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从甘原南下很急,巡军第二天天不亮就趁着夜色出发了。
李牧和两千骑兵已经悄然离开,除了洛川和赵无忌少数几个人以外,没有人知道这支骑兵去向何处,以至于半个甘原的权贵家族都因此惴惴不安。
可最终什么都没有发生。
洛川就那样在苍颜和甘原数千大军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前往离城。
大军急行,所过之处的百姓知道老太守故去,大军之中的就是新任太守大公子洛川,便也没有多少惊慌之感,尤其是年轻些的,反倒觉得这位刚从中京城返回离郡,就斩了苍颜三蛆,又战西夷而大捷的公子,大概就是老太守突兀离世后可以继任的最好人选。
只有年纪大些的人们才会隐隐的担忧,担心离郡一地刚刚在那位仁厚老太守的治理下恢复起来的繁荣,会在这一次新老太守交替之际,再次如十数年前那般化为幻影。
大军南下到了下山镇的时候,便与一支从东面上原城赶来风尘仆仆的五千人队伍相遇。
两支军队都是离郡精锐中的精锐,行军之际布有四方斥候,大军相交之前自然早已通了信证,等到两方大军合为一处,这一次甘原随军南下的军候沈均便领了一个高大精悍的男人来到洛川的马车前拜见。
看见就坐在马车外和老车夫并肩而坐闲谈着的年轻男子时,沈均已然有些习惯了,第一次见到洛川的高大男人却是狠狠一愣,被沈均拿胳膊肘碰了碰才猛的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行了大礼,“上原军都尉范辉,拜见太守大人!”
马车停下,洛川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单膝跪地的高大男人身边敲了敲他的肩甲发出当当的响声,“起来吧,范都尉。”
高大男人应了声“是”之后起了身,只是站在距离洛川这么近的位置似乎有些紧张,眼睛不敢直视洛川不说,整个身躯也挺得笔直。
洛川伸手比划了一下高大男人的身高回头对老车夫道,“江伯,你瞧咱们军中的轻壮将领,个个都如长恭般高大魁伟,只是瞧着就让人心里踏实,”他笑着又用力在那高大男人胳膊上拍了一下,“赵贵那边准备的如何?”
高大男人闻言又是一愣,嗯啊磨蹭了两声以后憨厚一笑低声道,“回太守大人的话,咱们和赵裨将在百通的时候,南夷时不时就要来边境上撒野,咱也猜不准他们啥时候搞事情,就都得常年准备好了,如今虽说才到上原,但相对来说环境还是好了不少,给咱们适应准备的时间就都充裕,太守大人尽管放心。”
“范辉啊范辉,不了解的人恐怕还得被你这张粗人的脸给骗了,不过我喜欢,”洛川转身坐回到老车夫身边,用脚踹了踹马屁股,马车便又重新走起来,沈均和范辉就得跟在马车边走着,“这一次随我南下离城时间比较紧,但十有八九没有多了不起的硬仗要打,赵叔叔和赵贵让你们两个来,你们不要有怨气,在这种事情上,他们那种家族出来的到底还是比你们看得远一些,你们或许觉得跟着我走这一遭即便得了功劳升了军职也比不了战场上的军功扎实,但其实不然,他们是替你们考虑了很多的。”
沈均和范辉闻言身子一正便就立在马车边行军礼,“属下不敢!”
行完礼,一看马车走远了,又得小跑着追上来,沈均是个不善言辞的,范辉却讨好的笑着道,“太守大人,您说的道理咱们也都懂,虽说此番军功是诱人了点,但要是能一辈子跟在太守大人您身边,就是做个太守府宫的守门人范辉也乐意啊。”
洛川从老车夫手上抢过马鞭来一鞭子就抽在范辉的铁甲上,吓得后者一哆嗦,“赶紧滚蛋!刚说你范辉是个聪明人,这马屁就拍得如此没有水准,此番南下若有战事,你上原军要是拖了本太守的后腿,我就留你范辉在离城守备军里任职,一辈子都别想去赚军功了。”
“太守大人放心,此番南下若有战事,范辉和上原军必立头功!”他还想要说些什么,看见洛川的鞭子又扬了起来,转身一溜烟便跑到血骑人马后面不见了。
“瞧着挺笨拙的样子,没想到这身法还当真不俗呢,”洛川对老车夫道,“我原以为百通城出来的悍卒应该各个都是铁血的模样,没想到竟是这般,真是”
“百通那地方血腥气重,士卒确实多是铁血的模样,但到底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闻多了血腥味变得弑杀,有些人却变得越发开朗起来,我当初在百通还是个兵的时候,就有这么个嘻嘻哈哈的百将,如今想来,甚是怀念啊”老车夫从洛川手里接过鞭子甩了甩,颇有些感慨。
洛川没有理会江伯回忆往昔,而是扭头对仍旧老老实实跟在马车边的沈均道,“你也回军中指挥吧,不必总是来我这里候着,我能有什么事,此次行军赶得这么急,士卒们多少会有些疲惫,你要多看顾一些才好,另外苍颜军的几个军候那里你也照应着些,他们和你算是旧时同僚,应当不会陌生。”
沈均立定行礼,然后离开了。
老车夫看了眼沈均离开的方向,笑着摇了摇头。
可没一会儿,沈均就又跑了回来,跟洛川行了个军礼之后肃然道,“回禀太守大人,前方官道旁有一辆马车和主仆二人,那有些书卷气的主家直言太守大人名讳,并说与您有旧特来拜会,属下就派人将他们留下了,您看要不要见见他们?”
“与我有旧?”洛川看了眼不知何时出现在马车边与马车并行的神秘影子,然后冲沈均道,“请过来吧。”
沈均行礼离开,洛川则扭头看向仍旧带了面具的神秘影子,“来人你认识?”
神秘影子摇了摇头,“两个六境。”
洛川哦了一声道,“那你待会儿可要离我近些。”
神秘影子看了他一眼,随即真的走到马车边上,几乎贴在洛川身上,反倒把他弄得有些尴尬。
不一会儿,沈均便带了一个中年人来到马车近前,只见那人丰神俊朗,气态不凡,虽然风尘仆仆,眉眼间的神采依旧不减半分,见了洛川也不行礼,只是随性的拱了拱手道,“洛川公子,数年不见,您已贵为太守,可还记得我这个故人?”