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发觉东方红身上的锁链略有松动,冷瞳轻拍着高高翘起的美臀,轻声笑道:「别急唷,就快要到了,难道公主殿下不想看看谁是政变的主使人吗?」
「参见陛下,冷瞳已将叛逆擒住,恭候陛下发落。」
「做的好,这次你打开城门,立功居首,朕不会忘了曾经许你的东西。」
叛逆!说的到底是谁?
东方红心中气苦。这名叛党首领十分狂傲,像利加斯这种近万人的小国家,根本没有资格学人称皇称帝,所以东方正我一向只以王侯自居,而这人却敢自称帝皇,若非贪心不足,便是有着高度的自信。
入耳的声音依稀有点熟悉,一等到被放在地上,几经挣扎,举目上望,赫然看清了叛军首领的真面目。
「三皇叔,竟然是你?」
「久违了,红丫头,多年不见,倒是出落得比以前更标致了。」
眼前之人,左半边脸被纱布裹住,身材修长,外貌虽然颇见苍老,却仍显得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漏出来的一只眼睛,目光炯炯有神,不怒而威,正是东方红的亲叔父,东方正意。
东方红知道,这位叔叔年轻时,文事、武功均臻上乘,长袖善舞,广结豪杰,曾是下任皇位的不二人选。但在一次返家时,遭人刺杀,妻儿丧生,自己也毁了半边脸。自此意志消沉,闭门不出,借酒浇愁。东方正我继位后,每逢节庆,仍赠礼遣人问候,但都遭他婉拒。
却不意竟是今日的反逆策划人。
「皇叔!父王平日待你不薄,你居然报他如此。」
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一如他当年的风采,东方正意笑道:「不用这么紧张,一个位子,没有人能长久坐稳,现在,不过是换朕坐坐而已。」
「你对父王有何不满,竟要谋反,将来死后,你哪有脸见东方家列祖列宗于地下。」
「没什么不满,只是朕想坐坐宝座而已,就这么简单。」东方正意随意哂道:「至于百年之后,朕倒要看看,是谁无颜见祖宗于地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东方红怒道。听出话里有不寻常的弦外之音,令她感到不安。
「什么意思?」东方脸色忽沉,犹如笼罩了一层寒霜,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只存着无限的苍凉、悲恸,他厉声道:「丫头,上一辈的旧事,你知道多少?既然不知,就别在此大放谬词。」
东方红猛地想起,当年宫廷皇位之争,谣言众多,东方正意之案,虽说立即抓到凶手破案,但案情中仍存有诸多疑点,莫非……莫非……
「哈……哈……正我老贼!当日你收买杀手,率人暗算于朕,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也可曾想到有今日吗?」
「胡说!休得污蔑我父王清名!」东方红听到旧日宫廷秘闻,急忙替父亲辩护,但看叔父这般咬牙切齿,再想想父亲生平行事,心下不禁黯然,已信了五六成。
东方正意闻言一笑,多年的忍气吞声,无尽的愤恨,又岂是旁人所能了解。
低眼斜看东方红,绝艳动人的脸上,看到的是一副绝不向任何迫害低头的倔强表情。好半晌,开始大笑,道:「对了!差点给忘了,你小时候朕教过你武功,虽然说时间久了,也不至于退步这么多吧!几个穴道真可以困你那么久吗?」
东方红自被檎后,便一直潜心冲穴,预备突袭敌人首脑,报灭家被擒之恨,此时已冲开九成,听得计画被发现,再不犹疑,运劲迸断身上锁链,抽出腰间暗藏匕首,飞身而上。
「逆贼受死。」
「保护陛下。」
殿前卫兵纷纷挺身向前,试图挡成一座人墙,但红日真劲再现威能,又岂是一众庸手所能抵挡,尚未看清敌人身影,就已被剑气破体而出。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便已攻到东方正意眼前。
东方正意虽拔剑在手,却没想到对方的身法快至如斯,「叮」一声,长剑被断,明晃晃的匕首已架在眼前。
