我知道了啦,到时候我会配合团体活动的。」
妮儿之所以这样提出保证,是因为到时候要去执行任务的,可能只有她独自一个,如果她一意孤行,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她。
「我们这边的人力布置,我和阿海会负责去拖延多尔衮,泉樱小姐专心开演唱会,至于地底下的一切,就交给妮儿小姐了。」
源五郎这样调配着人力。与多尔衮的约战如箭在弦上,他和海稼轩都不得不赴约,好在敌方除了多尔衮,战力上也没什么强手,妮儿可以应付得过来。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很怀疑,牵制多尔衮只有小五就够了吧!需要用到两个人吗?」
源五郎只说要和海稼轩一起去牵制多尔衮,却并没有交代多尔衮约战一事,就妮儿想来,这自然是很奇怪,因为多尔衮虽强,也不至于强到需要让己方虚耗两名主将去应付,这根本是人力上的浪费。
「该不会……你们两个王八蛋是和多尔衮串通好,一起留下来看某样好看的东西吧?」
妮儿的怒气,是因为两个时辰以前,石崇刚刚颁下了一道特别命令。在十二月三号当天,因为香格里拉城内太多庆祝活动,为了预防恐怖份子混入生事,搜查不易,所以当天无论参加哪个庆典活动,无分男女,一律穿着泳装以策安全。
「浑帐透顶了,那个变态东西把女性当成是什么?衣服穿得少就不会藏凶器、不会杀人了吗?这种烂藉口,分明是想满足他自己的好色欲望。」
「可是,又不是只有女孩子穿泳装,他是规定男女都要,所以男人也有穿,你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公平。而且,香格里拉的市民好像不怎么反对,他们看起来都很高兴啊!」
「那、那是因为这个城市道德沦丧,不知羞耻,总之……你们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被源五郎一说,妮儿整个气得跳了起来,很有气势地叉腰训话,一下子说石崇卑鄙无耻;一下又说海稼轩与源五郎贪淫好色,与多尔衮私下勾结,要结伴偷窥养眼东西;最后把话扯到周公瑾身上,说这个世界都是因为男人无聊的野心,才会变得动荡不安,如果男人全部被消灭,世上只剩女性,那么即使魔族重来,两边的女性也会共同缔造世界和平。
慷慨激昂的理想政见,让源五郎与海稼轩端着茶杯,张大了口,泥塑石像般地呆了良久,直到回过神来,为了守住男性卑微的小小尊严,源五郎尝试提出抗辩。
「如果只有阿海那就算了,他是浪情淫蝶,本来就爰看光溜溜的女人,但我对妮儿小姐的真情,日月可昭,又怎么会放着妮儿小姐不看,去看那些庸脂俗粉呢?」
一个俊朗优雅的美男子,这样情深款款地赞美着,假如是在北门天关时期,妮儿一定会满意地点点头,如往常那样说「你倒也有眼光,这次就放过你吧」,但这次马屁却拍错了位置,妮儿的脸上才刚现喜色,马上就转为怒容。
「浑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石更计吗?你放着光溜溜的女人不看,是因为你想看的是那些男人!变态的东西!」
一拳打上了左眼,在哀嚎声出来之前,又一脚补踢在椅子上,把人踹倒在地,然后才气冲冲地出门。凛冽的气势,连本来想要向源五郎发作的海稼轩,都连忙转过头去,拿起桌上的一本诗集摇头细读,不想被牵扯进去。
「卑鄙无耻!如果那天被我发现你不来帮忙,是为了想偷看多尔衮的裸胸,你就等着被我活活扁到死。」
扔下了这一句,妮儿像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海稼轩放下手中诗集,有些同情又有些不解地,看着挣扎起身的源五郎,尤其是他俊美面上的那个黑眼圈。
「以你的修为、武者尊严,怎会每次都搞得……」
「老兄啊,武者尊严没有耐心重要,别小看这个方法,我就是靠它转妮儿小姐的恋兄情节,干掉头号情敌的。」
「我不懂。」
「我也不懂,当年你们两个相chu,遇到这种情形时,你到底是怎么chu理的?」
「婉儿很温柔,绝不会这样诉诸暴力,要是她有什么脾气,我会立刻拂袖而去,给她三天时间冷静,等到她明白自己的问题,再见面时自然会向我认错。」
「呵,好威风、好得意,圣人有云:夫纲不振,何以治国?大丈夫当如是也啊!」
源五郎用力鼓掌,笑了起来,乍看之下似是羡慕,可是却随即反手拍在友人的肩头,笑意不变,语气却是别含机锋。
「那么……我的兄弟啊!你会懂的。不用多久,你会懂的。」
「唔……头好昏啊,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啊?周围怎么这么黑啊?我是不是下到地狱了……」
一想到地狱两个字,数日来一直在玩着生存游戏的有雪顿时惊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先滚离开现在的位置,然后摆好一个防御体态,再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漂亮而流畅的动作,就算是让最严苛的特种部队教练来审核,也找不出破绽,尽管雪特人自己都还没发现,可是,这几天的刻苦求生,确实在他身上出现了改变,深深埋下的种子,如今已开始发芽生长……
能够起身,并不代表已经安全,身后气流的突然异常,有雪警觉到某种生物正急速靠近,而从那「嗡嗡」的闷响,他判断是一群类似蜜蜂的细小生物。
(飞得不是很快,不然我早死了,那一定是有剧毒……
这个念头在脑里闪电划过,有雪百忙中滚了出去,险险避过及身的一击,但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脑袋更撞在一块地上的石头,疼得眼冒金星。
蜂群第一次攻击失败,如附骨之蛆般再度攻击过来,这次有雪甚至来不及起身,也无暇闪躲,脑里唯一想的,就是拿某个东西丢出去,可是探手腰间的宝囊,仓促间哪里来得拿什么东西?听见蜂群靠近的声音,有雪只能举起左手,反应动作地去挡。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一件难以形容的奇事发生,一股热流不知由体内何chu窜出,急速涌到手掌心,跟着就像江河溃堤一样崩轰出去。
下一刻,无比炽烈的火焰在有雪身前出现,由掌心发出,熊熊喷发十数尺的血焰,将整群毒蜂全数吞噬,只听得连串「叽叽」嗡鸣声响,数百只手掌大小的毒蜂全部化为火块,掉落在地上,不住弹动,渐渐化为焦炭。
而目睹这一切的有雪,像是看到最不可思议的魔术,好半晌之后,才喃喃从口中吐出一句话。
「……我……我变成纵火超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