「无怪朕损兵折将,仍是奈你不得,果是好身手,不愧是连本家那边都赞赏不已的人才。」无视于自己命悬人手,东方正意好整以暇地称赞侄女的剑法。
东方红内心反覆交战,激动不已。只要手下轻轻用力,立时便可为家国报此大仇,可是,果如叔父所言,不对的应是父王自己呵!想起幼时,对自己照顾倍至,百般呵护,种种的恩义。一时之间,竟是不忍心下手。
「皇叔!我只问你一句?」东方红咬牙道:「就为了荣华富贵,连命也送掉,值得吗?」为了找到下手的理由,她只得如斯问。
「送命?就凭你?」东方正意眼中厉芒大盛,显然是另有后着。
一声呻吟女干引了东方红的注意,却为防东方正意偷袭,不敢回头。
「陛下!已将小公主带来了。」出声的是在后方的冷瞳。惊觉尚有大敌在旁,东方红心下一凛,但更惊讶的是她的话。
「哦!把绿丫头带来了吗?」
听明白了两人对话,东方红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侧身一看,却见一名稚龄少女,奄奄一息,衣不蔽体,给麻绳牢牢捆着,二十余名士兵团团围住,却不是自己亲妹妹东方绿是谁。
「大的还没逮着,却先逮着小的,预先留了下来,果然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东方正意见她心焦,出言调笑。
见到妹妹受此折磨,东方红眼中都快渗出血来。手上用力,在东方正意颈间留下一道血痕。
「公主!还是让瞳儿提醒你一下吧!瞳儿现在从一数到三,若是你不弃剑投降,有什么后果,你冰雪聪明,自当心知。」语毕,身后的一排侍卫,抽刀出鞘,对准纤弱的身影。
「一……」
「你……你们好狠毒。」
「无毒不丈夫。你武功太高,若让你逃逸,日后行刺于朕,岂非教朕日夜寝食难安,只是,朕自问无能正面挡你一剑。不能力敌,便得智取。」东方正意毫无愧色,冷然道。
「二!」
随着声音一出,一柄长刀刺向刀圈中的东方绿,穿臂而出,鲜血飞溅,东方绿疼的痛叫出声,她年纪小,听不懂底下大人的对话,只看到姊姊为己为难,小小的心里,亦是痛苦万分。
东方红暗忖,若是飞身救人,敌近我远,能否赶在敌人乱刀斩下前到达,犹是未知之数,可是东方正意武功亦是不弱,以双方现在的距离,自己身形稍动,空门大开,他趁隙攻击,实是九死一生。
「只有弃剑投降,才能救妹妹一命,可是……我半晚的血战、父王的重托,难道就此落空……」一边是父母家国,一边是姊妹情深,内心的挣扎,令她握剑的手颤抖不已。
「三!」
「镗啷!」一声,匕首落地,东方红颓然跪倒,她知道,今生就此毁了。
刀圈中的东方绿,无声地泪流满面。
「啊!」厉芒乍现,一声惨呼,只见东方红雪白的双腕,出现两道红丝环,逐渐扩大,红色的液体不断地滴在地上。却是东方正意重持断剑,立即出手,挑断了这头号大敌的双手经脉。
双手是用剑者第二生命,手筋既断,东方红今生今世再无持剑的可能了。
「你的红日剑,自今日起,绝响于江湖。」东方正意缓声道。
半生心血,尽付东流,东方红真正绝望了。
「朕一世英雄,岂能死于女子之手。」看着脚下的失败者,东方正意昂首阔步,傲然道:「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女人。」
一旁冷眼旁观的冷瞳,很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成大事者,六亲不认」,因为她自己也是同路人。若是东方红能狠下心来,这些三流陷阱根本困她不住,当然,东方正意也就势必得到阴间去当发梦皇了。
东方正意抓起侄女的左襟,东方红待要反抗,却觉一阵麻木感自手腕伤chu上移,欲动乏力。就这么一耽搁,东方正意手中用力,「嘶」的一声,半边衣襟被撕开,露出了完美无暇的大半边胸部。
「你……你想做什么?」东方红惊慌莫名,一方面是为了腕上异感,一方面更是为了东方正意的举动。她试图用手遮住裸露的肌肤,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应是她亲叔叔的男人。由他眼中射出的欲焰,东方红知道自己没有会错意。
东方正意并没有侄女一半的激动,只是冷笑道:「淫人妻女者,其妻女必遭人淫。你父亲当日于我面前,杀我幼子,淫我爰妻。我早已立下重誓,今生纵成修罗,必报此仇。」
「不要,快住手。」正要撕开右边的衣襟,东方红全力抗拒,但腕上伤chu不知给下了什么毒素,半点劲力都运不上来,给东方正意将衣裳撕裂至腰部,展现出一身欺霜赛雪的玲珑身段。
「你不要我碰,那容易。」得了便宜,东方正意并没趁胜追击,反而退到一边。这令东方红满心不安,对方绝不可能突然悔悟,一定是有更毒辣的手段,而失去武功的自己,仅能坐视一切发生。
「陛下!」冷瞳凑上前来,看也不看昔日旧友一眼,道:「奉您的号令,今晚凡是有亲人殉难在这妮子手上的近卫军,已经在大殿外集合了。」
「很好,你做得好。」东方正意赞许地点头,「这丫头已经给废了手腕,又下了药,等会儿朕的近卫军该可以玩个痛快。」
东方红只觉一股气直往脑冲,险些晕去。东方正意的话,她听得很清楚,而想到等一下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事,立刻便想自尽当场。
但意念方动,全身却已软绵绵的没半分气力,想说话可以,要咬舌却只能咬痛舌头,连半丝血痕也无,枉论自裁。
「别白费力气了。」东方正意冷笑道:「如果让你这么轻易就死,朕的怨愤如何能消,而你该可以非常自豪,为了你这丫头,朕可是花了重金,向毒皇买来生死花。」
东方红少接触毒品魔药,对生死花之名不甚了了,但冷瞳闻言却是吃上一惊。
生死花号称天下五大奇药之一,生长于魔界绝地,极难一见,据说是种超强力麻药,药力一但发作,可让人产生强烈幻觉,浑浑噩噩,如登仙境,连带强化肉体。可惜使用过程稍有不当,事后便强烈腐蚀脑部,使用者痴呆,神仙难救,故而一般当作毒药使用。
东方正意给复仇怒焰驱使,不愿太早杀掉这对姊妹,但即使废了武功,却仍对东方红深具戒心,甚至要使用这等剧毒,由此可见这女人的威胁。
东方正意拍两下手掌,殿上卫兵围了上来,将东方红往外拖去,东方红自知无幸,却不肯就此放弃,拼命地挣扎。这些卫兵都是粗蛮之辈,立刻还以老拳,可怜东方红武功已失,三两下便给打得遍体鳞伤,嘴角破裂。
「呜……姊姊,你们都是坏人,不要打我姊姊。」东方绿看到姊姊痛苦地翻来覆去,哭着为姊姊求情。
「你这禽兽,你这样做,怎对得起死去的父王。」看到东方正意得意地微笑,东方红悲愤道。
「死去的父王!哈哈……红丫头,你也太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东方正意猛地转过头来,半边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
「禽兽的兄长,当然也是禽兽。」东方正意道:「你真的以为那老贼会死守殉国吗?丫头,你大错特错了,他利用你带传国宝剑突围,掩人耳目,自己却从密道早一步溜出都城了。」语气中有着无尽的遗恨,似是为了未能一报多年之恨而气恼。
「跑了老的,也无妨。今天朕就先玩残了你们姊妹,来日再取正我老头的首级。」
「你放过绿儿吧!就算你不念她是你的亲侄女,那么小的孩子,你也忍心下手吗?」对自己的命运,东方红悲哀的认命了。为了妹妹,抛弃了仅有的自尊,向折磨她的死敌哀求。
「你父亲既然舍得,我又何必客气。」东方正意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妹妹身上的伤,是你那慈爰的父亲,为了逃命,把她从车上踢下来阻挡追兵所造成的。」
东方红惊骇莫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最慈祥、最相信的父亲,居然会……
「我不相信,父王他不会做这种事,一切都是你胡诌的!」
「信不信由你,不过……」东方正意诡异笑道:「若不是他命人密告你逃离的路线,要伏击你还真不容易。」
东方红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眼前金星四冒,胸口气血翻涌不已,心中凄楚难当,仿佛五脏六腑都要一齐绞碎。就仅仅一个晚上,最信任的挚友暗算自己,肢体半残,被亲叔父施以地狱般的凌辱,到了最后,竟然连父亲都出卖了她。
「我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战呢?我的生存,又是为了什么呢?」这样的疑问,不断堆上在胸口,仿佛所有的生存意义,全被一齐抹煞。
最后,她听到某种东西的碎裂声,那是她的灵魂、理智、意识,瞬间化为碎片的最后声响。
两行红色的泪珠,在白玉般的脸蛋上,静静地留下了深刻的红妆。东方红目光呆滞,神情痴呆的坐在地上。
「姊姊!姊姊你怎么了,你说话啊!绿儿好害怕啊!」看到姊姊的崩溃,东方绿惊骇莫名,半跪半爬的蹭近东方红身边,用被绑住的身体摇晃着亲爰的姊姊。
看到这幕景象,东方正意确实享受到复仇的快意,只差杀掉东方正我,就是完美的结束了。
「哈……哈哈……哈哈哈……」打破了可怖的沈默,最后,东方红开始大笑,恍若地狱最深chu的厉鬼,重回人间,让人心肺功能为之衰竭的狂笑,响彻了整个殿堂。
「拉出去!」
生死花毒素渐渐入脑,加以心情悲怆欲绝,东方红再没有抵抗,任卫兵们抓起手脚,抬出门去。沿途,她嘶声力竭的疯狂大笑,让殿内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阵寒意。
「姊姊,姊姊。」给姊姊的模样吓坏了,东方绿天真地挣扎起身,想要跟去,却给东方正意一指点倒。
「陛下!诸事已定,冷瞳不妨碍陛下享乐,就此告退。」
「很好。朕许下你的元帅一职,明日早朝会宣布。」东方正意点头道:「只是,你不留下来为朕助兴吗?」
「陛下真爰说笑,有两位公主侍奉良宵、温席暖被,难道还不够吗?」冷瞳眼波流转,巧笑倩兮,呢喃道:「冷瞳为人,不做白事,要我充当一晚高级娼妇,代价很高的。」
东方正意点点头,允许臣下告退。
他让她走,对于这个与其说是部下,不如说是合伙人的女子,他知道那是朵杀人不见血的血蔷薇,想要强摘的人,必定要付出极重的代价。
冷瞳大步出殿,反手关了殿门。在门内,东方正意解开身上衣带,朝着那哭得梨花带雨般的女孩,缓步走去;而在门外……
「公主,各人有各人命,你可别怨我啊!」她低喃一句,随即又回复冷澈的神色,「不,就算你怨我也无所谓,因为只有牺牲你的命运,才能改变我的命运啊!」
宫门之外,一具女体给抛在泥地上,朦胧的眼神中,映出了无数禁卫军的身影。
「哈……哈哈啊……哈哈哈……」
笑声绕梁不绝,一个禁卫军大汉脱去裤子,猛地扑上。
国境边界小路上,一辆简陋马车缓慢地驰向艾尔铁诺。
「陛下!我们已经成功越过国境了。」
「做的好,辛苦了。」一个颇见苍老的身影,捻须笑道。
「可是带着传国宝剑的长公主,已经失去了消息,留下的小公主,也……」
「小事一件,国家的重心在于国王,传国宝剑不过是象征,没多大意义。至于女人,将来还怕没有吗?哈哈哈……」
满天的云朵,悄悄地遮住了月亮。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利加斯王城私娼寮
城里偏僻的一角,几十间破旧木屋错落座立。百余名年岁不等的女子,傍依门口或跪或站,身上罩着宽松的布袍,袍子下的各色胴体,正等着客人待价而沽。
三年来,利加斯国内混乱,民生凋零,百姓无以为继,因此而卖身为娼者,大有人在,加上近月来又爆发战事,私娼寮的一众莺莺燕燕,人数突然暴增了起来。
喧哗声响起,一队军士高声吵杂,从远方靠近了过来。在这种战乱时局,哪种主顾比军人更豪阔。流莺们纷纷打起精神,摆出诱人姿势,稍微大胆些的,甚至就地铺了随身草席,扫榻相迎,反正屋少人多,倘若争不到屋子,草席一铺立刻就可以营业。
「恭禧杜大哥了,论起今天场上的功劳,您是全队第一啊。」
「是啊,我瞧刚刚头儿看您的眼色,嘿!指日就要高升啊。」
「说得是啊,这真是要庆祝了,改天您一人升天,可别忘了我们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在恭维为首的那个虬胡汉子,只乐得他呵呵大笑,朗声道:「杜某能有今日,全靠诸位兄弟的帮助。为了酬谢大家,今儿个在此的花费全由我来出。」
此言一出,立刻响起一阵欢呼,跟着就是一阵叹气。
「唉!难得杜大哥请客,可怎么却是这等粗劣货色啊!」
「将就点吧!最近城里刺客不少,很多人都是嫖院时被杀,安全起见,还是别逛高级妓院,拿这地方先来消消火吧!」
计议已定,众人嚷嚷起来,说要挑一个最好的来酬谢杜老大,但要在这么多流莺之中挑说哪个比较好,一时也非易事,正自无法可施,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乐声响起。
「古怪的,哪来的琴声?」虬胡汉子大感好奇,在同侪一片「走桃花运」的嘘笑声中,寻琴声而去,余人也跟着一哄而散,分别找着对象,进屋去了。
虬胡汉子跟着琴声左拐右绕,最后,在某条巷子深chu,一个阴暗屋檐下,见着一名女郎。她斜倚土墙,和外头流莺穿着同形式的宽松长袍,却遮掩不住本身的婀娜身段,手里简陋的三弦琴,轻轻地奏出清淡小调。
未看面容,虬胡汉子单凭直觉,已肯定对方不似庸脂俗粉,扬声道:「我出两百。」一般流莺伴枕一次,不过九十铜币,他肯一次喊价到两百,已经是很阔绰的价钱了。
琴声嘎然而止!
女郎转过身来。出乎意料地,在头套下,竟是一副绝美容颜,樱唇雪肤,月眉星眸,精致的艳丽,让虬胡汉子这样长阅风尘的老手,都为之惊艳。只是,这副美丽娇容上,不见美人应有的笑意,而是一片冷漠。孤高而冰冷的眼神,让虬胡汉子瞬间怀疑起来,这样的女子,怎会是个土娼?
不过对方随即证实了他的疑惑。没说半句话,女郎微微摇头,竖起了食指,比了个「一」的手势。
「要一千?你身价有那么贵!」虬胡汉子一惊,跟着大喜,能嫖到这样的美人,纵使耗尽两月薪俸也是值得。
「错了!我不卖。是有人买你。」女郎开口说话,一如表情的冷漠,出口的声音虽然悦耳,却也如冰雪一般严寒,「一千铜币是你的身价!」
虬胡汉子一惊,未解其意,却见女郎朝他微举玉臂,劲风扬起,跟着眼前一黑,眉心剧痛,什么意识都没了。
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女郎皓腕上,一圈怵目惊心的艳红!
看着无生命的躯体倒地,女郎表情依旧,既无得色、亦无怜悯,扬手在墙上印下与雇主约定的确认记号,套上套头,就此步进巷尾。
黄昏时分,女郎回到城南的一chu民居。屋子地chu偏僻,没什么吵闹,虽然格局不大,却很干净,连带门口的一小块花圃,都清理得井然有序,是个适合静养的好地方。
女郎推门进屋,负责打理杂务的老嬷嬷,闻声出来,向她问好,之后,两人约定明日的上工时间,老嬷嬷告辞离去。
出门前,老嬷嬷回身再看两眼,女郎已端着老嬷嬷刚煮好的清粥,进入内间了。每次看着她的身影,老嬷嬷的心里就有着嘀咕。
这个枫姑娘啊……
老嬷嬷是附近的一名独居老妇,替邻近人家洗衣烧饭为生。某日,这名枫姑娘突然上门,丢下好大一袋金币,请老嬷嬷专门到她家打理杂务,同时,当她不在时,请老嬷嬷帮忙照顾她的妹妹。
从未见过这么多钱,老嬷嬷当场就答应了。枫姑娘虽然冷淡如冰,但相chu上仍算温文有礼,每日工作量不大,报酬又高,实是轻松愉快。只是,做久了,老嬷嬷渐渐听到一些传言……
传言的起因,是有人认出了她。据说在一年半前,有对姊妹花一齐由军妓营被卖到城内的某家私娼馆,那个姊姊的相貌,依稀便是今日的枫姑娘。
唉!军妓营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那些近卫军残猛粗暴,动辄将身下的女子打得皮开骨折,京城里的妓女们,视接他们的生意为畏途。
那个妹妹一年内堕了好几次胎,最后精神崩溃,成了傻子,军妓营的长官为了怕负责任,将她们两人一起转卖娼寮。听说进院子的时候,姊妹俩下半身都还在流血……娼馆老鸨欺负她们一癫一痴,什么客人都让她们接。后来不知怎地,先是姊姊失了踪,再后来,整间娼馆都不见了,要不是有人突然想起,还真没人记得这档子事了。
关于这些传闻,老嬷嬷压根儿就不信。这个枫姑娘,看来真是特别,虽然身在风尘,却没染上半点俗艳,反而有另一种难言的高贵绝俗,该是是好出身的女儿家啊!
只是,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呢?还有,她的妹妹……
想起枫姑娘的妹妹,老嬷嬷不忍地再叹口气,悄悄地关门离去了。
内间里,枫儿吹凉匙中热粥,一口一口地喂进妹妹口中,不时还用手巾拭去她嘴角的残羹与口涎,脸上神情尽是温柔、怜惜,与拼命隐藏的哀痛,再没有半分冷意。
在她面前,是个看不出年纪的女孩。照年龄来算,女孩在今年秋天,才要过十三岁生日;但此刻的她,一头长发又灰又皱,脸上满是一道道深刻的皱纹与斑点,全身皮肤蜡黄,枯槁无光泽,连举起手来都无力地不停颤抖,简直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哪像是豆蔻梢头的青春少女。
「姊……姊姊……嘻嘻……」
「乖,别动,先把粥喝完。」
曾听说境遇会改变人的相貌,枫儿以前不信,但现在瞧着妹妹凄惨的模样,却再不由得她不信。
当自己把妹妹从那污秽不堪的场所救出,想好好地为她疗养、复健,却发现妹妹奄奄待毙,命悬一线;自己惊惶失措,连找众多医生,却没一个管用。幸好那位尊贵的小姐千里而来,这才在生死关头,把妹妹挽救了回来。
但接下来的仍是噩耗。妹妹的身体已严重损坏,纵能救回,也不过是一时之命而已了。
正确的病因和自己相同:生死花中毒。而且又没相当根基的内力做缓冲抵御,急救也来得太晚,就算有十重圣力加身,也是回天乏术了。
听到那位尊贵小姐的最后暗示,枫儿明白,自己所能做的,仅是让妹妹最后一段人生尽量没有痛苦了。
仅是没有痛苦!
她甚至谈不上享乐,虚弱的身体,接受不了清粥以外的任何美食或补药;崩溃后的心灵,在见到每个生人时惊恐欲狂,甚至连嗅到利加斯以外的空气,妹妹都会不安得抽搐。
所以,这样的一段生活,就是自己目前所能做的了。
喂完了粥,枫儿让妹妹躺下,手稍擦过,立刻就是一络白发落下,瞪着日益稀疏的发丝,枫儿几乎压抑不住久违的泪水,现在的日子,就算自己拼命想挽留,也不会太久了啊!
绿儿,你的命为什么那么苦?难道就因为你生错人家吗……
枫儿坐下来,迳自把头低垂,独自沉思。脑海里一幕幕浮现起今早在市集听到的喜乐奏章,还有路人们的对话。
「是哪一家在办喜事?这么会这么热闹?」
「你怎么连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前国王东方正我,得到艾尔铁诺支持,已经回国重新登基,今天是他与冷瞳元帅的结婚大典啊。」
「唉!上个皇帝也真倒楣,登基没几年,就被手下政变刺杀,他的脑袋,听说还是冷瞳元帅亲手交到东方正我陛下的手中的。」
「是天意吗?那个人到底还是死在女人手上……!」脑海里依稀还记得,那个男子昂首阔步,傲然道:「朕一世英雄,岂可死女子之手……」
真是天意啊!
心绪飘荡不定,耳边忽然响起妹妹自哼的小曲,「兔儿跳,鱼儿跃,鸟儿早起在树梢;爹爹抱,姊姊笑,爹爹叫·我·好·宝·宝……」
哑然的沉默,笼罩着室内,外头的夜空,早已深了。
风,无声地吹着,似乎,有一声人类听觉可及以外的叹息,缓缓地渗入微风之中,吹往南方的国度,另一chu太阳殒落的地方。
自由都市──暹罗城。
《风姿物语》太阳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